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 (1)
2013 (1)
2014 (1)
媽媽住進重症室,我和哥哥又簽署了一大推文件,反正都是同意。後來哥哥的朋友說象切氣管這一類不要簽,病人很痛苦,而實際上隻是維持而已,很難好轉。他的媽媽腦出血後,靠呼吸機維持了6個月,最後還是拔了。這是一個恒久的命題,它牽涉到道德,理智,親情太多的東西。人們很難超越親情的羈絆和道德的束縛做一個理智的選擇。而且一切又不是絕對的,萬一有一線希望呢?好在他們隻是給媽媽差了胃管。醫生也無法解釋病情的急劇變化,但電解質不平衡主要是營養缺乏所致,可能造成腦部缺血缺氧,同時爸爸生病她也受到刺激造成現在的狀況。後來和一位心理科的大夫聊了媽媽的病情,她認為很有可能是“譫妄”。
重症室住了兩天指標略有好轉又被送回骨科,但她依然處於半清醒狀態,連續兩天兩夜不睡,然後睡一天。大部分時間胡言亂語,夜裏會大喊大叫。骨科加緊催我們轉科。周末隻有值班大夫,我們更擔心若病情加重不能及時治療,通過媽媽的學生聯係到重症室的主任商量能不能在那裏再住兩天,至少可以保證意外情況可以應急,但是根據程序幾個科來評估認為病情沒有嚴重到去重症室。我感覺很滑稽,對哥哥說:“可能醫生也沒碰到過咱們這種自覺要求進重症室的吧?”
通過胃管每天輸2升的全安素,媽媽體力略有好轉就開始不自覺地拔胃管,骨科大夫沒有插管經驗,找了別科的大夫,剛插好,走了沒到5分鍾,一不留神又拔了,骨科大夫隻能自己上。可以想象人家多麽希望我們走了吧?醫生建議綁住手避免她拔管,但一綁上,她就開始喊“殺人啦,你們侵犯人權!”沒辦法隻能24小時盯著,我和阿姨堅持了兩個晚上實在熬不下來,因為媽媽根本不睡覺。又請了一個護工,結果是新人,把媽媽燙了!氣得我去護工部吵架結果他們再也不願意派別的護工了,隻能現去別的地方找。謝天謝地這次找來的郭姐真不錯,又有經驗。我想我一輩子都會感激她。
與此同時醫生護士幾乎每天都催換科的事,有事叫護士也越來越不容易了,每天進病房都是硬著頭皮。據說三甲醫院都要按周轉率評定,結果不好會影響整科人的年終獎金。當然了我們不做手術,也必定影響大夫因手術帶來的創收,骨科平均周轉大概是9天,我們竟然住了一個多月!人家能不急嗎?可是我很早出國幾乎沒有什麽人脈關係,哥哥也不是幹這一行的,爸爸雖然有些關係,但媽媽後來病情嚴重我們都瞞著爸爸。我聯係了親戚,發小,同學,老鄰居,爸媽的學生,請他們介紹他們的熟人或朋友,凡是能沾邊的都搭上,就差去求前男友了。我的電話簿在短時間內加了近百個電話號碼。鑒於天冷,媽媽體質又太弱,我們首先考慮本院。托了三撥人去神內主任那裏都被推回來,理由是沒有明確檢測結果證明屬於神內的問題,老年科也沒有位置。表妹說托了很多人打聽,都說今年冬天北京特別冷,很多老人都住院,連兩個人一間的病房都難找,再說我媽這種情況明擺著要影響周轉率。還是在原地賴著吧。
我相信當人們麵對生命的無助,唯一能賴以支撐的是信仰,無論你信的是佛,是上帝,甚至是共產黨。那時侄女去了一段北京,每天拿著佛經在病房裏念一通。小叔子偶爾也會帶著一本聖經去說一番。信佛的表妹和天主教的表姐都以她們的方式祈禱。雖然有點亂,但對於我來說奇跡發生了,曾經近乎絕望的我終於發現媽媽慢慢地恢複了記憶。到了十二月中,竟然恢複了大概百分之九十的記憶力。
十二月二十五日聖誕節這天,醫生替媽媽拔掉了胃管,我們轉到了一家中醫醫院。此時,爸爸通過血漿置換,透析和激素治療,病情得以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