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停留

從一個國家飛到另一個國家,從一個城市移到另一個城市,飄來飄去地,在漂泊的歲月裏學會接受無奈,在漂泊的歲月裏學會欣賞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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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蒙特利爾(七)

(2007-02-11 06:36:45) 下一個

 

 

   隔日吃晚飯的時候,俞曉輝實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孟雨馨: 你怎麽和陳文凱說離就離了?

那我還得和你商量商量?”孟雨馨淡然地說,緣分到了吧,他愛上了別的女人

怎麽可能呢? 是不是有誤會? 他不應該是那種人呀。要不人家犯了一次錯誤,你沒給改正的機會?

 其實要是我媽當年沒那麽反對,要是文凱沒被先分回北京,又派去法國,聚少離多地,說不定我們根本撐不到結婚。

      你可忘了你當年有多壯懷激烈了。

      ,反正離婚這事兒特複雜, 你沒經曆過,跟你講不明白。它不是全白,也不是全黑,沒人全對,也沒人全錯。在他找別人以前,我們已經吵得驚天動地,精疲力盡的了。氣上來,真沒法兒過。

      你哪兒那麽多氣? 忍一忍不就結了?

      一看你就是甜水裏泡大的.要是你整天看書看到半夜,睡眠不足,你哪兒那麽多耐心。要是你到處找不著工作,挨白眼兒,還得把自尊驕傲扔一邊兒,明天接著找。因為房租等不了,因為飯不能不吃。這人的脾氣真是好不了,要不怎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呢。

      那也沒見著出國留學的都離婚呐!我看你們啊,性格太象了。都那麽衝動

      也許是吧,談戀愛時風風火火的也就罷了,這一塊過日子,雞毛蒜皮的事老擺不平。你說吧,咱不是沒錢去理發店嘛,我給他理。人家還特講究,整個一沒落貴族。你說我也不是生下來就是理發師,再說我也沒覺得慘不忍睹啊。他這不滿,那不滿,叨叨沒完,能不把我的火兒叨起來嗎?

洗碗吧,人家可講究了,不油的,一般油的,特油的,都得排好了。你知道我從小幹什麽都大大咧咧地,最煩什麽事兒上綱上線,,我每次涮碗人家都跟監視特務似地盯著我,我又說不過他,你說我要是不把那鍋扔地上,他能反思嗎?

      我還以為你把那鍋砸了.

      這不是沒錢買新的嘛。還有啊, 比如說照相吧,他每次把我給照的單挑出來,一張一張地數落。你說照得再差,這不人也在上麵呢嘛,總不見得一無是處吧。反正啊,要是不離婚,我早晚得死於肺氣腫。

      頓了一下,孟雨馨又說,不過也怪了,你說離婚這麽多年,我洗碗一直都按他給我訓練出來的程序,不那麽洗倒覺得別扭了。

      生命中很多事錯位。當你滿懷激情與渴望苦苦追尋,目標卻始終遙不可及。有一天,你終於擁有了它,卻又發現初衷早已改變。命運總是在無情地和人們開著玩笑。

      孟雨馨想著,一邊收拾碗筷。俞曉輝趕緊跟了一句,還是我來涮吧, 省得油涮不掉,你把什麽扔地上都不合適,還得我擦地。

      我踹你。

      離婚以後,孟雨馨也曾不斷地問自己,如果沒碰到那兩個人,會不會她和陳文凱也可以熬到磨合的一天。可以有一千種假設,隻是永遠無法去證實。

      那一天,孟雨馨和陳文凱大吵後摔門而去,跑到朋友那裏去住了兩天,又被朋友好說歹說地勸回來,本來也是些雞毛蒜皮的事。

      趁陳文凱還沒回來,雨馨把屋子收拾好,又趕著把晚飯做好,特意多做了兩個菜,算是表示一下歉意吧,雖然她一向嘴硬不肯說出來。擺上蠟燭和紅酒,換了一身緊身的衣服,畫上淺淺的妝,喜滋滋地等著文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七點,八點,九點,十點,菜早就涼了,始終沒有陳文凱的影子。雨馨的心也越來越涼。突然有敲門聲,雨馨奔過去,“怎麽沒帶鑰匙?” 開門,原來是鄰居王義,來還音樂碟的。雨馨尷尬地笑了笑。平時他們兩口子吵架,他一定有所耳聞。

      王義看到桌上的蠟燭和孟雨馨的淚痕,一下子就明白怎麽回事了,他安慰孟雨馨說,可能他等會兒就回來了,要不你到我那兒去聽聽音樂,散散心。別這麽幹等著。

      孟雨馨點點頭。王義放上舒曼的<夢幻曲>,關了大燈, 隻留下一盞黃暈的壁燈。小提琴曲一下彌漫了整個世界, 孟雨馨漸漸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不快,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柔美的音樂象情人的手臂,引著她的心在幽暗的空間裏共舞。

      此時疲憊的陳文凱進門,看到桌上的飯菜,一陣興奮。可是找不見孟雨馨,門沒鎖,應當不會走遠吧,他去敲王義的門。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他一眼看到坐在幽暗的燈光裏的雨菲,一臉沉醉的樣子。一沉臉,轉身回屋。

孟雨馨才轉過神,飛身跑回來。陳文凱坐在床上,一聲不吭,像一個可以隨時可以引爆的雷。

我們隻是在聽音樂。

文凱一腳把椅子踹倒,忿忿地喊:聽音樂? 那小子從搬來那天,看你的眼神就不對

你瞎說什麽呀,別讓人聽見。他是好心,怕我等你等得心煩, 才讓我去聽聽音樂的。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 你看你穿的這個樣子,還化了妝,半夜三更跑到單身男人的屋裏,黑燈瞎火的,還能幹什麽? 就是編你也編得可信一點兒啊。”

雨馨望著月光裏這張因暴怒變得慘白而陌生的臉,真的,還有什麽好解釋的呢? 世界上的事有時就是這麽奇怪,有些完美的謊言比實情還可信,但有一些實情卻比最蹩腳的謊言還荒誕。或許冥冥之中真的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吧。

接下來是無休無止的冷戰,可是漸漸地,雨馨發現陳文凱越來越淡然了。 秋天的時候他在北邊城市的一個學校注了冊,平時住在那邊,周末才回來。

漸漸地,他開始找理由回來得越來越少,追問他時他總是左右回避,有時說話眼神閃閃爍爍,很久也不肯和她親熱。她真的慌了神,有時突然跑到他的宿舍去查看,查他的電話本,用審視的目光探究他接觸的每一個女人,在那些被懷疑猜測所折磨的日子裏,那些充滿瘋狂和撕扯的日子,生活變得越來越沉重,不勝負荷。陳文凱總是無聲地抵禦著她的一次又一次圍剿,可是他的沉默更令她感到不安和窒息,她覺得幾乎要崩潰了,憑著直覺,她知道一定有什麽事。她像一個等待宣判死刑的人有時甚至希望這一天早點來臨。

終於有一天,她撞到了陳文凱,和他懷裏那個女人,在他的宿舍裏。他曾經給他介紹是和他學中文的混血女孩溫, 她的父親是中國人。溫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孩, 臉色雪白,一雙大眼睛象是被驚厥的小兔子。

陳文凱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隻是不出聲。孟雨馨強忍著淚,屈辱的感覺更大於哀傷,“你就不想解釋兩句嗎?”

“雨馨,我不想離開你,可是和你一起過太難了。你為什麽這麽要強,你為什麽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你為什麽非得把咱們兩都逼到絕路上?”

孟雨馨顫聲地說:“虧你說的出口,陳文凱!你知道我不會慷慨到和別人共用一個老公的地步。”

    她兩眼冒火,狠狠地盯著溫。溫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看著孟雨馨的表情,要是這個女人的手裏有把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劈過來。溫嚇得兩臂顫抖,死死地拽著陳文凱。

見她這樣,孟雨馨胸中蓄積已久的委屈和憤怒噴湧而出:陳文凱,有本事去找個美女,我也算服氣。就這麽個發育不全的東西,她哪點比我好? 說著她伸手去抓溫,竟然被陳文凱一下擋在前麵。

他眼神中的遊移忽然變得堅定了,一副豁出去的神情,你別抓她,是我的錯,她。。。比你溫柔。

孟雨馨簡直要瘋了,溫柔? 是呀,她不知道什麽是年輕輕遠漂異鄉的惶恐, 沒嚐過語言不通還要強迫自己每天聽六小時天書的鬱悶,用不著為了一點法郎去餐館做工看人臉色,沒有體會過半夜打工回家連樓梯都爬不上的疲憊,沒有碰到過被酒鬼抓到牆角幾乎被強奸的經曆, 沒有經曆過醫生猶如鐵鉗般的手指進入身體的痛楚,她到底有什麽理由不溫柔? 而自己呢,以為吃了這些苦就可以守候的人,自己的丈夫,竟然護著別的女人,站在自己麵前,指責自己不夠溫柔。

孟雨馨冷笑,算了吧,是你過夠了苦日子吧? 你也太低估自己了,就你這相貌,還可以鉤一個更有錢的。到時也可以拉一把我這個糟糠之妻。

啪,陳文凱一個巴掌,孟雨馨的臉上熱辣辣的。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陳文凱自己也被嚇住了,他跪下來,抱著雨馨的腰。我真不知自己在幹什麽,你打我吧。

聽說人被子彈射中最初的一霎那,是感覺不到痛的。孟雨馨毫無表情地呆立著,當麻木漸漸消退,痛徹骨髓的感覺襲上來,心,原來真的是可以碎的。她倒吸了一口氣,閉上眼,關不住淚水泉湧而出。世上如果真有一杯忘情水該多好啊, 她一定會會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遙遠的蒙特利爾(八)

遙遠的蒙特利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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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月-2006- 回複 悄悄話 thanks
享受 回複 悄悄話 Original. I know.
Enjoy your story. You are an emotional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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