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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轉貼】琴路

(2011-03-28 01:03:35) 下一個

ZT 琴路-卜顯剛

一年多的準備時間,我一直都沒有想好寫點什麽。如今教學資料到處都是,隨便什麽技巧,都會有高明的教師書寫,旦我總是覺得缺乏一些什麽。對了,是真實,不論是什麽書籍,無非是講解技巧,理論,全部都脫離了現實,於是我決定,把我自己學琴之路貼上來,給正在學琴和準備學琴的學生還有家長看一看,也許你們會感覺到什麽。這並不隻單純的是一個自傳,請用心體會本人在這裏傾注的心血,希望會給大家帶來幫助。在這裏,我沒有寫一點點假的東西在裏麵,都是真的。

我希望,將來的某一天,看過我的書的某個人會站在世界小提琴的顛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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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琴很多年,教學也很多年。才發現自己壓根就不喜歡拉琴。對於依賴音樂為生的我來說,這實在是一件非常諷刺的事。

五歲的時候,懵懵懂懂的趴在學校外的窗戶上,看到很多小朋友在教師裏拉琴,聲音記不清楚了,反正是很熱鬧。還記得那個時候,爸爸看到我看到別人拉小提琴在發呆,便好似發現了新大陸。從此,我便與小提琴結了緣。

我並不是呂思清,更不可能是海菲茲。自打記事起,我就覺得自己對音樂根本沒有什麽興趣,也沒有什麽天賦。但這都不重要,按爸爸的話來說,努力就可以了。於是我在一個並不富有的小城市,隨著一個並不高明的老師,開始了我的小提琴之旅。

開始的時候,一個班有二十多個孩子。還記得那個時候有個大女生,拉的不錯。好像是小學四年級的樣子,可以拉四連音,也就是一弓四個音,我很羨慕,心裏有時候想,為什麽我就做不到?於是回家以後拚命的練習了連弓。但生活似乎在和我開玩笑,我的連弓確實練了出來,但同時也有了麻煩。原因麽,其實也很簡單,我那個時候才五歲多一點,那個女生大概十幾歲了吧。

在學習的時候,爸爸一直都陪著我。上課的時候,他也很認真的在聽。雖然那個老師並不說什麽。

回家了以後,每天的兩個小時固定練習是必須做的。一個小時的音階,一個小時的其他練習。至於節假日,大概有四小時左右吧。當然,過年也不會例外。那個時候,就算是去海邊遊玩,都必須帶著小提琴,不能耽誤練習。更別說是去爺爺奶奶家過節了。總之,飯可以不吃,覺可以不睡,但每天兩小時的練習是決計不允許停斷的。因為,這是爸爸的要求。

班上的同學並不少,但總是在更新換代。不用多久,一個班的幾十個同學就會被新的一批同學代替。而我,自然而然的便成為了整個學琴班的“大師兄”。
不管是父母還是教琴的老師,他們都說我很聰明。因為往往其他大學生做不好的,我卻很輕易的就可以做好。

時間過的很快,一晃就是兩年。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反正是能看懂五線譜,會看著譜子拉一些東西了,至於是什麽東西,現在我也根本記不住了。還有點印象的大概也就是東方紅,北風吹,我愛北京天安門和唱支山歌給黨聽這幾個了。那段時間好像總是在拉這些東西,到是非常的熟練。

學習的那個時候,教材書很少,書店也沒有的賣,小城市麽,沒辦法。所以一開始,老師拿了本《霍曼》讓我們練習。當然了,我們需要自己去複印。但是我們家的條件確實不怎麽樣,更何況,那個時候複印好像也不多的樣子。而我清楚的記得,爸爸用了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幾乎很少睡覺,把整本霍曼書給抄寫了下來

學琴兩年多,我時常會代表學校參加一些小演出什麽的。老師也經常組織一些活動讓我們去參加,隻不過拉來拉去卻總是那麽幾首最簡單的東方紅。她也沒有繼續教我什麽新的東西。那個時候,記得我已經會換把,會揉弦了。自我感覺,也算一代小牛了。那老師的學生很多,我這個老油條她基本上也不怎麽管,每次上課的時候,她都會讓我去給那些師弟,師妹們調弦。久而久之,我琴拉的怎麽樣先不說,調弦倒是練成了一絕。

父親可能也感覺到了。這個老師教不了我什麽東西了,於是便找了個朋友,姓潘,據說是吹長笛的,很厲害。說是可以幫我“看看”,於是找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便和父親一起到了他朋友這裏。看完我拉琴,他可能是不懂,也可能是不好意思說不好聽的。就說了一句“還行”。於是便拿了我的還是他的琴,記不清楚了,示範了一下。當時我還真是震撼,我隻是直覺認為“他的姿勢太難看了”。

父親也許察覺到了我的疑惑,問我是不是要和他的朋友繼續學。我說不,我不服他。於是父親也沒說什麽。

第三年,市場上賣磁帶的多了很多。爸爸給我買了好多好多的小提琴錄音帶,我估摸著,整個音像市場凡是封麵帶小提琴三個字的也許都被他給搬回來了。我很興奮,雖然不大喜歡拉琴,但是聽音樂,我卻是非常非常喜歡的。打開錄音機,一首《新春樂》飄然而出。仿佛是新的世界展現在我的麵前,多好聽啊!這才是小提琴的聲音啊。接下去的還有《新疆之春》《漁舟唱晚》《山丹丹開花紅豔豔》等等。

我很想自己可以拉這些樂曲,真的很想拉。我從來沒有一次,如此的渴望拉一手好琴。錄音帶的聲音太好聽了。我要找這些樂譜

但是我沒有,這是真的,我買不到那些樂譜,哪怕是一首。我不甘心,買不到嗎?我就自己寫。從來沒有寫過樂譜,從零開始,我也不清楚用了多久。反正是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錄音反複的聽,手裏拿著琴和弓試,然後重播再試,如此反複,也不知道多少次。我竟然寫出了厚厚的一本書。後來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我自己還蠻納悶,這些東西,真的是我寫的?

你可以想象,學習了兩年非正規小提琴的一個八歲孩子,隻憑借反複聽和摸索,竟然把這些經典的小提琴樂曲給記錄了下來。也許這並不完全正確,但是不能否認的是,當我若幹年後真的接觸到了專業的學習中以後。我的學習速度和理解樂曲的速度還有記憶力,就連我自己都感覺到驚訝。

我的父親是很有毅力的人,每次在我練習的時候都會坐在我身邊不遠的沙發上。用手打著拍子。從音階到練習曲,到樂曲,不論是什麽時候,隻要我在練習,他便會跑過來給我打拍子。回想起來,那時候的父親簡直就是充當了節拍器的作用,而唯一的不同便是,一開始,父親打的拍子也並不準確。

每天兩個小時的練習是枯燥的,無味的。當嘰嘰喳喳的噪音成為習慣的時候,鄰居也不再敲打窗台下的暖氣管子了。每天清晨,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父親總是會準時的把我從被窩裏拉出來,然後帶著小提琴跑步上山,或是打打羽毛球,然後就在山頂或回到家裏拉上那麽半小時,然後再去上學。中午的時候,在老媽的單位,也要拉上那麽十分鍾。而每天晚上放學,我都要把兩個小時練滿才可以睡覺

這種重複的生活節奏,對於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說是很煩躁的,也許對於成年人也是一樣的吧。於是,我反抗過,拒絕過,哭過,鬧過。屁股上不知道挨了多少次巴掌。直到現在,對於父親的嚴厲,我都還是很畏懼。我的母親向來不讓我做事,她對我說,隻要我拉好琴,學習好就可以了。所以很多家務事,我根本都不會做,也不想做。

孩子們都在樓下歡笑的時候,我在想,快點結束吧,我也想玩躲貓貓。電視的動畫片很精彩,藍精靈,唐老鴨太好玩了,但我必須遵守練習時間,絕對不可以在練習時間做其他任何事

童年,我不知道是怎樣過來的。可我一直都很在意。我希望我有朋友,我希望可以去看動畫,我更希望出去自由自在的和小朋友一起躲貓貓。雖然我知道練習一定要做,但是我卻更期待,某一天,琴忽然壞掉了,那麽我就可以出去瘋玩一天了。

所以,我扯斷了一根弦。但父親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又拿出了新的琴弦。我是決計不敢把琴摔壞的,那會被父親打死我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欺騙。當有一天,父親下班的時候,問起我是不是練習過了。我回答的時候有一點猶豫,結果被發現說謊。導致了最後帶夜腳踩水盆頭戴毛巾通宵練習,最後連上學都不能去了。

我終於開始厭惡小提琴了,其實這並不是厭惡。我怕練琴,因為練琴影響了我看動畫,影響了我躲貓貓,影響了我交朋友。父親終於歎了氣,不學就不學吧,不過永遠都不準我碰小提琴。琴被仍到了櫃子上,我沒有再去碰它。直到有一天,電視上出現了幾個小朋友拉琴的節目。我也不知道,當時盯著那幾個小朋友拉琴,我哭了。媽媽問我為什麽哭,我說:我還想拉琴。

被塵封了幾個月的琴又被拿了出來。這次,父親不管我了。我好像找到了朋友,想練就練,不想就不練。5 我很快樂,真的。有時候,我聽到電視的流行歌曲。會用錄音機把他們錄下來,然後自己慢慢的研究,變成自己的曲子。就連梁祝我也沒客氣,照單全收,雖然不能全部都扒下來,起碼拉個主題問題還不大。^^
感覺自己拉的不錯,有那麽一點味道了。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是五年。在這五年裏,我一直重複著不斷的錯誤演奏。錯誤演奏事實上我並沒有發現,父親也沒有,雖然他可以拉出來幾首文革歌曲,但是他對於到達我這個程度的水準來說,幾乎完全提不出來什麽好的建議。不是我不想換老師,本地沒有好老師。不是我不想拉好琴,我根本都不知道怎麽才可以拉好。父親出差了,去了沈陽。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了好多好多的書。他說,他去了沈陽音樂學院,他把書店幾乎都搬空了,為了這個,老媽差點和他打起來。

然後,父親又問我,沈陽音樂學院附中招生了,要不要去試試?我說:好,就這樣,我和父親就跑沈陽去了。事實上,我真正接觸小提琴應該從這個時候才開始,這時我十歲。=====================================================================



初入學院的時候,我是很興奮的。看著來往拎著各種樂器穿梭的人流,心裏止不住在想:他們都是學小提琴的嗎?他們的琴盒子好漂亮啊。

父親費勁辛苦找到了院長,我被安排到一個女老師那裏拉琴。人家說了,先聽聽。

聽聽就聽聽吧,拿出來我那把不象樣子的提琴,對了對弦,架上去就拉了個開塞第二十三首。說起來這首練習曲,還有點典故。當初學習這課的時候,原先的老師布置下來以後足足兩個月都沒檢查,結果我根本就沒練。突然有一天,老師檢查,我硬著頭皮亂拉了一通,其實自己清楚的很,曲子裏很多音符壓根都是亂拉的。除了主音是對的,其他的音符幾乎都是隨便拉的。可最後那個老師竟然點點頭說,不錯。不錯?小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明明都錯了,為什麽老師說不錯?這個老師是知道故意不說,還是壓根就不知道?頭一次,我對老師產生質疑。

不過這次來學院之前,我還是下了點功夫,好歹這回沒“亂”拉。拉完之後,我自己感覺還不錯,但是由於是見到新老師的關係吧,緊張的很,全身都繃緊的。老師很年輕,也很漂亮。隨手拿起來身邊的那把琴,給我示範了一下我剛拉完的曲子。我當時隻覺得腦袋裏都是幻覺,漫天星星亂飄。為什麽?為什麽這個老師拉的和我拉的完全不一樣?她拉的好聽級了!比錄音帶還要好聽!

老師隨意拉了幾下,然後讓我又拉了準備好的亨德爾第一奏鳴曲。事實上這個我還算熟,可拉了不到一行,就被喊停了,前後不過十分鍾。

我隻是記得當時老師對著爸爸最後說的一句話:“你的孩子學琴走的彎路太多了,基本功非常不紮實,將來走專業恐怕不行了,回去好好念書吧。”
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失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爸爸沒有死心,帶著我走遍了音樂學院,路上,爸爸的鼻子出血了。現在想起來,是因為上火的關係吧。

第二個老師,第三個老師,第四個老師。。。。。。不知道找到第幾個老師了。要麽是說自己很忙,要麽幹脆說我條件太差,要麽委婉的說我沒有天賦。總之沒有一個老師肯收下我來教我。生平從沒受過挫折的我,此時懵了。懂事起,學習成績從沒掉過前三,無論是學校班主任老師還是小提琴老師,亦或者是親戚朋友,沒有人不說自己是非常聰明的。可到了這裏,一切好像都是泡沫一般,幾乎所有的老師,是的,被公認為最權威的音樂學院的教授都說自己不行。難道自己真的不行?

是的,人都有自尊,孩子的自尊尤其嚴重。越小的孩子越要臉,別以為我在胡說,這是真的,雖然孩子可能並不知道自尊代表的是什麽。

我不服,我要學,我一定要學。

我是這樣和爸爸說的。

爸爸理解我。

接待處的一個老師,看到我父親連續三天給我不斷的找老師,也許作為孩子的長輩,也許是其他什麽想法,她和我父親說,她的老伴是教琴的,讓我們去找她老伴試試。久病亂投醫,我們去了。距離很遠就可以聽到屋子裏傳出來的琴聲,很美。小城市出來的我從沒聽過這麽美的琴聲。原來是老師在練琴。這個老頭兒有點髒,家裏的味道也不好聞。不過很有氣質。不管怎麽說,最後他聽完我拉琴還是把我收下了。但是說了一個條件。條件就是:在入學考試時候,別人問起來,不可以說是他的學生。距離考試還有七個月,每個禮拜我和父親都會坐上七個小時的火車趕到沈陽來上課。然後坐半夜十一點半的火車再趕回去。這一路,火車車廂連接處就成了節省時間最好的地方,雖然火車摩擦聲音很吵,但起碼可以練習手指頭。就這樣距離考試兩個月的時候,我幹脆就住到了沈陽。為了方便學習,父親給我找了個招待所,就回去上班了。我也開始了第一次,遠離父母,獨自一人在外的經曆。這一年,我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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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招待所裏的生活雖然單調,但也很有規律。每天不斷的連續練習,再就是跑到老師家的門外去偷聽。時常會被其他學生的演奏所吸引。可是最吸引我的依舊是老師的琴聲。他的聲音很獨特,我總是可以分辨的出來。因為不論是哪個學生,除了拉基礎的東西以外,就像白紙一樣的幹淨。而老師的演奏中卻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

終於有一次,聽的太過入神。被外出上班的師娘給發現了門外的“聽眾”。從那時候開始,老師每周讓我去上三次課,而且是免費的。爸爸聽到這個消息,從家裏買了好多東西老感謝老師,並且一定要給老師錢。可老師卻執意不收,還說他隻是覺得我應該把琴拉好。後天就要考試了,老師說我考不上的。可我執意還是要去,老師同意了,爸爸也同意了。

考試的時候,我第一次知道了帕格尼尼,第一次知道了頓特,第一次知道了薩拉薩蒂,第一次知道了柴可夫斯基。在眾多的參加考試的同齡學生中,我第一次知道了,原來音樂的世界這麽美,這麽的誘人。原來四根弦的小提琴是可以這樣拉的。

到我的時候,我沒有緊張。因為我知道我不行。既然來了就決不能就這樣回去,起碼,我努力過了。巴赫第三組曲,當琴聲響起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完了,不可能考的上的。可麵對眾多的老師,這些老師我都拜訪過,他們都說我不行。我還是堅持著拉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眾多鄙夷的眼神。甚至我聽到最前麵的一個小男孩說:“他拉的真難聽。”

當考試結束的時候,我沒有離開。一個當時很有名的老教授和爸爸說:“回去好好念書吧,當成業餘愛好就好了。這孩子的基本功太差了,已經過了最佳的年齡了。”

懷著抑鬱的心情,我到了老師家。不過看清楚了眼前的路,也沒有那麽迷茫了。老師問我,是不是還要學下去。我說,學。老師又問我,怎麽學?我說,用心學。老師問,什麽叫用心。我說,不知道。

老師伸出他的手,對我說:“你看。”也許,這已經不能叫手了。左手手指的指尖已經完全磨平。這是什麽樣的一雙手啊。五指尖完全沒有肉,平平的,有點發黑。記得頭幾天練習因為時間過長把手指練出水泡,自己就已經很難受了。可是,老師的手,那是經曆了多少的練習才會變成這樣的啊。老師說,他是十六歲才開始學琴的。學習的時候由於年齡偏大。無法和正常孩子一樣可以擁有紮實的基本功。但是,他認為,隻要努力,任何事都可以做好。別人練習一小時,他就練習兩小時。其他人練習多少,他就趕多少,把失去的時間趕回來。所以,他堅持了下來。一直到今天,六十六歲。十六歲就才開始也可以拉好琴。以前看到的書,不都是寫隻有很小學習才可以學好的嗎?可老師的精神呢?雖然他不是提琴家,隻是副教授。但是,這種精神,這種毅力。我從那個時候開始,渾然不覺的感覺自己受到了老師的影響。而這種影響,幾乎影響了我差不多二十年。

是啊,天上不會掉餡餅的。隻有通過不斷努力,做到別人做不到的,才有可能會成功。

後來,當我真正的做了老師,我也終於明白了老師的良苦用心,他是在激勵我啊,激勵一個原本對演奏有著熱情卻處處遭遇打擊的我,使我能更好的走下去。這個老師,叫崔明德。是我第一個專業的啟蒙老師。雖然在他的教導下並沒有學習多久,可我在和他學習的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得到的卻是在這一生都受用無盡的教益。

在那個時候,除了不斷鞏固基本功,基本技巧練習,我甚至還要求老師給我附加很多的課程。從最簡單的小步舞曲到困難一些的金色爐台。我用一年半的時間,把整整跨越了小提琴曆史幾百年的功課鞏固了一便。當然,不可能是全部。霍曼,初級練習曲,開塞,頓特OP37,鈴木,赫利美利,卡爾.弗萊什,青少年協奏曲集,中國小提琴曲集,甚至於還有巴赫無伴奏中的個別課程和單獨複製的各種樂譜。老師每天的作業象海水一樣的湧了過來,他說,盡力把這些東西全部記住,能記多少記多少,將來會有用的。

十三歲那年,沈陽音樂學院附屬藝術學校招生,我參加了入學考試。很遺憾,雖然我掌握了很多樂曲,但是基本功還是很糟糕。在錄取的名單上,我排在了支校生的名單裏。什麽叫支校生?支持學校發展的學生,說白了就是沒考上,五十多分不到六十分,拿點錢就可以念了,放到現在,那就是亂收費吧?記得第一榜出來的時候,上麵沒有我的名字,為了這事,我還大哭了一場。我是多少期望可以進入專業學校學習啊。

父親和母親借到了所有的親戚朋友。我有一個好的家庭,一個好父親,一個好母親,還有一家溫暖的舅舅和阿姨。二姨全家支持了我一把價值4850元的小提琴,舅舅,舅媽幫我交了學費和雜費。還有其他的親戚朋友都伸出了援手,為了我能念書,幾乎動員了全家老少。

我如願以償的進入了學校。進入了我夢寐以求的專業學校。=====================================================================


一起都很新奇,學校裏有各種樂器,拉二胡的,彈鋼琴的,還有以前沒見過的有一人多高的大貝司。好多學習音樂的同學聚集在了一起。我感覺眼睛都不夠用了。有個同學是彈鋼琴的,很厲害,比我還小一歲。但是可以彈好多好多奇怪的樂曲。電子遊戲的超級瑪利,魂鬥羅,超時空要塞,隻要你說的出名字,就沒有他不會的。還會彈很多叫不上來名字的樂曲,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由小提琴改編的樂曲《鍾》真的是很精彩,我完全被他所吸引。每次他彈琴的時候,無論是什麽時間,在他的琴房外都會聚集大量的同學。他太優秀了。

我們最後還是做了朋友,非常要好的朋友,每天都在琴房裏練習。聽別的同學說,他是全校鋼琴彈的最好的,雖然年紀並不大。可能是我比較笨吧。他經常會跑到我的琴房來,給我彈很多很多的伴奏。在那個時候,我所有練習過的樂曲都通過他的伴奏,讓我有了幾乎全新的認知。他成為了我在學習生涯中,非常重要,不可或缺的夥伴。直到現在,在慕尼黑留學的他我也會時常的想起。謝謝你,朋友。

在學校裏,我是成績最差入學的。很多成績排名在最後的學生,學校都鼓勵我們換專業,中提琴。沒辦法,學習小提琴和鋼琴這種熱門樂器是最多的。如果不轉換專業的話,即使繼續下去,將來也很有可能一無所成。學校也許是為了我們好。我不同意。但是學校的規定是嚴格的。父親找到了校長,校長說,這是規定。我不喜歡中提琴,我個子很小。中提琴挺大的,而且音色飽滿,但是我不喜歡沒有激情的樂器。我喜歡小提琴的尖銳高音和激情。我拒絕學習中提琴。校長最後還是破例了,說如果學校裏有老師願意教成績這麽差的學生的話,可以破例。不過要自己去找老師

這一次,就連母親都為了我和父親一起來到了學校。陪伴著我和父親走遍了所有的音樂學院教授,老師的家。我不記得有哪位老師我們沒有拜訪過。在經過了漫長的兩天,隻剩下了最後一位老師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已經決定放棄了。在他們的表情上,我可以看到深深的疲憊和無奈,不甘。

這位教授是王德榮,據說年紀已經很大了,而且他學生比較少。在這之前,我並沒有聽說過這位教授。我心裏在想,也許這個老師教的不好吧。到王老師的家裏的時候,我們已經將所有在校的老師都拜訪過了。所有的老師都不接收我。他們的說法,有的是說,自己學生太多,有的是說,我能力太差,還有的說,我不是拉琴的材料。總之,我剛入學,自信滿滿的心情,被這些老師打擊的已經幾乎完全崩潰了。這個時候的我,心裏的不甘和委屈,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我也是有自尊的!

老師聽過我拉的琴以後,靜靜的看了看我。問我為什麽要學琴。我說,我並不喜歡練琴,但是我想超過所有人,讓所有沒有接受我的老師看一看,我,並不是廢物!說到這裏的時候,我給老師下跪了。我不知道老師是不是最高水平的老師,可是我知道錯過這一次,音樂的大門就永遠和我無緣了。

看著淚流滿麵的我和我茫然的父母,老師點了點頭,問我“你有毅力每天練習四小時嗎?不管什麽時候。”

我說能。

事實上,在以後的練習中,我的練習已經達到了每天的八小時以上,琴房沒有開門的時候,我甚至就在操場上練習,這種強度的練習就連當初的王老師都沒有想到。

老師有幾個學生,所有人的程度都高過我很多。我時常會聽她們上課。其中一個琴拉的很好的,老師說她已經可以去參加專業比賽了,是高2的師姐。我問老師,我什麽時候可以超過她,老師笑了笑,告訴我,如果她不練習的話,也許五年後我也可以達到。

五年?時間在和我開玩笑嗎?我這個時候隻是開塞第一課都通不過的菜鳥,要經過五年,才能達到頓特OP35和帕格尼尼的水準?

其實事實上老師是在安慰我,一個出色的演奏家,五年便可以達到麽?答案是否定的,不可能的。

老師很嚴謹的布置了非常容易的基礎課程給我拉,在連續的三個月,我幾乎一動都不動,竟然連最容易的開塞一都無法按照老師的要求完成。我每天的練習已經達到四小時了,難道這還不行嗎?

老師終於還是發火了。如果下次課還不能做好,以後就不要來上課了。老師給我下了最後的通牒,

音色?到底是什麽?以前學琴的時候為什麽老師沒有說過。

音不準。到底怎麽才能算準?我以前沒練過啊。

一弓一音,一音兩拍。拉的時候把肩手臂,手型,站立姿勢和持琴姿勢全部糾正。我以前拉的時候不是這樣的,很別扭啊。

迷茫,疑惑。忘記以前所有的東西,重頭開始?老師在幹什麽?三個月都不講新的東西,我這是在浪費時間嗎?

朋友是這個時候我最需要的。彈鋼琴的朋友聽說我的困難,主動幫我分析原因,幫我糾正問題。音色不好麽?慢慢的一弓一弓拉。音準不行麽?對照鋼琴一個音反複聽幾次甚至於上百次。姿勢不好?對照鏡子,去其他水平高的同學門口爬窗戶偷學。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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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時間終於還是到了,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到了老師的門前。我在怕,我怕過不去課,我怕老師從此不再教我了,我不是沒有努力,真的不是。我已經用了所有的方法了,如果這樣還不行的話,那麽我還能拉琴嗎?上課的時間,王老師是非常仔細的。我拉的每個音他都非常認真的分析,並且提出建議和意見。這次我沒有讓老師失望,很輕鬆的通過了這個魔鬼般的第一課。老師的眼中也許帶著一絲詫異的表情,但始終還是沒有說什麽。直接跳過前麵很多課,讓我拉開塞21和卡爾弗萊什的降B大調音階。

也許是找到了正確的方法,也許是我確實有一點才能。總之,從那以後,我一直順風順水,隻要是老師布置下來的課程,我都會很輕鬆的完成,決計不會拖欠作業,能一課完成的絕不拖到下節課。

期末考試很快就到了,練琴的時候時間過的總是很快。我把這次考試看的很重,我知道,我要通過考試檢驗我這半年來的練習成果。校長也曾經說過,如果我不能做到改專業的標準,下半年就一定要去學習中提琴了。要麽就是退學。

在這半年裏,我失去了很多。首先是時間的流逝,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就早早的爬了起來,拿著小提琴跑到學校的操場去練習,因為這個時間琴房是不開門的。而且就算是開門,拉小提琴的學生每天也是隻有兩個小時的練習時間,對比其他鋼琴專業的學生來說,我們弦樂係的簡直就象後媽的孩子,沒人管。

學校操場還是很大的,隨便找個人少的地方都可以練習,每天早晚,這些地方都會有我的身影存在。

半年的苦練成果沒有讓我失望,雖然,程度還是很低。但是,我感覺到,我的演奏音色和音準,節奏感都有了很大的提高。我追到了我期望的分數,及格了並且不是剛剛過線的及格,而是良好。

我興奮的幾乎連續幾天都睡不著覺。每天入睡前都會不由自主的給明天的練習設定下新的練習目標。考試結束後,我們也到了放假的時間。老師布置了作業,學生們都各自回家去了。

假期,父母讓我每周坐火車去老師家上一次課,不能把學習耽誤了。我很高興,因為,這個時候的我是非常渴望得到老師的指導,我能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水平正在緩緩的提升。

老師的作業越來越多,同時要求也越來越嚴格。我的練習時間因此也一加再加。有一天,老師忍不住問我,每天是不是練習很長時間。我說,大概八小時左右吧,而事實上,每天都要超過八小時。老師點點頭,把上課時間給我加到了兩個小時。還單獨安排了額外的學琴時間。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得了病,住進了醫院,是腦出血。

老師的學生又一次散了。事實上,他以前已經有過一次了。學生少並不是因為他的教學水平不行,而是因為他的疾病。學校給我們安排了其他的老師,我也有安排,但我不想離開。因為王老師對我真的太好了。老師的女兒,是音樂學院的試唱練耳老師,同時也是小提琴老師。我留了下來繼續接受了王老師家人的教育。我祈禱著有那麽一天,老師的病能快點好,快點重新回來給我上課。而直到後來,他也沒有再重返教學的舞台。有機會聆聽他的指點,雖然隻有短短的半年,而我卻得到了許多他發自內心的關愛和小提琴基本練習的嚴格訓練。

接替他教我們的是他的女兒,王雪樺老師,很年輕,三十多歲。=====================================================================
由於新的老師比較年輕,很多學生都認為年輕老師經驗不足。因此本就不多的學生便更少了。僅剩的幾個學生中,我也是最差的。也許是因為老王老師對我比較好的緣故,我沒有選擇換老師,也因為新老師比較年輕,而且是老王老師的女兒的緣故,所以,我們都管她叫小王老師。後來竟然連我的父母都跟著我們叫小王老師了。

幾次課程下來,我發現,新老師不但不比原先的老師差,在教學的嚴謹方麵,甚至於更加超過王德榮老師。原因很簡單,在接替我的時候,我剛好拉到了唯奧蒂的二十二協奏曲。隻是第一頁最簡單的引子部分,她竟然嘮叨了我整整一節課。從最簡單的音準,節奏,音色到樂句劃分還有樂曲結構,她的要求幾乎達到了苛刻的程度。每一個音符,每一弓,甚至於每一個平時根本無關緊要的細節,幾乎都被她抓了出來,我簡直要抓狂了。不過榮幸的是她最後還是做了幾弓的示範。然後,發給我一盤磁帶,就把我打發回去繼續練習了。

在那段時間裏,我甚至認為她在故意找茬。我自己明明認為已經拉的不錯了的地方,到她的評價裏那就是一錢不值。鬱悶是肯定的了,不過我想,估計我那幾位師姐也好不到哪裏去吧?

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我還是遵照了她的要求練習了下來。她的要求是:每個音要先經過大腦思考,想好怎樣放弓再開始拉,拉之前先數1,2,3.。恩,這不難,做下看看。咦?做的不對,她好像不是這樣拉的,感覺哪裏不對勁兒。說不出來,在做。還是不對。簡單的起弓,足足練習了兩個小時,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試試下一個。音符要有共鳴,凡是EADG這四個音符,不論高低音,都會引起其它空弦共鳴,有了共鳴以後,拉出來的聲音才會動聽,才有樂隊的效果。試試先,嗯,這個挺簡單。會了。還有。。。。。。
一個禮拜的時間,很容易就在練習中度過。這一個禮拜,我根本沒有練習新的課程。完全是在原地踏步。她要求的很多東西和技術根本無關,可又好像有關。反正我是練了,應該可以吧?老王老師都沒問題,小王老師就更不在話下了。我抱著這種心情上課。

這次課上的,簡直是。。。。。。不堪入目。

首先是音準,在拉音階的時候。比以往更多的不準缺的音符冒了出來。其次是節奏,我明明感覺我拉的正確,可她卻把節拍器抱了出來,讓我對著拉,結果證明,我-----是錯的。

再往下,起弓沒有呼吸。拉琴不用腦。根本沒有聽共鳴。甚至於當堂提問我唯奧蒂是哪國人?我上哪知道去?

一節課完畢,我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回到寢室,我都沒有轉過神來。這也不是拉琴啊?拉琴和人種有什麽關係?音準就那麽差?節奏是怎麽回事?共鳴?腦袋裏裝了好多新的概念,以前沒有接觸過的概念。

大概有兩個月,我一直都搞不懂,我到底在拉些什麽。看到別的同學在拉布魯赫,在拉門德爾鬆,菲奧裏羅,羅德,帕格尼尼。我急了。

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從那天開始,我的課程又多了一項。每天在學校的圖書館,音箱室呆上一個小時。

唯奧蒂到底是哪國人,我非把他搞清楚不可。那些字母看不懂?不要緊,學校外邊的書店就有的買《音樂表情術語字典》。什麽?人名不知道?猜吧,還不行?從鈴木開始,一課一課自己整理,把字母和人名對應下來。然後記錄在小冊子上。什麽?外邊有賣音樂家史略了?暈。

總之,一切和提琴有關的東西,我都要知道,我都要學。沒有人逼迫我,更沒有人告訴我怎麽做。一句話,想過課嗎?自己想辦法吧。

音像室複印的老師可樂壞了,每天看著我上上下下,抱著一堆堆的資料跑來跑去。她多年積壓的唱片可算派上了用場。幾乎所有的小提琴音響,都被我這個不知道怎麽學習的家夥給複製了個遍。恐怕她的荷包也鼓起來了,還記得那時候,複製一盤錄音,要三塊錢。

不管怎麽說,最後我還是把所有問題都搞清楚了,小王老師那裏上課也不再是那麽艱澀了。我也總算是鬆了口氣。好家夥,這比老頭還難對付。====================================================================='



時間總是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悄悄溜走。
同學們在新的學年裏,有的參與了比賽,有的還在埋頭苦練,當然,也有什麽都不做,隻是去玩耍淘氣的。我還是老樣子。為了能讓所有人都能看得起而練琴。其實,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我對琴到底有沒有興趣。當然,這不是說我傻。我隻不過是認為,練琴有的時候確實很快樂,特別是在征服一個一個以前總也拉不好的音符的時候,那個時候,真的是很開心,還有一些興奮。同時,不想練琴的時候,我也逼迫著自己去練習,以便能更快的拉好琴。這個階段,我好像有點進入了某種狀態,有的時候拉琴比較投入,聲音也很理想。可又的時候拉的非常糟糕,其實也沒有溜號。我也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

王老師終於發現了我的努力。在一次次以不可能的速度進課的情況下,王老師也給我加了上課的時間。每兩天一次的專業課,安排的更加緊湊了。甚至於,可能剛上過課,過不了一會,在練琴的時候,老師很可能就跑到琴房又來指正我的問題了。

學習充滿了緊張和快樂,被人重視的感覺永遠都是美好的。

我盡全力完成老師布置的所有作業,可卻又有更多的作業壓了過來。我知道,我的目標早晚會實現的。

在期末考試還有四個月來臨的時候,老師布置了《前奏與快板》做為我考試的曲目。在同期學習的同學間,已經有四個同學在同時練習這個樂曲了。不知道老師知不知道,怎麽能拉這麽多人都拉的曲子呢?既然做,就應該做好。錯,不是應該,是一定要。

每天早上,第一件事便是一小時的音階,這彷佛已經成為了吃飯般普通的事。從樂曲下來的那天開始,音階中的慢速單音練習,改成了基礎運弓力量控製的練習。當然,這是老師要求的。

要按照樂曲的方式改變練習的方式。老師說:因為音階是死的,不可能到舞台上演奏用的。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練習著,這首並不十分難的樂曲終於還是按照老師的標準完成了下來。按照她的說法,除了《身體》太緊張,沒什麽要講的了,沒事多休息,就不要多練琴了,注意多動腦思考,怎麽讓自己放鬆下來。

不讓多練琴?這還真是一個新鮮的說法。從前,隻是聽別人說,練的還不夠多,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讓我學會怎麽放鬆?放鬆誰不會啊,還用得著停止練習來搞?要是停止了,我不就追不上其他人了?

不過對於老師的話,我還是要絕對服從的。因為我早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了。雖然並不知道她的話到底是為什麽。我還是選擇了,每天四小時的練習,剩餘時間去看看書。至於老師說的思考怎麽放鬆,我也想不了那麽深的問題。總之,讓自己輕鬆一段時間就對了。

考試越來越近了,空氣總好像都多了一絲緊張的氣氛。同學們都進入了緊張的複習狀態,平日裏不怎麽練習的同學都開始有了一點鄭重的樣子,不會再到處鬧了。

我問老師,為什麽要停止長時間練習?老師的回答,當時我是不懂了,她說:身體緊張和平日練習關係是最大的。一開始就沒有接受正規訓練,身體自然而然的緊張,最好的消除辦法就是讓自己休息,不去想怎麽拉琴。或者是坐著練習也可以,隻不過需要自己動腦要多一些,注意力盡量的分散,不要總想怎麽拉琴。

期末考試如期來臨。考場上緊張的空氣壓抑的很多人在全身發抖。

這次考試,同學們好像都卯足了勁,準備拚個你死我活。畢竟大家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來到這裏的,平日的練習好壞,就隻有在考試中檢驗自己了。

教學部的主任簡短的做了發言。公開考試順利的開始了。

第一個上台的是年組中最優秀的同學。當然,第一個是學校安排的。畢竟誰都不想第一個上去,如果拉不好,可是會很丟臉的,況且老師的打分也會受到影響。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長長的頭發,臉色非常的蒼白,好像是天生的吧。

她拉的樂曲是《D大調波蘭舞曲》當然還有別的名稱,不過都差不多,翻譯的問題吧。

給她伴奏的,是一位老師。在簡短的前奏過後,她自信的弓法吸引的所有人的注意。聲音好像流水般的流淌出來,激情和技巧並現。沒有任何錯誤,沒有任何動作,表情,她好似與這個世界隔絕一般。

當演奏結束的時候,我還陷入久久的呆滯之中。好厲害,和錄音差不多。不,也許比錄音更美,更富有激情。我完全的醉了,這才叫拉琴!!!

分數當場被確定了下來,94分。要知道,在音樂學院裏。專業的分數突破90分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每個老師評分的標準都不同。這不是數理化,有準確的答案。

94分,給後麵的演奏帶來了一個難以逾越的標準。後麵的演奏更是很少有突破86分的。很快便到了另外一個平日裏同樣風頭很勁的師姐。她拉的樂曲和我一樣,也是前奏與快板。很漂亮的完成,同樣的沒有失誤,同樣的富有表現力,唯一的不同是,她的表演比起前邊的波蘭舞曲的演奏,多了一些肢體動作。雖然看起來不錯,但我總感覺有點別扭。

91分,又是一個高於90的分數

至於我平日裏觀察的一位高年級的師哥,他拉的是帕格尼尼的隨想曲,好像是第二十四。怎麽說呢。雖然我知道,樂曲挺難,平時也聽到過錄音。可聽完他的演奏,我感覺是進了鬧市場。好亂啊。音準很差不說,節奏一塌糊塗。更別說是什麽表現力了,由於過度緊張的緣故,他就像是個小醜一樣,晃來晃去,完全不知道在幹什麽。

在聽過他的演奏過後,我終於明白,老師平時所說的。程度高,也需要相對應的基本功,否則上台的時候會出問題的。分數:77.好像很低。就連一年級的新生,大部分都已經超過80分了。真的好低。

終於,到我出場了。

帥哥小剛出場,掌聲+鮮花。嗬嗬,我保證會很精彩。這是我一生中記憶最深刻的一次考試了。不過,你得等一下。因為,我現在要給小朋友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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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小到大,我經曆過的演出和比賽真的很多次,各種小型表演,雖然不上什麽檔次,不上什麽台麵。但卻從不缺乏演出經驗。是的,我也許就是那種被稱為是台上瘋的那種人。幾乎永遠不會緊張。

這次給我伴奏的是我的老同學,那個被稱作天才的鋼琴少年。事前早已經通過了老師的檢驗,我的自信空前的膨脹,我覺得,我能行。

24號。到我了,之前的是我同寢的一個朋友,拉的是亨德爾奏鳴曲。說實話,音色還不錯,可是沒什麽出奇的地方。我的評價就是,一般吧。分數也不高,84.可能和選曲有關吧。技術分比較低。

事前早已經定好了琴弦。沒有和其他同學那樣換上尼龍弦,雖然老師也曾要求過我,可我家的條件,確實也不允許我去買幾套上百元的尼龍弦。其實我還是蠻羨慕那些有條件的同學的,畢竟尼龍弦的音色是普通鋼絲弦無法比擬的。而且按起來確實非常舒服。

舞台的台布是鮮紅色的,老師都坐在台前不遠的桌子前。王雪樺,勒延平,王冠,王德文。。。。。一張張熟悉的麵孔。是的,這些都是曾經拜訪過的名師。也曾經被他們拒之門外。

心裏忽然有了很興奮的衝動。年輕啊,太熱血了。嗬嗬。

拿著我的琴,慢慢的走上了考試的舞台。

試音,調弦,原本並不複雜的過程,卻讓我忽然間變得有些遲鈍、我在怕什麽?
老師的目光充滿了鼓勵的神情。媽媽也站在考場的門口期待著我即將帶給她的驚喜。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考試,同學們早已經不耐煩了。三三兩兩的坐在台下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短暫的調試過後。按照平日裏練習的那樣,心中默念老師教過的方法。開始了我的演奏。也許是我太過重視考試的結果,也許是太過神經質。不懂為什麽,從未在演出中緊張的我,竟然在這個時候,忽然間渾身發抖,雙腿就象灌了鉛一般沉重。唯一能動的,也就隻剩下了雙手和手中的提琴。用手足無措來形容這個時候的我一點都不誇張。額頭上一定有很多汗水,是緊張,我竟然緊張了。該死。

就象是1500米的中長跑。明明堅持不住,為了榮譽卻也要堅持跑下去。我不知道是什麽信念讓我堅持著把前奏拉了下來。可我知道一點:如果沒有平日裏長期的堅持練習的話,這次,也許我就栽在舞台上了。完全機械化的演奏,沒有一點點的生氣。我看到了老師眼中失望的表情。

不能否認,每個人在一生中也許都會經曆這麽一次。而我這一次來的卻是那麽的突然。

前奏終於要在渾渾噩噩中逃避過去,即將到來的是輕盈激情的快板。

我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就連我的搭檔也有些不解,仿佛在質疑剛才我在前奏中的笨拙表現。

這次停頓挽救了我即將失敗的表演。平複了慌亂的心情後,我活動了一下雙臂。緊接著,原本屬於我的聲音,終於回來了。

如風般的顫音,如精靈般的跳躍,象溪水潺潺而下,象驟雨中的暴風。

忘記了觀眾,忘記了同學,忘記了老師,此刻,隻有這段快板可以撫平我心中的激動。台下非常安靜,竊竊私語的聲音不見了。

不知道樂曲是什麽時候結束的。我隻知道在我演奏完之後。台下同學的掌聲持續好長一段時間。我甚至忘記了去聽一下最後的分數,就匆匆的離開了考場。媽媽就在門外等著我。親眼看著她心愛的兒子做完了他的表演。

我撲到媽媽的懷裏,終於忍不住,哭了。

而媽媽。卻笑了。

在我進入專業學校後,我的父母便離異了。母親負擔了家裏所有的開銷,包括我念書時借下的巨額欠款。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她更期待著我的成功。

一個平凡普通的鐵路工人,每個月不到1000元的固定工資,每天自己吃著剩飯剩菜,為的隻是能多給我買來一箱火腿腸,一包方便麵,幾個蘋果,能給我交上天價的學費。

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時常陪伴我練琴,到今天,她雖然不能拉一個完整的樂曲,但卻可以聽懂音樂的內容。她笑,是因為我終於理解小提琴了,她笑,是因為我終於踏入了原本不可能進入的音樂的天堂。為了這個,她也許認為,值得了。

也許唯一一個不知道自己成績的人就是我了。我和媽媽趕上當天下午的一次火車回家了。直到五天後的假期專業課。我才知道,原來我考了89分,全年組排名第三。老師顯然是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但卻和我說,如果不是前邊部分拉的太差,也許完全有可能追上第二名的師姐。不過她的失望很明顯有些言不由衷,中午的時候,她破例把我留了下來,非要拉著我在家吃飯。我顯然是受寵若驚了,不僅僅是飯沒吃多少,就連話幾乎都不敢說了。桌子上就見她在喋喋不休的和老王老師念叨著當天我的表現如何如何。不時的,飯桌上還傳來老王老師兩口子久違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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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成績好的有些扯蛋。都說小提琴是要天賦才可以拉的好的,我自己認為我並沒什麽過人之處。總結下,還是多思考,多練習才行啊。

學校的同學看我的眼神訝異了起來,不論是誰,都象是看著怪物的看著我。也許他們認為,隻有象大師姐那樣的天才,才可以拉好琴吧。

有了目標,奮鬥便更容易了。當把目光鎖定在第一名的師姐身上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做一個天才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因為在考試中出色的表現,她很明顯對我也產生了好奇。

當我徘徊在她琴房外偷聽她練習的時候,有一次,被她發現了。

她並沒有生氣,而是很熱情的拉我進了她的琴房。聊了好長一段時間。她說,我是一個奇怪的男生。因為我從來不會去追女孩子,也從來不會象其它人一樣調皮。雖然開始的時候拉的並不好,可在考試中的表現,真的很讓她吃驚,因為我曾經在兩年前拜訪過她的老師。她見過我拉琴。

話題一旦轉入到提琴,就象開了閘的水流,我們足足聊了幾個小時,連吃飯都忘記了。她是一個很健談的人,雖然表麵上看上去很柔弱,事實上,她比我還慘。據她自己說,從很小的時候,就沒有玩過,小提琴就是她的夥伴。她是從小提琴上成長起來的。

我問她,喜歡拉琴嗎?

她說,不喜歡。

我說,既然不喜歡為什麽要練琴。

她告訴我,因為,媽媽讓她練習,她不想媽媽傷心。

我問她是天才嗎?她疑惑的看著我。問:“你認為呢?”我說,不知道。她笑著對我說:“琴是靠練出來的。我6歲的時候就知道這個道理了。”

我們很愉快的度過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我不知道問了她多少個“白癡”的問題。不過她幾乎把所有知道的全都告訴我了,說真的,我很感激她。有很多的疑惑,是老師無法解答的,在她這裏,我得到了答案。

從那以後,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我也經常可以再她那裏可以學習到很多的東西。毫不誇張的說,雖然,她不是老師,卻帶給我比老師更簡單的答案。因為,她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小提琴手。

緊張的學習,緊張的練習,最終還是沒有趕得上師姐。由於家庭經濟問題,我不得不中途輟學。但是我的夢想,卻還沒有實現。我想拉好琴,不想被人看不起。於是我在十六歲的時候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教學。那個時候北方的考級活動,剛剛開始拉開帷幕。

怎麽教?讓學生跟著拉吧。就模仿著老師的樣子,慢慢的訓練學生拉著。很意外的,唯一的一個女學生,竟然考上了六級。這是怎麽回事,才拉了1個月啊,樂曲都沒拉完,背的也是一塌糊塗,根本就是亂來嘛?這就考上了?

考上了。當時在這個小城裏刮起了一陣旋風。原本的幾個本地“老師”。好多學生連4級都不能通過,在我這裏,僅僅學習了一個多月,便考上了六級?雖然這個學生原本就是打算考這個級別的,但是其他老師卻沒有一個考上的。

所有的家長都有了疑惑,大量的學生蜂擁而至。不到兩年的時間,我竟然有了40多個學生。

那個時候,學費並不貴,100元一個月。單獨上課。相比其他辦大班的,每個月100元,可能是很便宜吧。學生多了,我自己的時間便少了很多。回想起了我的那些同學,我第一次有了渴望上學的想法。

有了學生,就有錢了,除了還親戚朋友的借款,我還去大連找了一位老師繼續學習。這位老師是王老師的親家,據王老師說,是很有水平的。雖然現在已經不拉琴了,現在搞作曲,當年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小提琴教育家。找到了這位老師。他對我的情況早已經很了解了,可能王老師把我的情況都和他介紹過了吧。看過我拉的琴,他很高興的接受了我,並安排了上課時間。

隻不過,他的教學,還真的是挺另類的。在大連,當初是沒有什麽像樣的學生的。因為師資力量的關係,很少有幾個真正拉的好的學生。我的出現,讓他眼前一亮。在學習期間,他教會了我很多有關音樂的理論知識。其中包括音樂學院可以學習到的試唱練耳和作曲係才能學習到的作曲基本知識,還有提琴的教學理論,心理學和提琴演奏與教學關聯等等等等,總之,非常多。

王老師說的沒錯,他的確是個博學的人。

兩年的學習,他毫無保留的把他所知道的全部都教給了我。然後準備把我推薦到他的好友,鄭石生老先生的門下繼續學習。並要求我,必須在20歲以前考入上海音樂學院。

當時的我,知道了這個消息。高興的幾乎瘋掉。鄭石生啊,那是元老級的教授啊,天,我能成為他的學生。

回到家裏,無論學生有多麽多,我每天,依然堅持著六小時以上的練習。當我準備把這個消息告訴媽媽的時候,我的姥姥病逝了。

姥姥生前是最疼愛我的長輩,家裏的孩子很多,姥姥是對我最好的人。記得每次回家的時候,姥姥都會背著姥爺,偷偷塞給我幾十元錢。小的時候,還經常講故事給我聽。她的病逝,來的非常突然,我甚至沒有機會見到她最後一麵。
我心情非常沉重,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都沉淪在悲傷中。時常會拿著琴,在她的墳前拉上幾個小曲子。不知道她是否聽的到。

禍不單行這句話也許真的是正確的,就在姥姥病逝不久,大連的老師也因病住院,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這下完了,我的上海之行,也許要延期了。

鄧老師的病情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我也因此,停止了小提琴的學習。後來在親戚的幫助下,我拜入了隨克強老先生的門下,有幸成為了他最後的弟子。這也讓我真正的在小提琴之路上有了質的飛躍,並真正的了解了小提琴。

也許,大部分人並不知道隨克強老先生是何許人。但要說起小提琴教育界的泰鬥,林耀基,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初,我也並不清楚,這位82歲高齡的老人是什麽人,還打電話問過我沈陽的老師。可答案卻讓我驚訝。原來,他竟然是林耀基老先生的第一位啟蒙老師。

我並不清楚,他有多少水平。更不清楚,林老先生,當年是否真的和他學習過小提琴。可我知道,我必須找個真正能教給我東西的老師,還是先去看看吧。

在家裏準備了一套我最近練習的曲目,準備進京,拜訪這位“高人”吧。=====================================================================


剛進隨老師的家,便聽到如泉水般清澈的音色傳出。這是一段無窮動。19年的演奏,使我能輕易分辨出大部分經典樂曲。也許是教學的這幾年聽的太多的緣故吧。帕格尼尼的無窮動,拉的是加拉米安版本。指法挺別扭的,以前學習的時候,這個版本我隻是試過幾次,並沒有認真拉過。

一進門,這段無窮動便已然把我吸引住了。演奏的行雲流水,好似有些稚嫩。說不清楚是哪裏有問題,好像是個小孩子拉的,但卻技巧嫻熟,節奏精準,音準把握極好,換吧和小跳弓無可挑剔。這到底是誰在拉?我的好奇心一瞬間被勾了起來。

在隨老師的傭人帶領下,我見到了這位高齡的老教授。他就那麽悠閑的倚在靠近陽台的藤椅上,懷中抱著一把年代久遠的提琴,雙目緊閉,右手指輕輕的敲打著藤椅的扶手。在他的右側,站著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和一位年輕人。剛才聽到的聲音就是那個拿著小提琴的男孩發出來的!

我並沒有打擾隨老先生,而是靜靜的站在門口。他藤椅的另一側,安靜的看著這位老人和正接受教導孩子還有那位不知名的年輕人。

在樂曲結束的時候,屋子裏半晌沒有聲音。隨著那位年輕人的嗬斥,就象炸了鍋一樣,小孩子的哭聲傳了出來。“你這個換把是怎麽回事?啊?誰教你換把要帶抹音的?說了多少次了?你怎麽就是不聽!是不是欠揍啊!”緊接著,就是孩子哇哇的哭聲。那個還拿著四一琴的小家夥頓時被青年的一通劈頭蓋臉的臭罵給嚇哭了。

“你怎麽還是這麽個臭脾氣啊?不是我說你,你就不能改改?你要老是這樣,孩子我也不教了。現在你就把他給我帶走,別沒事在我麵前耍威風。怎麽?是不是小時候被我管,現在要報複你兒子啊?反了你了,當我的麵你就這麽凶,回去了,這孩子還說不得這麽被你打了。行了,行了,這節課就到這了。給孩子放一禮拜假,不用練了,別沒事扳個臉,你要真為你兒子好,就別給他再學琴了。”"、

什麽???還有這種老師???

弄了半天,青年是這個孩子的父親。看這樣子,好像也是隨老的學生。這孩子琴拉這麽好,竟然隨老說,為了孩子好,不讓孩子學琴?我有點發懵。

這個父親帶著孩子,滿是尊敬的神情。在隨老師得到他的保證後,收拾好琴,回去了。小家夥臨走的時候竟然還衝著我眨眼!?

就好像沒有我的存在一樣,我就那樣站在門口。隨老師竟然連頭都沒回。也許是太累了,隨老師睡著了。⊙﹏⊙b

我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就那麽站在門口登時呆住了。怎麽會有這樣的老師啊。明明約好了的,真是的。

老師終於還是沒有發現我的存在,這也不怪他,誰叫我張的小呢?

屋子裏牆壁的書架上有好多好多的書,有看過的,有沒看過的。大部分都是很舊的市麵上見不到的絕版書。我也沒客氣,就那麽站在書架上,一本一本的翻了過去。碰到喜歡的傳記,筆記什麽的就多看幾眼。也不知道時間究竟是怎麽過的。

直到傭人做好了晚上飯,來叫隨老師,他才發現我的存在。然後問了我一句:“你是誰

........

我真的很無語。

“哦,你就是卜顯剛。我知道了。”飯桌上,這老頭兒竟然裝糊塗。雖然他把我留下來吃飯,可對於學琴的事,他是隻字未提。

飯過,我主動提到了學琴的事。他隻是說“拉拉看看.”就再沒下文了。

我想,可能有本事的人都是這樣吧?

音階,帕格尼尼隨想曲,西班牙交響曲五,恰空。我把準備好的曲子統統拉了個遍。然後期待著這位“大家”給我個中肯的評價。而事實上,我真的是快瘋掉了,說了你可能不相信,不是可能,是一定。

他,竟然在我拉琴的時候。睡著了。

不過這次他睡的倒是不多,我剛拉完一小會,他就醒了。然後他很愜意的問我拉了什麽?最後說了一席非常“中肯”的話來。

“嗯,你拉的實在是太靜了,我不小心睡著了。你再拉一次吧。嗯嗯,不用全拉了,就拉拉那個西班牙五吧。好了,準備,開始。”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這麽生氣過。什麽意思啊,太靜?就是沒味道吧?哦,當我是小白是不是啊?好歹我也教了幾年學了,咋?我就這麽差?能把你拉睡著?和著我這不是拉西班牙舞曲,是西班牙搖籃曲?

心裏不滿,嘴上不敢說。人家叫你拉,你就拉,甭廢話了。誰叫你找上門來要跟人家學來的。

嗯,太靜是不,那就暴烈點。憋了口氣,低頭就是一通暴力弓法。沒幾句,就被喊了暫停。

“你想拆樓嗎?!!!”依我看,他要不是80多歲也就跳起來了。

我心裏倒是蠻樂,該,誰叫你不好好聽,非叫我拉第二次。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哈哈。

“你給我好好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麽。看看你怎麽拉的?揉弦不像揉弦,換把不是換吧,連個最基本的弓法變速都掌握不好。真不知道你這十幾年是怎麽拉的琴。怎麽不服氣?”

82歲,還可以拉琴。

還可以拉西班牙交響曲。

還可以拉的那麽從容,毫不費力。

還可以在拉到中間的時候,很愜意的把弓子故意反方向拉。而音色絲毫不變。

什麽叫絕技?

我現在懂了。這一瞬間,我決定和他學習到底。一定要把他的絕活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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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第一次的課程就這樣結束了。隨老並沒有給我詳細講解有關於演奏技法方麵的技巧,而是問我為什麽要拉琴。好像這個問題,很多年前就有人問過我了。不過現如今,倒還真的是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他說,讓我回去花時間好好想想,為什麽拉琴,到底想拉成什麽樣子,目標是什麽,將來要做什麽,先把這些想好了,然後再開始來正式上課。順便的,他把書櫃拉開。讓我隨意選擇自己喜歡的書,帶回去看。

坐著八個多小時的火車,當然,那時候火車並沒有提速。我不是買不起臥鋪,隻是我覺得那錢花的不值得,我寧可回家的時候用省下的錢給老媽買一雙新鞋子,她那雙小皮鞋,已經穿了好多年了。

火車上,望著窗外飛縱而過的土地。我想起了隨老的話。是阿,我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拉琴的呢?

從學習的那天起,小提琴帶給了我太多的快樂,同時也失去了很多。小的時候,父母為了我學琴,兩個人感情很好,父親也因此戒掉了賭博。當我在舞台上演奏的時候,父親總會在台下默默的支持我,練琴的時候,父親也會靜靜的坐在沙發上給我打拍子。而母親則總是在家做好可口的飯菜等著我們。

那個時候,家是多麽溫暖啊。

可如今,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父母感情破裂分開後,家再沒了家的感覺。雖然母親一如既往的疼愛我,父親也時常來看我。可是我知道,母親的心裏有多痛苦。我感覺到,家已經不再是家了。

而我念書,學琴所欠下的感情債,又越來越多。雖然親戚們都不在乎,都說隻要我學好,什麽都無所謂。甚至借的錢可以不還。可我,真的不想背負著這麽多的包袱,它們壓的我喘不過氣來,好重好重。如果父親還在有多好,如果母親還那麽年輕多好。如果還能再來一次,我相信他們不會走這一步。可如今,我不得不去麵對這個問題。家庭,親情,還有遲來的人生苦澀。我想,我終於也到了這一步,應該去麵對這些了吧。

為什麽要學琴,學琴將來做一個小提琴家。學琴將來出國留學。小時候不切實際的想法,夢,終有一天要醒來。我不具有那麽優越的家庭條件,我也不怨天尤人。我隻是希望,讓母親過的好一些,父親能回來。是的,教學可以帶給我這些。隻要我賺了足夠的錢,母親可以住的更好,吃的更好,再努力一下,父親也許也可以回來。

小提琴家,我不能再做這個夢了,確切的說,我沒有這個資格。

看著窗外的土地,我竟然流下了眼淚,不是因為什麽感情,而是因為我主動放棄了自己多年來的夢想。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路該怎麽走,就應該把路走好。謝謝您,隨老師,您的課我還會去上的。

除了緊張的教學,就是繼續努力的練習,而剩下的時間則全部用來看書,看書,再看書。從隨老師家帶出來的資料很多,其中有一部分是講解小提琴教學的。我花時間,把他們全部背了下來。自己感覺有點瘋。

第二次課,隨老沒有繼續在藤椅上做他的春秋大夢。而是問起了我關於學琴的答案。

我笑著說,我想做一名出色的教師,一名可以教出優秀學生的小提琴教師。

從那一刻起,我真正的踏入了研究教學的道路,也因此在隨老家裏見到不少的提琴演奏家,在他的教導下,一步一步,對小提琴教學,逐漸的深入了解,並開始了人生的另一個開始。

小提琴並不是拉的好就可以教好的。這是我第一課所學的內容。其實這個我早就知道。但由於缺乏真正係統的學習,我卻並不清楚,如何可以教出一個優秀的學生。

在隨老的引導下,從這裏開始,我學習了有關小提琴教學的基本知識,和關於解析演奏者的課程。一堂堂生動的課程,總會在時間的流逝中,不知不覺的悄悄走過。老人家絲毫看不出是一位82歲高齡的老人,精力異常的充沛,時常會和我聊天幾個小時,甚至手舞足蹈的和我比賽拉琴。我慶幸可以進入他的門下學琴,也許上天對我並不薄。

就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隨老身體開始惡化,時常會忘記很多東西,也許是老了吧。有時候定好的時間,也會忘記。隨老也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異常變化,便將我推薦給了林教授。讓我繼續進行小提琴的教學研究。

林老師太忙了,這是我的第一感覺。這位站在中國小提琴教育界頂端的偉人,金牌教練,每次見到他的時候,幾乎都是在上課,上課,再上課。我從來沒有見到他會閑暇下來。對於我來說,我期望我的老師可以靜下心來,認真給我上課。但很明顯,林老師沒有時間。於是在跟隨他學習三個月之後,我主動辭學了。從這個時候開始,我也中斷了我所有的學習,把全副精力,用到了教學之中,開始了屬於我自己的真正的教學。

很榮幸的是,在那一年我被通知選為遼寧地區代表,參加了何占豪作品《梁祝》四十年慶全國巡回講演的演出。擔任了東北區的演奏手,有幸的跟何老師又得到了很多關於作曲演奏和教學方麵的指導。雖然時間很短暫,但得到的卻是終生的教益。那一年我二十一歲。

我很幸運,在學琴的路上,可以碰到這麽多優秀的老師。同時我也很慶幸,一路風雨的走過,我看到了很多,得到了也很多。我曾經企盼過,有那麽一天,自己站在維也納金色演奏大廳,手持三大家族名琴,在眾多演奏家中脫穎而出。我曾經幻想過,自己可以談笑中,演奏繞梁三日不絕的名曲。

我喜愛演奏提琴,就象愛自己的生命。失去了童年的我,如今三十一了,還會時常在網上看一些如今淘汰的童話和動畫。也許我落伍了,可我想找回我的童年。父母也複合了,家庭和睦了。我沒有失望,而失去的時間,卻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現在也不練習了,無聊的時候拉拉自己喜歡的小曲子,教一教學生,和孩子一起看動畫,時間過的也很快。唯一遺憾的是,當初教過幾個非常優秀的學生,如今都長大成人了。而他們並沒有走入專業的道路,其中一個一年三個月就到八級優秀的6歲學生也由於眾多原因,中途耽誤了時間,不可能成家了。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其中幾個當初我並不看好的學生,也可以說,沒什麽天賦的學生,最後竟然通過自己的努力,考入了沈陽音樂學院等高等藝術院校。

我不知道這些都能不能說明一點問題。

在中國,學習音樂,如今是潮流,是風氣。數以萬計的孩子在每分鍾都開始了學習和練習。也有太多的孩子在每分鍾裏中途退出。天才,是存在的。但是我本人還是比較欣賞一種天賦。那就是:擁有百折不撓的精神和堅韌不拔的品質,遇強更強的自信心。這種學生,才是真的天才,才是將來的提琴家,提琴大師。
(本文轉自 小提琴學習論壇 http://violinstudy.net/bbs/viewthread.php?tid=18196&extra=&page=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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