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太行——蔣軍對待八路軍是如臨大敵,劃地為界,嚴密封鎖;
(2006-08-22 20:3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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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太行——蔣軍對待八路軍是如臨大敵,劃地為界,嚴密封鎖;
文強口述自傳
第十八章 輾轉進山
1942年春,我在珍珠港事變後從港澳逃回重慶,正是戴笠做了財政部緝私署署長不久,原定我為湖南省緝私處處長,不料,在宣布我為緝私處處長的這一天,毛人鳳請我到渝舍吃飯,席間,毛人鳳突然對我說:“戴老板深知你這次不避艱險地自海外歸來,早內定你到湖南主持緝私處,但目前華北局勢複雜而緊張,必須加強對孫殿英部的工作,在本局高級官員中,以吾兄擔任這項工作為最適宜。”毛人鳳問我意向如何,我幾乎什麽都沒有想,馬上表示個人沒有什麽打算,隻要是工作需要,一切聽從安排。毛人鳳聽了覺得有些意外,因為當時軍統裏認為各省緝私處長一職,是難得的美差肥缺,為此明爭暗鬥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毛人鳳很高興,不等散席,就用電話報告了戴笠,戴笠對毛人鳳說:“邀念觀兄到曾家岩戴公館赴宴。”
第二天,我到了曾家岩戴公館。席間,除了戴笠,還有人事處長龔仙舫,情報處長何芝園,電訊處長魏大銘等人。戴笠說:“念觀兄,你不愧校長的學生,我已簽報加委你為軍事委員會少將高級參謀。這次要到太行山去,是一項艱巨的任務,目前華北局勢很複雜,孫殿英、龐炳勳是兩個很難對付的老狐狸,尤其是孫殿英,很狡詐。我與他之間,是拈香拜把的特別關係,又有胡宗南的嫡係部隊在山上,現在派你去,我就放心了。”
接著,毛人鳳,龔仙舫、何芝園談到一些軍統組織在華北遭受日偽打擊而整個垮台的情況,要我此去恢複組織,在太行山成立軍統局華北辦事處。
我有些糊塗,問戴笠:“這次我去太行山最主要的任務是什麽?”
戴笠想了一下,說:“剛才人鳳、仙舫他們說到恢複本局在華北地區的組織固然重要,但若對孫、龐控製不了,不能利用他們開展敵後工作,華北工作是打不開的。校長指示,在中條山區淪陷、珍珠港事件發生的不利形勢下,太行山成為華北惟一的敵後根據地,必須穩穩地控製住孫、龐兩部,配合胡宗南的主力部隊,才能確保山區為我軍所用,否則,必將被共產黨吃光,黃河以北無我軍立足之地,則中原地區旦夕可危。你的主要任務是要用盡一切可能的辦法,使太行山這個惟一根據地確保不落入日寇和八路之手,這樣才能在國際上說得起話。”
我聽完戴笠的話,大概戴笠察覺我麵有難色,為了打氣,在飯後又向我說:“校長在一兩天內要召見你,不要穿西裝,穿中山裝,或軍便服都可以。”戴笠又隨手塞給我一張紙條,發給我特別費1萬元,又叫副官挑了一支馬牌三號左輪手槍送給我。毛人鳳在一旁看了,向我說:“老文,老板待你可以說是特別厚愛了。”我剛從上海、香港、澳門死裏逃生回來,又要到那麽複雜的環境裏去,我還能說什麽呢?
為了見蔣介石,我在重慶觀音岩中央飯店裏,幾乎整天都不敢出門,等了兩天,到第三天中午,戴笠坐車接我到曾家岩去見蔣介石。戴笠笑著說:“服裝不錯。對校長說話要簡明扼要,有問就答。”
我們先在蔣介石的特工室登記,然後麵見蔣介石。蔣介石坐在當中,旁邊坐著宋美齡,有個青年參謀站在蔣介石身後,手裏拿著個記錄本。蔣介石指著宋美齡介紹:“這是夫人。”我敬了個禮,喊了聲“師母”。
蔣介石問:“四期的?”
“四期政治科。”
蔣介石叫我們坐,我和戴笠在他對麵坐下。蔣介石很客氣,說:“雨農向我報告得很詳細,你在上海幾進幾出,很辛苦,你給雨農先生的電報我都看到了,我記得你電報裏有這樣一句話:‘為國犧牲,義無反顧。’你從‘八·一三’起到現在,為國家做出了很大的成績,黃埔學生裏研究日本問題的專家,隻有你一個,很辛苦啦。”
我站起來答道:“為國盡忠,應該做到的。”我說:“我寫了一個書麵報告。”
蔣介石說:“我看到了,寫得很好。簡單明了。有些是我過去不知道的。看了你的報告,全部的情況我都了解了。關於香港淪陷的情況,你寫得很詳細。對於珍珠港事件,我們太大意了,當時我們這裏也破譯了日本的電報,但是美國人英國人不相信,搞成這個樣子,教訓哪。”
“日本人占領香港後的第四天,香港的鈔票就不讓用了,隻能用日本鈔票,看來日本人準備得非常周全。”我把香港的情況簡單扼要地向蔣介石作了報告。
蔣介石說:“你這次回來的工作,雨農想讓你到湖南去當緝私處處長,我改變了,你是研究日本問題的,要搞遠一點,你到西北去,幫助胡先生(胡宗南),在西北遙看日本問題。我告訴你,第二次世界大戰到今天為止,香港失掉了,新加坡失掉了,馬尼拉失掉了,珍珠港也被日本人偷襲了。而且我們送給英美的情報都是你整理出來的,英國人想不到美國人也想不到,他們會吃虧,後悔不及。總結一句,現在中國的國際地位很高。中美英蘇這四大國裏麵,現在把我們中國擺在第一位,我們是控製日本人的主力啊。日本人在滇緬路,有四百多萬人,是日本人的主力,如果沒有我們的軍隊上滇緬路,沒有美國的武器幫助我們,連印度都失掉了,東南亞的一些國家也失掉了。”
蔣介石又說:“還有一件事情你知道不知道呢?美國的石油從印度修一條油管,一直修到緬甸,一直修到雲南,這是曆來沒有的事,這樣一來,我們打破日本對我們的封鎖,它對我封鎖不住了。這樣相對地,把我們的國際地位提得很高。可是,中國在西北方麵有大禍,大禍臨頭啊。”
我不明白蔣介石在說什麽問題,又不好多問。
蔣介石向我布置任務:“胡宗南就在西安,你在他那裏設立一個機構,遙看對日本的問題。你的身份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少將高級參謀。你到第八戰區去,胡宗南會給你安排好的。你從胡宗南那裏再到太行山,將來要到東北,現在看來很明顯,日本問題已經快要結束了,日本人垮了,俄國人起來了。你的任務要對付俄國人,你從太行山起一直到東北,要就專門對付俄國人。”
當時,我不知道蔣介石講這些話給我聽幹什麽,隻是感到自己的任務非常重大。
“你這次去華北的任務,比在海外也許還要困難一些,要注意與黨、政、軍、團各方麵通力合作來對付華北的複雜局麵。我要說的話,已經向戴副局長說過,你知道嗎?”蔣介石問。
我答:“戴副局長已經將委員長的指示詳細向我說過,為確保太行山敵後根據地,要以控製孫龐兩部為主要任務。”
我起身告辭時,蔣介石問:“家眷安置好了沒有?子女上學了沒有?”
那時我妻子周敦琬在成都去世,葛世明照管著小孩,但是我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回答:“安置好,上學了。”
見過蔣介石後,戴笠催我馬上動身。臨行前戴笠交給我兩封他的親筆信,一封加蓋火漆密封給胡宗南,一封敞著口給蔣鼎文,還有一本密電碼本給龐炳勳。
動身那天,毛人鳳、連謀、餘樂醒、楊清植等送我到珊瑚壩飛機場。
到太行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須飛到蘭州改乘西蘭公路的汽車到西安停留一些日子,再坐闖關車到洛陽,到洛陽後,還要等軍統局派的隨行人員到達,才說得上北渡黃河進入太行山的事。
說來也不順,第一天,已經飛到了天水上空,不料天氣突變,飛機上都結了冰,湊湊合合飛了一整天,不得已返回重慶。
第二天,我又到飛機場,毛人鳳等再到機場送行。飛到秦嶺上空,天氣竟然和昨天一樣惡劣,飛機隻好再度折回重慶。第三天,我和送行的毛人鳳等都失去了信心,上飛機前,我向送行的朋友們說:“如果飛機再返回,我決不驚動你們了,送行已經送夠了,謹此辭謝。”
第三天,總算飛到了蘭州。我在蘭州特警訓練班(蘭州鐵橋頭西北特務養成所)住下。一些軍統朋友來會我,他們向我談了不少西北的情況。我在蘭州停留了一個禮拜後,坐了兩天的長途汽車,到了西安。
我在西安住在玄楓橋甲十四號戴笠的公館,裏麵住的還有西安軍統負責人王鴻駿和他的老婆。在王鴻駿的陪同下,我拿著戴笠的加蓋火漆密封信,見到了胡宗南。胡宗南對我說:“老同學,校長派你到太行山是好事。你在西安多住些日子,同我身邊的幕僚多認識認識,為進入太行山做些準備。”
胡宗南說:“我幫助你在這裏建立第八戰區調查統計室,你是少將主任。你在這裏住兩個月,一切準備好了以後,你就到洛陽,洛陽屬於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你跟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蔣鼎文把關係搞好,然後你就到太行山,現在華北隻有太行山這塊地方還在我們手裏頭了。”
當晚,胡宗南請我和王鴻駿到胡公館進餐。席間,在座的還有參謀長羅澤闓、戰幹團教育長蔣堅忍、陝西省耀縣專區專員梁幹喬、政治部主任顧希平等。胡宗南向諸位介紹我是蔣委員長派來的,要諸位多多與我談有關西北和太行山的情況。
一連好多天,胡宗南都給我安排得滿滿的,要我到中央軍官學校第七分校、戰幹團、遊擊幹部班、寶雞特種兵聯合分校等單位去講話,胡宗南還經常問我一些問題,如“上海、香港、澳門淪陷後的情況”,如“你對抗日的前途是樂觀呢還是悲觀”,還有“對國共合作前途有什麽看法”等等。有一天深夜,我和胡宗南談話後回到戴公館,王鴻駿還在等著我,見我回來,說:“老兄到西安一個月了,連背影都難見到,真是大忙人,也是大紅人啊。”
我把心事也就端了出來:“要去太行山就趕緊去太行山,要留在西安就留在西安,現在這算是怎麽回事?”
“胡戴不分家嘛。胡長官和戴老板兩個人在幹部的任用上,常常是互相在暗中考察的。胡手下的幹部,要送戴處考察,戴認為忠實可靠,才調回任用或者留在戴處工作,戴手下的幹部,要經過胡的考察後,才調回戴處。”王鴻駿指著自己說:“別看我在西北多年,我也是經過考察的。老兄不必性急,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你是有前途的。”王鴻駿的一番話很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禁想起戴笠的那封加蓋火漆密信,不知道信上說的究竟是什麽。
從1942年3月到西安,一直到6月,我在西安呆了很長時間。戴笠從重慶來了電話,要我立即到洛陽城裏辦事處開始工作。我想,是不是考察結束了?
胡宗南對我說:“雨農催你先去洛陽再到山區去。由範漢傑率領的二十七軍在太嶽區,正準備對付日本人的夏季掃蕩。這次日本人掃蕩,不但是對中央部隊的考驗,也是對龐炳勳、孫殿英的考驗。校長規定的任務你是知道的。如果到了山上有困難,隨時打電報給我。”
出發前,胡宗南為我餞行,給我一個聯絡的密碼本。
到洛陽要坐“闖關車”。當時,隴海鐵路從潼關到寶雞的一段,有日本人隔河炮擊,火車必須在夜間悄悄闖過去,所以叫“闖關車”。我因為沒有去過洛陽,就請在天主教會活動的軍統人員李敦宗同行。
洛陽是蔣軍的重鎮之一。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就設在這裏。司令長官蔣鼎文總攬了華北的黨、政、軍大權。蔣鼎文跟我還有一層特別的關係:他是黃埔的老師,我是黃埔的學生。
到了洛陽,我在洛都飯店住下。第二天,帶著戴笠的那封敞口信到長官部見蔣鼎文。
蔣鼎文看完信,把信遞給我讓我看,我猶猶豫豫接過信,我現在還記得信的內容:“銘公老師鈞鑒:茲奉委座批示,派文強同學為軍事委員會少將高級參謀,前往太行山展開敵後工作,並切實達成聯絡我敵後作戰部隊的任務,謹函介謁,請賜指導。俾有遵循。”
蔣鼎文說:“雨農一個月前有電報給我,說你去太行山的任務重要,太行山遭大旱,日本人乘機掃蕩,根據近期戰報,胡宗南的基本部隊潰不成軍,軍長範漢傑落荒而逃,竟然不如孫殿英、龐炳勳雜牌部隊經得起拖。但是龐炳勳剛愎自用,特別是孫殿英狡詐多變,內部暗藏有共產黨八路軍分子,已經被發現的都被禁錮或者被趕走。艾經武(黃埔第四期),是我讓他接替俞庸任遊擊縱隊司令,不想他也經不起掃蕩,投降作了漢奸。真是太丟人了!山上如果不好好整頓一番,將來不是日本人的天下,就是共產黨的天下。委員長要確保華北這一敵後惟一根據地的決策是英明的。”
蔣鼎文讓機要秘書周心萬介紹我跟參謀長董英斌、黨政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張蔭梧和冀察魯豫四省的高級官員聯係。
8月底,我正準備進入太行山區,忽然接到戴笠的電報,要我參加會審軍統負責人趙理君活埋豫東專區專員韋名芳以及洛陽複旦中學教職員五人的案子。我為此在洛陽又耽擱了兩個多月。
11月初,戴笠到西安主持緝私幹部訓練班的畢業儀式,我就又到西安向戴笠匯報了趙理君活埋人一案的調查結果,並匯報了北渡前的準備工作。直到12月初,蔣鼎文派二十七軍補充團長饒石夫部隊掩護我,在一個漆黑的夜裏渡過黃河,通過日本人的三道封鎖線,進入了太行山區。自重慶輾轉入太行山之行,竟然曆時10個月。
1942年的太行山,蔣軍根據地遭到日本人的夏季掃蕩,雖然經過半年的整頓,仍然異常混亂。胡宗南把中央軍二十七軍軍長範漢傑調回西安,派劉進接任正軍長,李蓬仙接任副軍長,另調胡長青的第四十五師和陳孝強的預備第八師入山。
我進山後先到二十七軍根據地陵川,在軍統局派駐太嶽區的晉東南站站長喬家才的陪同下,與劉進見了麵。
劉進很客氣:“你是老大哥,黃埔第四期的。”
我從劉進的口中得知山上的情況確實很複雜。蔣軍對待八路軍是如臨大敵,劃地為界,嚴密封鎖;龐炳勳、孫殿英這兩支雜牌仇視中央嫡係部隊劉進的二十七軍;同在山上,幾乎不相往來;胡長青和陳孝強的眼中隻有胡宗南而沒有劉進。劉進捶胸頓足,大發牢騷說胡宗南把他推到爛刺堆裏。他可能想到我一定會向重慶匯報,又言不由衷地說了些效忠黨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類的話。
劉進與我約好密碼,以便隨時聯係。我怕軍用電台萬一有失,又與喬家才約好密碼,如果一部電台出了問題,還有一部電台可以聯絡。我在陵川住了三四天後,前往孫殿英的駐紮地林縣臨淇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