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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沉勺,起伏

(2021-10-29 19:47:00) 下一個

半年前紫竹讓我寫羊獻容,真的是趕鴨子上架了。史書上對羊獻容的記錄很少,我又不會妙筆生花(bian1)。苦思冥想了六個月,鴨梨山大,寫點別的湊數吧。


羊獻容兩朝為後,五次被廢,六次被立。今天就說說人生的跌宕起伏。比如離我們最近的,鄧小平三起三落,永不放棄,最後以“發展是硬道理”為中國奠定了方向。

 


而起伏最多的,應該是唐朝的簫瑀,比羊獻容六起五落還多一哆嗦。簫瑀是蕭皇後的親弟弟,隋煬帝楊廣的小舅子。在隋唐兩朝為官,光在唐朝就六次做宰相,六次被罷免。


簫瑀最早的記錄是陪楊廣巡視北方長城,突厥始畢可汗因為謀臣被隋將誘殺,帶十萬騎兵突襲楊廣。當時已經嫁在突厥的義成公主得信後飛馬傳告,隋朝君臣趕緊躲進雁門關。
結果雁門郡四十一城,突厥攻破了三十九個,唯雁門、崞不下。“突厥急攻雁門,矢及禦前;上(楊廣)大懼,抱趙王杲(楊廣的兒子)而泣,目盡腫”。

 


當時大臣們眾說紛紜,有建議突圍的,有建議死守的。
簫瑀第一次出場,給楊廣出主意:(一)派人突圍聯絡義成公主,讓她幫忙;(二)取消進攻高麗,告訴大家:這次若能活下來,以後不需要去打高麗了;(三)承諾重獎。


楊廣同意了簫瑀的建議,於是“眾皆踴躍,晝夜拒戰,死傷甚眾”。最後義成公主一紙“北方有急”將始畢可汗招了回去。


雁門之圍解除以後,楊廣擦幹眼淚和虛汗,定下神兒來一想,我擦你簫瑀怎麽指揮起我來了,你叫我做啥就做啥啊,你特麽比我聰明啊!於是楊廣取消了給雁門眾將承諾的獎賞,讓大家繼續準備打高麗(500:楊廣不亡,天理不容啊)。簫瑀自然上來爭論,被貶為“河池郡守,即日遣之”,馬上就滾!
河池,今天的廣西桂林。那時候去一趟得走半年吧。河池當郡守,大致相當於今天去津巴布韋當陸軍參謀長,或者喀布爾當警察局長吧。

 

 

不久後李淵起兵,簫瑀拋棄姐夫追隨唐軍,進入李淵的權力中心,成為宰相。後來李世民跟太子李建成爭權時,簫瑀堅定地支持李世民,多次在李淵那裏據理力爭,保護了李世民。


唐太宗當政後,看著楊廣的前車之鑒,痛下決心,虛心納諫。所以貞觀年間大臣們當庭“麵折”皇帝的事成了家常便飯,連尉遲恭都能把李世民噎的半天躲在後宮捯不上氣來。而簫瑀更是肆無忌憚完全不把村長當幹部,第一次罷相就是在朝堂上跟不同意他意見的人大吵大鬧,還把皇帝低聲下氣的勸解當作耳旁風。最後被勒令回家閉門思過。


第二次被罷相是偷著給他在突厥避難的姐姐,蕭皇後,送信聯絡。其實這是私事,但有人舉報他通敵,調查期間被罷相。後來李靖破突厥殺義成公主,但禮待蕭皇後,原因之一就是為了照顧簫瑀的感情。可簫瑀狗咬呂洞賓反告李靖濫殺,第三次被罷相。


第四次罷相是跟同僚吵架,第五次更過分,誣告李靖、房玄齡、魏征、長孫無忌等一眾核心大臣統統不是東西,把唐太宗氣的五脊六獸、哭笑不得。但事過之後,還是想著他當年保護自己的大功,第六次把簫瑀招進宰相圈,並禦筆親賜: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疾風知勁草”語出範曄《後漢書》,光武帝劉秀讚譽王霸:“潁川從我者皆逝,而子獨留努力,疾風知勁草。”
“板蕩”不是說現在的股市大盤不穩、科技板塊震蕩。其語出《詩經·大雅》有《板》、《蕩》二詩譏刺周厲王無道,政局變亂。

 

當然李世民還得安慰李靖等人,魏征站出來說:“簫瑀違眾孤立,向使不遇聖明,求免難矣!”


瞧這短短一句話,情商高到了天際:拍了李世民的馬屁,警告了簫瑀,還保護了簫瑀。以後簫瑀再做出格的事,李世民也不會怎麽著了他,否則對不起“聖明”倆字。

 


第六次罷相則是宗教原因,簫瑀是虔誠的佛教徒。還是李淵當皇帝的時候就有一次大臣傅奕上表說:對國家而言,佛教徒們不贍養雙親,給社會增加負擔;不從事生產,減少社會產出。還拿沒法證明或者證偽的道理“恐嚇愚夫,詐欺庸品,竊人主之權,擅造化之力”,如今幾十萬僧尼剪刻繒彩、裝束泥人,消耗大量的社會資源。如果還俗成百姓,即可以產糧,又可以足兵。


簫瑀很不高興 :“佛,聖人也,而奕非之;非聖人者無法,當治其罪”。

傅奕反駁說:你供養所謂的“聖人”,勝過供養你爸爸,你覺得對嗎?!

瑀不能答,但合手曰:“地獄之設,正為是人!”下地獄去吧你!


打個岔,傅奕也是個奇葩兼酒鬼,有一次喝醉,睡了半天突然跳起來說:“吾其死矣”,臥槽,喝死我了,遂為自己作了個墓誌銘:“傅奕,青山白雲人也。因酒醉死,嗚呼哀哉!”
這就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塊墓誌銘,史稱:挽歌始於田橫,墓誌創於傅奕。

 


接著說簫瑀,反正每次鬧別扭,就吵吵算了算了,我出家算了。後來真有一次,大臣張亮謀反被判了死刑,李世民歎息說:唉,你那麽信佛,當初要是出了家也比這個結果強啊。

簫瑀莫名其妙地站出來,自請出家。當著滿朝眾臣,李世民大不高興“亦知公雅好桑門,今不違公意”,去吧。


簫瑀真的就幾天沒上朝,幾天後又跑來說,“臣適思之,不能出家。”
說實話,換了誰當李世民,都受不了這樣的宰相。簫瑀此時73歲,第六次被罷相。不久後,姐姐蕭皇後去世,對簫瑀打擊很大,隨即也離世了。簫瑀在淩煙閣二十四功臣裏,位列第九。


李世民在給簫瑀的最後一封詔書裏寫道
”朕於佛教,非意所遵”,我本來就不信佛教,沒看出來它有什麽靈驗的地方。南梁蕭衍、蕭綱父子“銳意法門,殫人力以供塔廟”,最後身死國滅、生靈塗炭,何其謬也


李世民不信佛,所以《西遊記》裏封唐僧為“禦弟”顯然是假的。有趣的是,西遊記第十一回還引用了傅奕跟簫瑀的那次爭論,包括簫瑀的原話“地獄之設,正為是人”。隻是顛倒黑白地說大臣張道源支持簫瑀,其實張道源支持的是傅奕。哈哈哈哈,怪不得文人老是抱怨曆史都是假的呢,因為文人真的喜歡編假曆史呀。三國演義就不說了,隋唐演義也把蘇定方寫成壞蛋,單雄信寫成忠義俠士,完全地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最後說一個人生不起伏的例子:馮道,五代十國曆經四朝十帝,穩坐宰相位置三十餘年。

其實從這三十來年換了四個朝代、十個皇帝也知道那是亂世。但馮道小心翼翼地做好本職工作,居然也得了善終。肯定的是,馮道的很會處理人際關係,能屈能伸,不像烏眼雞簫瑀。有一次家人告訴他市麵上有頭驢被人掛了個牌子寫著“馮道”, 宰相也沒生氣,“或許是誰跟我重名呢”。

 

還有一次馮道請人讀《道德經》,因為“道”字犯了宰相名字的忌諱,讀的人每遇到“道”字都讀“不敢說”。於是《道德經》開篇:道可道,非常道,讀作:

“《不敢說的經》,不敢說,可不敢說,非常不敢說”。馮道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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