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大家多發掘這樣的好文,轉換成繁體,發到台灣省的論壇、香港的論壇、新加坡的華人論壇、海外華人論壇去。大陸論壇、台灣論壇齊發,天長地久,精衛填海,做我們能做到的。騎兵連,需要的永遠是進攻。
雖然是2000年的事情了,可我還是覺的非常的感動,希望能夠有多一些這樣的台灣同胞,那樣的話我們的統一指日可待!
去年底,我有幸因公往訪台灣和內地做較長的勾留,因有此文。本文是以一個在台灣生長的外省人第二代的眼光和觀點,從曆史和文化的角度出發所寫的印象記。
猶記1996年,我曾隨“台灣傑出青年訪問團”訪問過北京,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踏上自小所熟知的錦繡河山、神州大陸,抵達首都機場時的激動,使我暗自落淚不已。直到現在寫到這裏時,我仍忍不住眼眶發熱,隻因為那是我生平一個震撼又不可磨滅的感受。如果你和我一樣,生長在驚魂甫定的戰後,從小就念:“一二三,到台灣,台灣有個阿裏山,阿裏山上有神木,明年一定回大陸!”或唱“哥哥爸爸真偉大”、“家在山那邊”長大,你將會明白返鄉這兩個字的沉重與感傷。
■朝發夕至咫尺天涯
還是那樣周折,此次我仍須先飛香港再轉飛北京,與4年前無異,可是其他的全變了———首都機場不再是暗撲撲的狹窄機場,完全新光亮,完全是國際水準。到處都是互聯網的廣告,走進廁所,赫然是和成牌的馬桶,我不禁佩服和成牌的銷售手腕。 北京變得連北京人自己都說認不得了,成片的商場、辦公大樓、旅館,燈光開得雪亮———誰說內地電力不足?王府井大街成了步行專區,地磚鋪得極好,厚實又妥當,絕對不像台北那樣碎裂搖晃,一腳高一腳低,下雨天濺水不已。中國人原是擅長鋪地磚的,老式的建築不全都是用地磚的嗎。台灣不是沒有好工匠,但偷工減料與急就章,取代了原有的敬業與仔細,所以台灣的公共工程,老讓我沒有安全感。走在北京的大街上,覺得地是地,天是天,房子是房子,街道是街道,一切方正厚實,保安人員穿著又厚又長的軍外套街頭街角冷風裏站著,說監督也好,說維持治安也罷,反正給我安全感,最強烈的印象就是:這是個有王法的地方,絕對沒有台灣那種怨天尤人之氣,抗爭個沒完沒了,消磨掉一切。 很多人懼怕來中國,其實是怕它的廁所。可是我發現在北京一般而言,廁所都還不錯,也很幹淨,並有專人維持清潔,添增手紙。若要上一條溝似的廁所,得上胡同或市區的公共廁所,但很奇怪,像我這麽愛幹淨的人,倒不嫌這一條溝似的公共廁所不幹淨,因為那其實是頗衛生的,每天有人清理。盡管大家都各自如廁,由於司空見慣,所以也不覺羞恥或需要遮掩———也許生活忙又辛苦,沒有人有他想,更不會有針孔攝影機的顧慮,一切回歸自然。
■琴音繞梁驚呼衷腸
在北方,冬天都有暖氣,我所在的地方都開得很暖,本來在這樣窗戶全關的狀況下房間裏應該很悶,但事實上卻不。我很訝異地發現北京的房子不論新舊好壞,天花板都非常高,因此室內空氣很好,永不嫌悶,這一點與意大利相同。由於在台灣的公寓屋頂都很低,建商都盡量把天花板壓低以便增加樓層,所以像我這種敏感的人常覺得氣悶,必須開窗。古中國建築或宮殿或民居屋頂都高,延至現代那氣魄還在,我喜歡那高高的天花板,以及那讓我微微感到的氣度,這是古之遺風啊。 在北京待了幾天,始終不特別覺得到了北京,周末到了天壇,長廊裏突然傳來悠揚的胡琴聲,有人在唱戲,還有許多人圍觀。趨前一看,原來是一群退休的老人,穿著鴨絨外套和運動鞋,完全現代裝扮,卻認真地在走台步,就地搬演“借東風”,甚至還有全套文武場。我忽然覺得非常感動,這才驚覺到了北京了。
■似曾相識萬裏長城
對於從小唱“萬裏長城萬裏長,長城外麵是故鄉”長大的我而言,上長城當然有不言而喻的意義。記得第一次上長城時,剛好是中秋前一天,一輪明月高照長城,顯得很鬼魅,立刻使我想起“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的詩句,想到眼前景物與前人所見毫無二致,而多少英雄豪傑已死,多少朝代已衰,多少可歌可泣的事已發生,而長城兀自矗立,真叫人愴然!長城本身,也叫我驚奇,因為它有非常進步的排水係統,而外牆的雉堞,並非如女牆般方正,因為女牆朝內,而外牆朝外,須直接麵對敵人,所以外牆的雉堞朝外的部分,都有斜麵,方便箭弩的發射,我不禁佩服老祖宗的巧思。 此回在飛機上,就看到下麵臥龍似的長城,隨著山巒的曲線,蜿蜒千裏。在記憶裏,有多少時候,這條綿延的血肉臍帶,曾使我感傷、哭泣,想到苦難的中國,想到國仇家恨。但現在在飛機上,相較於外國人的驚奇,我反而很篤定,隻因長城本是我血脈的一部分,我已結識它,從裏到外,從曆史到實際,所以在座位上不動如山,隻把尖叫和驚歎,留給老外。久違了,長城,多少人因你而死,多少朝代因你而生———傾國傾城易,傾長城難!
■繁華事散他年夢痕
故宮給我一種繁華落盡的感慨,許多地方色彩剝落,遠不及電影上來得輝煌。宮裏長長的甬巷,使人想到宮女、太監的辛勞和侯門深似海的無奈。最妙的是北海九龍壁,我曾看過唐魯孫(前清舊王孫)“南北看”一書提到北海九龍壁當年曾請西藏密宗高僧念經開光,所以這些龍都有點靈性,他親眼看過有人把手絹丟到第九隻龍頭部,一時龍眼、龍須皆靈動,把手帕吸著不放,仿佛轟隆要飛天狀。 這個描述深深地震撼著我,所以當我千辛萬苦找到北海九龍壁時,立刻問一旁打掃的老婦哪隻龍是第九隻?尤其九龍壁是雙麵的,兩麵各有九隻龍,我甚至還搞不清楚是哪一麵,更遑論哪一隻是第九隻。打掃的老婦被我問得莫名其妙,說:“你從這頭數過去,那隻就是第九隻,你從那頭數過來,這隻就是第九隻,這還用問嗎?”她用非常奇怪的眼光看著我,仿佛我是全天下最笨的人,我隻有作罷。趁著四周寂靜無人,我繞著九龍壁走了一圈,嘴裏呼呼做吼聲,企圖和那一隻通靈的龍取得聯絡,可是我失望了,沒有任何回應。就像許多其他我自小所讀的有關北京城的古老傳說,如狐仙之類,真實情況往往是令人失望的。
■登高望遠感慨萬千
我最後去的景點是景山,先前並不覺得那是必須去的一個地方,因為那雖是明思宗自縊處,但明朝感覺上很遙遠。可是等我真上了景山,登上了那著名的五座亭,尤其是位於中峰的萬春亭鳥瞰故宮時,才知道什麽叫做感觸。隻見故宮一片黃琉璃瓦,在夕陽下閃閃發光,護城河和中南海,也波光粼粼,好一片大好河山,果真是江山如此多嬌,無怪乎許多外國人爭先拍照,語音高亢,大家的神經都極興奮,而我卻陷入沉思中。景山五亭,每座亭原先正中都有佛像,可是現今都標明著原物已於八國聯軍時被搶走,使我登高遠眺的心情大受影響。庚子年係西元1900年,距今正好一百年,當時中國處在極大的內憂外患之中,卻不知那隻可算是苦難的開端。百年來中國總算擺脫了積弱,正待揚威異域。 想起蕉風椰雨一片青綠的台灣,怎麽就變成現在的烏煙瘴氣,不由得長歎運也,命也。而渺小如我,也隻有如河上一片落葉,順流載浮載沉。在時間的長河裏,數十年不算回事,數百年也很短暫。在人世的洪流裏,政權易手,也不過就像反掌般容易。倒是這孕育我的文化,數千年來,屹立於黃土高坡上,小橋流水間,不僅未被洋槍鴉片擊倒,並且每每有回春的力量,在廢墟上開枝散葉,開花結果。如果是這樣,我願追隨這博大精深的曆史與文化,因為惟它能賜給我驕傲與力量,美麗與哀愁。 如果我能,願為青鳥,銜文化泥、曆史草,穿梭兩岸間,效法精衛填海,直到那一道鴻溝被填平為止!
作者:張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