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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十裏桃花 - 夜華 -

(2014-09-20 04:02:03) 下一個
  三哥三嫂不在府中。

留下看洞的小仙童正三兩個一團蹲在洞門口鬥蛐蛐兒。領頭的雲生見我來了,眉開眼笑與我揮手道:“姑姑多年不來串門子,此番卻真是不巧得很呢,夫人眼下正離家出走,殿下昨日也坐了白額虎尋她去了。姑姑若是不嫌棄,且讓雲生好生招待一下您老人家!”

我默了一默,他夫妻兩個已然把一個跑一個追當作了一門天大的情趣,幾萬年也樂此不疲。我也確實有些餓,便讓雲生備些吃的來。用過一頓早飯,順手將兩壺添了水的桃花醉托給他,又仔細叮囑兩句,便招來朵祥雲乘著回青丘了。

半道上路過夏州,想起天吳的墓地正在此處,便順道去拜了一拜。

遠古神袛容貌大多出眾,天吳是個異數。容貌既不出眾,便在數量上彌補,是以他有八顆人頭。我當年還在昆侖虛學藝時,和他交情很不錯。奈何其後遠古神袛應劫,他便也葬身在荒火天雷之中。聽說他應劫之事,我急慌慌從青丘趕來夏州,他卻已隻留了一具白骨。

因在夏州耽擱了半日,回到青丘已是正午。

我兩隻腳將將著地,便見一個油綠油綠的小人從阿爹阿娘的狐狸洞裏鑽出來。

迷穀一副奶媽子嘴臉跟在一旁,十分著緊:“小殿下,你可慢些,慢些。”

我揉了揉眼睛。

小人已經呼啦一聲撲到了我的腳邊,眼中包了一包淚,甚委屈嚷道:“娘親,你說話不作數,明明昨天說好了要同我們一道回天宮的。”

迷穀垂了眼睛看地,時不時來覷覷我,想是忍了很多話要說。

我瞪他一眼,揮了揮袖子算是允了。

他雙手一揖,拜在一邊:“迷穀萬死,姑姑命迷穀好生守著青丘。奈何迷穀的本事對付個把小仙尚可,天族的太子殿下大駕,就委實有些攔不住。況且太子殿下還送來了姑姑的孩兒,看在小殿下的份上,便隻得讓太子殿下也入了青丘,卻事先沒能向姑姑請個旨意,還請姑姑責罰。”

我一愣,夜華君也來了?怕不是昨日我在他會佳人時鬧了一場,他今遭特特跑過來找我討說法罷?

昨日我奔得急,也不知他同那謬清公主最後是如何收場。然那謬清對他一往情深,即便我腦子發昏受他兒子鼓搗去鬧了一鬧,若他真心想將她拿下,卻也不難。他這番巴巴地來找我晦氣,就忒小氣了。然則我還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小糯米團子抱住我的右手,揚起頭來嘟嘴道:“父君說娘親不願同我們回去,是怕一時住不慣天宮。這沒什麽,我和父君搬來與娘親同住就是。隻要有娘親在,阿離是哪裏都住得慣的。”

我被他這話震得頭暈,臉色恐不是那麽好看道:“你說你要同我一起住?你父君也要來同我一起住?”

小糯米團子天真而活潑地點了點頭。

迷穀善解人意地一把扶住我,在我耳邊低聲道:“姑姑,要淡定。”

也是有這種先例的。

據說如今的天君在做太子時很風流,老天君為他定了本家的表姐做太子妃。天君不滿意,老天君一紙天旨下來,便將他發派去了他姑母府上禁閉。天君在他姑母府中住了一月,竟與他表姐生出情意來,方回天宮便成了好事。是為一樁美談。

如此,夜華君要來我青丘小住,自是名正言順,沒誰能駁了他去。

可歎他此番卻隻像是個要來找我麻煩的形容,本談不上什麽培養不培養情誼的。故而,本上神甚憂慮。

據說夜華將小糯米團子甩給迷穀便先回天宮去了,倒很放心。

既然將來要繼天君的位,轄四海八荒的神仙,鎮日裏瑣事纏身也才與他的位分相宜。他既預定要來我青丘小住,看來回去還很有一番需要打點。

小糯米團子看了看天色,眼巴巴將我望著:“娘親,阿離有些餓了。”

狐狸洞已好幾日不曾開夥,我轉身問迷穀道:“你那裏可曾留些飯食?”

迷穀赧然道:“不,不曾。”

我奇道:“鳳九最近不是做了你飯搭子,日日來給你做飯的麽,難不成回她爹娘的洞府了?”

他神色鬱鬱:“半年前她說要去凡間報一趟恩,早拾掇拾掇走了,許久也不曾回來,天曉得是不是被她那恩人羈留住了,怕下次她回來,手邊卻要牽個小狐狸崽子。”

我點頭唔了一唔。

小糯米團子怕是曉得一時半會找不到飯吃。一雙眼睛益發水汪汪。

這麽一兩天處下來,我倒也略略摸出他一些脾性。雖做出一副可憐相,他卻斷斷是不會哭出來的,隻把那淚花兒包在眼眶裏,叫你心裏貓抓似地撓啊撓。恨自己不是人啊,怎的如此虐待他啊。

縱然我其實並沒有虐待於他。

一旁的迷穀先招架不住,趕緊牽了糯米團子的手哄道:“哥哥這便領你去吃東西,小殿下喜歡吃枇杷麽?”

我嘴角抽了抽,小糯米團子見今不過兩三百歲,迷穀今年卻已整十三萬七千歲,倒好意思稱他自己哥哥,老不要臉的。

我尾隨他二人來到東邊市集上。

販果品的小仙們見我都停下手中活計,恭順地喚一聲姑姑,甚懂禮。

其間不乏鶴發雞皮的老人家,當然與我比起來,他們尚算很年輕。然小糯米團子卻很不樂意,特特跑去一棵賣鬆子的鬆樹仙跟前,叉了小肥腰很認真地問人家:“我娘親這樣年輕美貌,你做什麽要將她叫得這麽老氣呢?”

那鬆樹仙張大一張嘴巴半天合不攏:“姑姑,姑姑什麽時候添了個小娃娃?”

我抬頭望了一回天,道:“昨兒個添的。”

今年枇杷豐收,一摞一摞壘在竹筐子裏,呈於市井上,煞是可愛。看得糯米團子歡天喜地。

竹筐子後麵種枇杷的小仙們卻並不像糯米團子一般歡天喜地。既是大豐收,他們的枇杷便都隻能拿來賤賣,高興不起來,倒也很合情理。

迷穀貨比三家,看了半天,又挨個嚐了嚐,指著一隻墨綠的竹筐與我和糯米團子道:“就在這一家挑半框吧。”

迷穀擇果品菜蔬的水準是鳳九親自調教出來的,我自然對他信任得很。當下點了頭,蹲在竹框子跟前,開始細細挑選。

小糯米團子跑到我對麵,小胳膊小腿地也來學我。奈何他人太小,一蹲下去便被竹筐子擋個嚴實。才又不情不願哼唧哼唧地磨起來,踮著腳跟趴在框沿邊邊上,拿一個枇杷裝模作樣看半天,又拿一個裝模作樣看半天。

正挑得很好,半路上插進來一隻手,骨節甚分明,也十分修長。我以為是迷穀,便往旁邊讓了讓。卻不想他偏來與我作對,專搶我手裏已經挑揀出來的。我才覺著不對,順著那玄色的衣袖往上看。糯米團子他爹,此番原應在九重天上仔細打點的夜華君,正彎了腰,笑盈盈看著我。

他那一張臉笑成那個樣子,真是十分地要命。

我想了想,覺得他既是來我青丘做客,縱然是個不速之客,然我青丘素來是個禮儀之邦,自然不應當與他計較,必得拿出點做主人家的風度,便也盈盈然笑了回去:“喔呀,原來是夜華君,吃了沒有,今中午我們吃枇杷,沒吃就跟我們一道罷!”

夜華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頗嫌棄地翻了翻手裏幾個果子,道:“阿離正是長身體,你就給他吃這個?”

我順手捏了捏糯米團子的臉,問他:“你喜歡不喜歡吃這個?”

糯米團子扭捏地點了點頭,小聲道:“喜歡……”

夜華沒言語,撐著額頭盯了我半晌,一把拽過我的手:“這附近哪裏能找到些肉食菜蔬?”

我呆了一呆,已經被他牽著走了。後麵迷穀抱著小糯米團子急急朝我喊:“姑姑,這半框子枇杷倒是要還是不要?”

夜華走得甚快,我搖搖晃晃與他揮手:“要,挑了半天,白的便宜了旁人,怎麽不要?”

今日這趟集趕得委實好。

不多時,東南西北四個市都曉得,有個長得頗不錯的男人帶了個小娃娃住到了他們君上的洞府中,那白胖胖的小娃娃喚他們姑姑作娘親,喚那男人做父君。

青丘太平久了,連四哥的坐騎畢方鳥走失這事,也夠這些小仙散仙地根仙嚼三年的舌頭。這廂得了我這件八卦,他們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北市上打魚的一頭灰狼竟將一簍子魚齊齊送了我,嗬嗬道:“幾條魚罷了,幾條魚罷了,姑姑燉了,多將養將養身子。”

夜華接過簍子抿嘴笑道:“顧看兒子不容易,是要好好與她補一補。”

灰狼便摸著頭酣傻地笑了。

我甚淒涼,補你個頭啊補。

待回到狐狸洞,小糯米團子吃枇杷已吃到打嗝,迷穀甚賢惠地正拿了把笤帚掃地上的果皮。

夜華自顧自倒了杯冷茶,與我道:“去做飯吧。”

我淡然瞟了迷穀一眼,亦坐下來倒了杯冷茶。小糯米團子鼓著一個小肚子伸手與我撒嬌:“娘親,我也要。”我便順手將那杯冷茶與他飲了。

迷穀苦著一張臉抱了笤帚立在一旁:“姑姑,你老人家明知道……”

我淡然寬慰他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天雷你都曆了的,還怕這個麽,我看好你喲。”

他不甘不願進灶屋去了。

夜華托著腮幫看我半天,低低笑道:“我真不明白你,明明青丘是仙鄉,卻讓你治理得如同個凡世。男耕女織的,倒不見半點仙術道法的影子。”

他既沒半點做客人該有的自覺,我也不需硬撐著主人的體麵,懶洋洋笑道:“若什麽都用術法來解決了,做神仙卻還有什麽意思。這麽子他們已經覺著很是無聊了,我正琢磨擇個時候也為他們備個戰場,讓他們意思意思打幾場仗來娛樂身心,免得悶壞了。”

茶杯往桌上一嗑,嗒地一聲。他似笑非笑道:“這倒很有趣,若真有那時候,需不需我遣幾員天將來助一助你?”

我正預備欣欣然應了,灶屋裏卻突然傳出來“嘭”地一聲。

迷穀蓬頭垢麵立在洞門口,手上還操了柄碩大的調羹,幽怨地將我看著。

我啞了半晌,探過身子與夜華商量:“反正糯米團子已經吃得打嗝了,我們三個成年的神仙,不吃東西倒也不打緊,這一頓,便先算了吧。”又轉身凜然與迷穀道:“速去凡界將鳳九給我招回來。”

迷穀抱著調羹拱手:“那支會她個什麽名目呢?”

我想了一想,慎重道:“就說青丘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話還沒吩咐完,便被夜華拖了往灶屋走:“添個材燒個火,你總會吧?”

小糯米團子摸著肚子半躺在一張竹椅裏將我們看著,翻個身,呼呼睡了。

我以為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委實神奇。

我與這夜華君認識也不過將將兩天,眼下他卻能挽起袖子身姿瀟灑地站在我家灶台跟前炒菜,還時不時囑咐我一兩句“柴多了,少放些。”或者“火小了,再添些柴。”之類。

恍然想起小糯米團子說他親娘是東荒俊疾山上的一個凡人。唔,大抵夜華君如今揮的這一手好鏟子,是他那薄命跳下誅仙台的先夫人教的也不定。

看他一隻手湯勺一隻手鏟子舞得出神入化,我欽佩得不能自已,發自肺腑讚歎道:“先夫人委實好廚藝!”

他卻愣了一愣。

我方才想起,他那夫人早已魂飛魄散,見今這麽提起來,豈不是揭人傷疤。

火苗子滋滋地舔著鍋底。

我咽了口唾沫,默默往灶膛裏多添了把柴禾。

夜華將菜盛起來,古怪地看了我一眼,淡然道:“她同你一般,也隻會在我做飯時升個火加個柴罷了。”我訕訕地,也不好接什麽話。他轉過身又去盛湯,小聲咕隆一句:“也不曉得遇到我之前,在俊疾山那破地方是怎麽活下來的。”

本是他自言自語,卻便宜了我這雙耳朵,無端將人勾得傷感。

夜華做了三個菜一盆湯。

迷穀已經收拾幹淨,我便招呼他一同來吃。

夜華將糯米團子搖醒,又強灌了他許多東西。小糯米團子鼓著腮幫子,氣呼呼道:“父君再要喂,再要喂阿離就變皮球了。”

夜華慢條斯理地繼續喝方才那杯涼茶,道:“吃成個皮球倒很好,回天宮時我也無需帶著你騰雲,隻需將你團起來滾上一滾,許就滾進你的慶雲殿了。”

小糯米團子立刻伏到我的膝頭假哭:“嗚嗚嗚嗚嗚,父君是壞人。”

夜華放下茶杯,拿起一個碗來從湯盆裏盛魚湯,似笑非笑與糯米團子道:“如今你倒找了一座好靠山。”然後將滿碗的魚湯推到我麵前,甚溫柔道:“來,淺淺,你要多補補。”

迷穀一口飯嗆住咳個沒完。

我雙眼泛紅將糯米團子從膝頭上扶起來,微笑地端起麵前那碗湯道:“乖乖,再來喝一碗湯。”

夜華的手藝很不錯,雖不太待見那道魚湯。其他三個菜,我吃得倒也歡快。

午飯用得舒坦,連帶心情也開闊不少。是以夜華要我在狐狸洞裏幫他劈出個書房來處理公文,我也沒計較。將三哥以往住的鄰湖的廂房拾掇拾掇,就給他了。

我原以為夜華此番是來與我算賬,沒想到半月下來,在東海水晶宮的事,他卻提也沒提。

每日一大早,名喚伽昀的一個小仙便會來敲門,拿走夜華日前處理好的一些公文,再帶來些待批的新公文。

據說這伽昀是夜華案前司墨的文官,做事情很盡職盡責。

起初我還每日踢踏著鞋子去給伽昀仙官開門,次數多了,這小仙官便不好意思。我便再不關狐狸洞,隻在洞口設了個禁製,教了這小仙過禁之法。才又重新睡得安穩。

夜華大多時候是關在那新劈出來的書房裏處理公文。早上會將我拉出去散一回步,傍晚用過晚飯又再去散一回。夜裏時不時還會找我去書房裏同他下一兩盤棋。我嗬欠連天被他煩得沒奈何,有幾次下到一半便伏在案上睡著了。他卻也不來提醒提醒,幹脆一同合衣趴在棋案上睡了。

想那伽昀仙官來取公文,看到這幅情景,定免不了生些邐思。

一個盡職盡責的神仙,並不代表他就是個不愛八卦的神仙。

可歎直到天宮裏的那位素錦側妃已派了仙娥到得我青丘的門檻上來再三催請夜華,我才悟得這一點。

誠然因了迷穀的緣故,我未曾有幸能見得那位仙娥。

隻聽當時一眾看熱鬧的小仙嘻哈道,那仙娥淄衣飄飄,衣裳料子很不錯,臉卻生得不行。迷穀將她攔在青丘穀口,她甚倨傲與迷穀道:“我家娘娘也不是不能容人的人,況且還是未來的帝後。娘娘派我來,也是一片好心,白淺上神尚未同太子殿下行禮成婚,便終日纏綿,交頸而臥,終是不太妥當,就連當年的天君,也不似這樣的。再則謬清公主將將被請上天宮,太子殿下也萬不該冷落了她。”

青丘本來民風曠達,不成婚便有了小娃娃也沒甚新鮮,何況隻是交頸而臥。一眾小仙們自是將這當作個笑話,沒等迷穀開口,便將那仙娥打了出去。

我將她那一番話在心中掂量了一番,除了終日纏綿、交頸而臥有些失實以外,其他都很有道理。也因為搞不清夜華此番做甚麽要在我這裏窩這麽久,便尋了這麽個因由轉頭與他說了。

他正開了窗立在書案前畫湖塘中的蓮花。聽我這麽一說,皺眉道:“我想來你這裏住便來你這裏住,左右你才是我的妻,旁的人管得著麽?”

我呆了一呆,經他這麽一提,才實打實地重新想起來,麵前這夜華君,確確是天君老兒紅口白牙許給我的夫君。整整小了我九萬歲的,呃,那個夫君。

我哦了一聲,鄭重道:“若我也是在正經的年紀成婚,現下孫子怕也有你這麽大了。”

他拿筆的手頓了頓,我斜眼覷了覷桌案上那張宣紙,真是力透紙背的好筆法啊好筆法。

他默然不說話,放下筆來定定將我望著,一雙眸子極是冷淡。

我哈哈幹笑了兩聲,遂轉移話題道:“聽那仙娥說,你將東海的謬清帶上天宮了?”

這話題看來轉得並不好。

我單以為男人都熱衷於討論女人。當年我做昆侖虛小十七時,每每惹了大師兄生氣,一與他聊起哪家貌美的女神仙,總能很輕易地化解他的怒氣。卻不想此番我再不是當年昆侖虛上兒郎身的小十七。縱然男神仙們也熱衷於討論女神仙,卻定然不願意同一個女神仙聊起另一個女神仙。如此,便又是我唐突了。

哪知男人心海底針,方才還十分鬱鬱的夜華,淡淡然看我一眼,又重新拿起筆來蘸滿墨汁,嘴角勾起來一絲笑紋,道:“站到窗邊去,對,竹榻跟前,唔,還是躺下罷,將頭發理一理,擺個清閑點的姿勢。”

我木木然照他說的做完了,才省起他原是要為我做幅丹青。

倒是要悶在這張竹榻上多久啊,我就著海棠春睡的姿勢,甚無語。

他翩翩然畫了一會兒,忽然道:“那謬清死活不願嫁西海的二王子,她此前照顧我和阿離良多,我便將她帶回天上做個婢女。待她哪天想通,再將她放回去。”

我傻了一會兒,沒想到他卻說了這個。

他抬起頭來,眉眼間頗有些溫情,緩緩道:“還有什麽想要與我說,便一道說了罷。”

我甚感激:“手麻了,可以換個姿勢不?”

他笑了一聲,又畫了幾筆,才道:“隨你。”

我最終在竹榻上睡著了。

一覺醒轉來,天已擦黑。身上蓋了件漆黑的外袍,像是夜華的,他人卻不曉得去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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