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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遇上西雅圖 -21-

(2014-11-05 16:11:48) 下一個

張愛玲說過:“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從這個角度來看,要永遠成為一個男人的“明月光”或是“朱砂痣”,就不能嫁給他。

但為什麽這世界上所有少女懷春的女孩,都會許願說:“希望和他一生一世的在一起。”

由此可見,蚊子血和飯粘子雖然可悲,但還是有存在的價值的。

文佳佳少女懷春時,也曾有過許多夢想。不過那些夢想都沒有實現。

當然,夢想如果能實現,那就不能稱之為夢想了。

夢想是在夢中實現的想法,而理想是人類對事物的合理想象或希望,通常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不管是夢想還是理想,文佳佳從未將“當後媽”列入其中過。

隻是在這世上,有很多事是會讓人大吃一驚的,即便你將你的生活規劃的非常完美,也保不齊撲麵而來的意外和例外。

和文佳佳交往過的曆屆男人都是名利雙收型的,Frank算是一個例外。

而Frank的女兒,則算是一個意外。

人們總會陷入這樣的境地——多少年後幡然回首,才驀然醒悟,現在的自己正過著一種被過去的自己所不能理解和認同的生活,然而現在的自己卻已經習以為常,並且融入其中。

比如說,文佳佳在多少年前,也不能想象自己將來會成為介入他人婚姻的小三,現在的她,對於過去來說,很是陌生,但是她已經習以為常,並且融入其中。

比如說,當文佳佳為了三千塊錢一張的掛號票四處奔波時,她是料想不到將來會有一天在異國他鄉,和這個一票難求的醫學界才子麵對麵交鋒,彼時她是窮鬼,他是炙手可熱的紅人,而現在,她是富婆,他已淪為她的司機。

再比如說,初到西雅圖時的文佳佳,是不能想象自己會和一個邋遢如丐幫幫主一樣的男人相處融洽的,並且還在懷著另一個男人的骨肉的情況下,去接這個男人的女兒,簡直比他前妻還盡職盡責。

並且在相處過程中,文佳佳不止一次的感歎過:“‘女孩’真是女人一生當中,最難纏的時候。”

風水輪流轉,這句真理簡直是一定的。

每過一段時日,文佳佳就會準時去Doctor唐的診所報道,認真對待每一次產檢。在孩子七個多月大時,文佳佳已經可以通過儀器看到它的影像了,雖然不太清晰。

還好Doctor唐很善於看圖說話,會笑著給文佳佳講解:“你看小Baby多強壯!這是手,你看頭,你看他在笑……”

任何孕婦在聽到Doctor唐的講解後,都會感到很開心。

文佳佳用手機拍下這一幕,雖然她不太確定現在看到的是不是他,更加驚訝於肚子裏小Baby的心跳聲居然比成年人的超速許多。

Doctor唐說,七個多月的錨錨在肚子裏已經能感覺到光的變化。

文佳佳卻在想這大概是因為她比較苗條的關係。

Doctor唐還說,這時候錨錨的聽力已經相當成熟,能夠辨別身邊親人的聲音。

文佳佳卻希望他的聽力不要這麽敏銳,畢竟他每天隻聽見一個男性的聲音,而那個人卻不是他爸爸。

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就在陳悅即將要生產的前幾天,文佳佳見到了近日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的Frank,和他那個明顯過分早熟的女兒Julie。

那天上午,陳悅正在院子裏練習暴走,而文佳佳則正靠在客廳的沙發裏,舒舒服服的看著電視劇。

如此歲月靜好,陽光暖暖,卻被Frank的一聲高呼“黃太”,驚得鳥獸四散。

文佳佳嚇了一激靈,連忙回頭去看,正見到Frank帶著Julie拿著大包小包的奔進屋來。黃太迎了出去幫Julie接過包包,Julie就像是回到自家一樣,撒了歡的跑上樓去。

Frank每次出去工作,都會將Julie暫時“寄放”在黃太這裏,但最近他“寄放”的次數過於頻繁,好似正在忙什麽國家大事。

隻聽黃太對Frank告別道:“放心!Goodluck!”

Frank笑著點頭,對Julie喊著:“要聽話,lady!”

Julie回喊:“Seeyou!”

文佳佳覺得Frank一定在暗中進行什麽,但Frank走得匆忙,她隻來得及狐疑地目送Frank離去,沒來得及問,隻好笨重地換個姿勢重新躺下,但電視劇裏的劇情再也看不進去了。

文佳佳想了想,決定從“小”抓起,便起身上了樓。

Julie正趴在小周住過的房間的大床上,戴著耳機邊聽音樂邊看書,但她依舊分心的瞄到在門口鬼鬼祟祟的文佳佳。

Julie問:“有事嗎?”

文佳佳眨眨眼,走過去:“你在看什麽?”

Julie看一眼書皮,指給她道:“《十一種孤獨》。”

文佳佳又問:“講的什麽呀?”

Julie頭也不抬道:“十一種孤獨。”

孤獨有這麽多種嗎?

這是文佳佳在腦海中劃下的第一個問號。

接著文佳佳主觀認為,她不喜歡這本書。

因為她時常陷入這種境地,並且時常覺得空虛。

不過後來,文佳佳還是上網搜索了一下這本書的簡介,內容如下:“《十一種孤獨》以冷峻的筆觸描寫了美國二戰後五六十年代普通紐約人的生活,寫了十一種孤獨的人生,主人公都是缺乏安全感、生活不太如意的人:曼哈頓辦公樓裏被炒的白領、有著傑出想象力的出租車司機、屢屢遭挫卻一心想成為作家的年輕人、即將結婚十分迷茫的男女、古怪的老教師、新轉學的小學生、肺結核病人、老病號的妻子、爵士鋼琴手、鬱鬱不得誌的軍官、退役軍人等……耶茨筆下都是普通人的普通生活,描寫的是普通人的孤獨、失落與絕望,他自己曾說:‘如果我的作品有什麽主題的話,我想隻有簡單一個:人都是孤獨的,沒有人逃脫得了,這就是他們的悲劇所在。”

由此可見,不管是什麽身份的人,在孤獨麵前,都是渺小的。就像文佳佳的空虛症一樣,它總是任性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管你高不高興,它從不知道體諒。

看來,Julie正處於早熟的叛逆期,才會提前喜歡這樣的讀物,這通常是心智成熟的女人會喜歡的東西。

當然,一些小女生也會為了盲目追求成熟美,而去刻意追求“孤獨”。

但Julie的刻意追求,和對文佳佳的冷淡,令文佳佳很是倍感無趣。她摸摸鼻子走開一會兒,片刻後又走了回來,徑直進了Julie的房間。

Julie奇怪看她,對她的去而複返表示不解,和好奇。

文佳佳叉著腰道:“小丫頭,你聖誕節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轉眼就不認人了,你知道中文這叫什麽嗎?白眼兒狼,懂不懂!”

Julie愣了半天,突然認真地反問:“狼會長白內障嗎?”

文佳佳再度無奈搖頭離開,簡直不是一個腦回路:“服了你了!怨不得在國內念不好書。”

叛逆的太早,所以讀書不好。從這個角度上來看,讀書好的或者說是死讀書的孩子,通常心智成熟過晚。

文佳佳開始同情起Frank了。

但是這種同情很快就轉嫁到自己身上。

第二天,文佳佳就被迫接下了接Julie下學的工作,誰叫她是個閑人呢。

Julie也嚇了一跳。在和幾個朋友告別之後,她四處張望,直到對麵傳來一陣汽車的喇叭聲,她才困惑的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文佳佳。

“怎麽是你來?”

文佳佳笑得燦爛:“你媽媽臨時有事,黃太太有事,所以我來啦!”

Julie上車以後,文佳佳一邊開車一邊關注著她的舉動。在文佳佳看來,這個年紀的女孩早熟,所以也會容易早戀。

就好像是為了驗證文佳佳這一看法似得,Julie也正好把頭側向窗外,盯著路邊一個獨自行走的頗為帥氣的小男孩,直到車子拐彎失去了他的蹤影,她才把頭轉了回來。

文佳佳毫不掩飾的問:“你喜歡他?”

Julie立即情緒激動,惱羞成怒道:“What!他智商一百七,誰會喜歡這種怪胎!拜托,你別自以為很了解我!”

文佳佳心知肚明地笑笑,一副過來人樣:“女人都是同行——張愛玲說的,你可能不知道她。”

Julie卻一針見血的反問:“說蚊子血和白飯粒那個張愛玲?”

文佳佳頗感意外,這會兒覺得Julie真是太過早熟了:“對……好吧,反正我有辦法讓他做你男朋友。”

如果是親媽,這時候八成會說:“不許早戀!”

然而過分早熟的女兒,卻會多半在此事上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叛逆,偏要早戀給你看看……套一句話說,就是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Julie被文佳佳的路數引發出好奇心,但她仍是條件反射的否定了文佳佳的價值:“不可能。”

文佳佳非常誌得意滿:“這方麵我可以寫書,信不信隨你。”

Julie看了很多書,所以很佩服可以寫書的人,她想了很久才半信半疑道:“那……該怎麽做?”

這會兒,Julie已經不再急著否認她喜歡那個智商有一百七十的怪胎了。

文佳佳迅速調轉車頭,哈哈大笑:“那得先陪我去Downtown看電影。”

這是兩個女人之間的交換條件。

Julie沒有拒絕,但是仍小聲提醒:“我爸爸說他不在,我不可以跟外人出去。”

文佳佳大包大攬的把責任歸到自己身上:“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爸的朋友。”

一個女人和一個女孩的友誼,就這樣奇妙的產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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