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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願軍工兵指揮所宣傳幹事李清廉做客新華軍事 zt

(2008-02-21 01:39:30) 下一個
誌願軍工兵指揮所宣傳幹事李清廉做客新華軍事

2008年02月20日 新華網


誌願軍工兵指揮所宣傳幹事李清廉


李清廉與主持人在演播室現場

主持人: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流傳著許多英雄部隊的傳奇故事,但有一支部隊在整個戰爭期間,始終默默無聞,甘當無名英雄。這支部隊就是誌願軍工兵部隊。

今天我們請進演播室的,就是這支部隊中的一員,當年誌願軍工兵指揮所宣傳幹事李清廉同誌,李老您好!

李清廉:你好。

主持人:李老,我們看到在抗美援朝戰爭期間,許多部隊把他們的英雄事跡和部隊英雄人物做過許多的公開宣傳,而唯獨我們工兵部隊,好象沒有過這樣大規模的宣傳,這是為什麽呢?

李清廉:這和工程兵執行的任務有關係。

其他兵種在第一線跟敵人打仗,那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所以對敵保密的問題相對少一點,就可以宣傳。而工程兵呢,一直在大江、大河、大山之間工作,不是在第一線與敵人直接接觸,其中有好多戰術問題在裏頭,這個是不能讓敵人知道的。比如說從鴨綠江、清川江,到前線各地,還有工程兵各個坑道指揮部,這都是工程兵幹的,這些不能讓敵人知道,需要保密。所以首長說工程兵要當無名英雄。

主持人:這是哪一級首長說的?

李清廉:誌願軍政治部主任杜平。

主持人:除了保密的原因,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呢?是不是其他兵種的部隊對咱們這個兵種了解不夠呢?

李清廉:因為宣傳不夠,雖然在紅軍八一南昌起義的時候就有了工兵營,長征時期也有工兵架橋,但是整體工程兵建立得比較晚。毛主席曾經說,工兵是最能戰鬥,最能吃苦的,把工兵比作唐僧西天取經騎的白龍馬,可以渡河、架橋。

主持人:在抗美援朝戰爭期間,我們誌願軍投入的工兵部隊一共有多少?

李清廉:我們工兵有17個團,入朝的是15個團,有兩個團在遼東半島給空軍修飛機場。剛開始很少,其他部隊還沒趕上,一個團在鴨綠江架橋,一個團跟著炮兵入朝。第二次戰役以後入朝的工兵逐漸增多,最多的時候達到15個團1個營。

主持人:那麽這15個團1個營的工兵部隊一共有多少官兵呢?

李清廉:一共才3萬多。

首先工兵部隊是最少的,可是任務是最重的。首長說我們工兵,任務最繁重,生活又艱苦、又危險。

工兵需要在露天作業,其他同誌可能可以蹲在防空洞裏頭,也可以鑽在坑道裏頭,工兵不行啊,要架橋,敵機來了,還得在江邊上蹲著,不能跑呀,隻能到水裏去躲一躲,有高射炮掩護的時候還好一點,沒有高射炮的時候呢,那就聽天由命了,炸到就炸到,炸不到就拉倒。

主持人:在抗美援朝戰爭當中,工兵第一次發揮重大作用是在什麽時候?


誌願軍工兵指揮所宣傳幹事李清廉

關鍵時刻,工兵顯神威

李清廉:那就是鴨綠江架橋了。

主持人:就是誌願軍剛剛入朝的那個時候?

李清廉:還沒有入朝呢。我們都知道雲山戰役是誌願軍入朝後的第一仗,但是我們中國軍隊和美國軍隊真正的首次較量是在鴨綠江,鴨綠江架橋應該是抗美援朝戰爭的序幕。

主持人:李老,能給我們講講當時的情況嗎?

  李清廉:美國軍隊1950年10月1號越過三八線,10月2號就把丹東鐵橋、公路橋,還有臨津江的橋基本上都打毀了。

主持人:當時鴨綠江上,我們一共有幾座通往朝鮮的大橋呢?

李清廉:一共是四個,安東一個,昌江河口一個,晉安一個,臨津江一個,四個大渡口。

主持人:這四個大渡口的橋梁全部都炸毀了?

李清廉:全部被美軍炸毀了,有的炸彈還落在我們中國領土裏麵。10月2號,東北軍區司令部就命令東北軍區工兵教導團派一個營去搶修昌江河口公路橋。修好剛不久,飛機又來炸,所以後來又在上遊修了一個舟橋,天亮了把它撤掉,隱蔽在江邊,黃昏的時候,把它合攏。我們部隊黃昏開始過江,天亮的時候就隱蔽起來,這樣子保持部隊有一個渡口。

另外,誌願軍的計劃是10月15號過江,在10月15號之前,在晉安和臨津江的工兵四團就開始架橋。當時那個鐵路橋不通呀,有鐵路的話,汽車開不過去,人在上麵走又不方便,所以就在鐵軌上鋪上很厚的板,讓部隊跑步過江,所以42軍從那個橋上過的時候,4分鍾就跑過去了,汽車也開過去了。但這個鐵橋比較大,容易被敵人轟炸,所以工兵團的同誌們,又想辦法在鐵橋下麵修了一個水下公路。

主持人:水下公路是什麽樣子的?

李清廉:水下公路就是把水底墊高,用大理石石條墊在最深,上麵墊土,邊上用鵝卵石墊起來,離水麵50公分高,標準就是不要淹過汽車輪胎,這樣公路就隱藏在了水下,汽車就可以從水下公路過去。但是水下公路有一個缺點,汽車過多了,再加上波浪衝擊,就比較容易毀壞,要不斷地填土,所以還得修水麵下橋。

主持人:那水麵下橋又是什麽樣的呢?

李清廉:水麵下橋就是用鐵軌鋼軌做橋梁,上麵鋪上很厚的板,要求載重50噸,工兵同誌們修了載重60噸,因為當時部隊裏想到,我們肯定大部隊要過江,除了大量的步兵、炮兵外,還會有坦克兵過江。這個橋的好處就是敵人在空中看不見,所以他沒有辦法炸。

這些都是在晉安和臨津江,除了鐵橋以外,急修了水麵上橋,過步兵,修了水下公路,還修了水麵下載重橋。所以第一次戰役前,我們是六個軍,三個炮兵師,一共27萬過江。過江以後,敵人都不知道,因為是黃昏過江,白天不走,一晚上的話,一個軍就過去了,兩個晚上,三、四個軍都過去了,隱蔽得很好。

所以到第一次戰役打完的時候,麥克阿瑟還不知道是中國軍隊,他還以為是人民軍部隊,美國的中央情報局說是中國軍隊,麥克阿瑟不相信。後來一次戰役結束以後,我們放一些美軍的俘虜回去,他們才證實是中國軍隊。

主持人:也就是說當時美國人的飛機偵察發現原有的這些鐵路橋、公路橋炸斷了,所以他們按照這個橋梁被毀壞的情況判斷,我們不可能有很大的部隊過來?

李清廉:對,所以二次戰役的勝利跟誌願軍隱蔽過江和鴨綠江架橋有很大關係。

那個時候,敵人每天都有上百架的飛機來偵察、轟炸掃射,它白天來炸,我們江邊空無一人,一到晚上,江邊就人山人海,氣流滾滾地過去了,晚上敵人的飛機來不了。

主持人:當時鴨綠江上這四大渡口,一共架設了多少橋梁?

四大渡口修橋,保障車輛各行其道

李清廉:每一個渡口,除了原有的鋼筋混凝土橋和鐵路橋以外,至少還有4座橋。

主持人:這4座橋一般是哪個種類的橋呢?

李清廉:一個是低水位橋,讓步兵過橋;一個是水麵下橋和水下公路,供汽車過橋,再就是載重坦克橋,一般是這四種類型。幾種車輛各行其道,不會擁擠不堪。

主持人:在整個抗美援朝期間,對工兵來說,重點保障橋梁的是哪幾個地方呢?

李清廉:首先是鴨綠江,鴨綠江始終有一個團,後來把臨津江渡口交給東北軍區的江防指揮部,就是我們一個團就負責這個昌江河口和丹東這兩個渡口了。

再就是清川江,那是南來北往最重要的交通咽喉,也是敵人重點封鎖的地區,所以鐵三角地區就是從那兒開始。因為敵人在清川江江岸,第二次戰役吃了打敗仗,是美軍曆史上最大的恥辱,他要報複。第二次戰役我們在清川江兩岸繳獲了敵人兩千多台汽車,還有不少坦克,敵人為了炸毀這些,不讓我們用,他們的部隊往南逃的時候,就連續轟炸了三天,重磅炸彈和輕磅炸彈一塊兒上,把橋都炸斷了,把汽車都炸壞了,那是重大封鎖的地區。

當時我們工兵四團趕到這個地方修橋的時候,沒有一座橋。那時候是冬天,部隊是趟水過去的。所有的汽車都過不去,怎麽辦呢?趕緊修水麵下橋、修水下公路,這樣讓汽車通過水下公路過去。然後再修低水位橋,還需要高水位橋。

當時我們的工兵部隊缺乏器材,結果我們就利用敵人的炸彈殼和彈片,把它們燒溶了以後,重新打成斧頭什麽的來做架橋材料。

敵人對那個地方轟炸得厲害,後來隨著我們部隊南進,敵人轟炸稍微少了一點兒,但是每天都來轟炸,都有幾十架飛機在清川江口轟炸。在這種情況下,工程兵必須保證渡口白天不能渡,晚上就渡,所以整個一個團、兩個營在那兒維護交通。就是水下公路、低水位橋、高水位橋、水下坦克橋,那個地方最多的時候達到八座。

主持人:就在清川江上?

李清廉:是的,因為那個渡口太重要了,每天晚上都要通過一千多台車呀。這一千多台車運送的糧食彈藥能解決前線部隊的大問題呀,所以這個地方交通如果斷了,前麵就彈盡糧絕了。

主持人:在戰爭過程當中,美軍飛機的轟炸曾經使我們這些江橋徹底斷絕過嗎?

李清廉:美軍的轟炸沒有使我們斷過,但是在1951年的洪水期斷絕過。

美軍轟炸沒有斷絕我們的交通,因為把這個橋炸斷,我們還有別的橋呢。美軍主要炸看得見的橋,水麵下橋、水麵公路他根本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所以我們照樣通車。

主持人:洪水期中斷的時候,當時咱們用什麽辦法來過江呢?

李清廉:那可就很艱苦了,朝鮮的洪水就是1951年7月中旬到8月中旬,有三次洪峰,最後一次突然提前到8月上旬就來了,所以我們原來準備的操作器材、水麵下橋、水下公路都不能用了,水麵上橋有的搞不好就衝掉了,所以就隻能用鐵舟漕渡。

主持人:李老,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什麽叫做漕渡呢?

李清廉:漕渡就是把兩艘鐵舟連接起來,像個門一樣,上麵鋪上橋板,那個叫門橋,因為它像門一樣。在橋上一次可以過兩輛汽車,這樣前麵有汽艇牽著,在洪水中渡過江去,這叫漕渡。我們在整個洪水期間漕渡了60多萬人。那年來了五次洪峰,平時是三次。洪峰期間部隊很苦,下雨的時候戰士們雨衣都不穿,因為夏天嘛,就光著膀子,穿著褲衩,就這麽在洪水裏幹,吃飯就在江邊,困了就躺在沙灘上,下麵墊上雨布,因為空中都是烏雲呀,敵人的飛機來不了,所以就摸著黑在江邊幹。腳上穿的是膠鞋,把腳都燒爛了。戰士們堅持咬緊牙關幹,幹了這麽兩個月,那是很艱苦的。

主持人:對咱們工兵部隊來說,麵對的最大的敵人是天上的飛機,還是地上的洪水,還是其他別的問題呢?

李清廉:其實工兵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

在交通線上,我看還得加上兩句,那就成了逢山開路,遇水架橋,遇險排險,隨炸隨修。

主持人:李老,在我們工兵架設橋梁的作戰過程中,您記憶裏最艱難的是哪一次?

艱難的架橋工程:痛失20名戰友

李清廉:最艱難的還是1951年8月中旬。那時候我正要下部隊采訪,到了清川江,天上烏雲密布,河灘上大概有上千輛汽車等著渡江。

當時我們二十二團的工兵六連在那架了一個橋,當時我們的工兵部隊很主動呀,隻要有點條件就想辦法架橋。同誌們把橋柱立起來,從兩頭開始鋪橋板,一個排在那兒鋪,還沒全部鋪完。我有一個習慣,走到什麽地方都要看看天上怎麽樣,有沒有敵機。當時看到烏雲密布,就放心地大膽架橋。

突然間,一個雲縫裂開了,從雲縫裏麵射進來刺眼的陽光,就照在江上。本來部隊都有防空哨,但是當時陽光太刺眼了,防空哨沒看到敵機。敵人一架F-86飛機,從那雲縫裏麵鑽進來了,我抬頭一看,已經到了我們頭頂上,離我們隻有100來公尺,炸彈就開始往下掉了,正好掉到我們橋中央,一下子我們就犧牲了好幾個同誌,橋柱被炸斷了一根,橋板也都炸到江上去了,其他人也都被震到江裏去了。

主持人:當時您就在橋上嗎?

李清廉:在橋上,我也被震到江裏去了。好在我學過遊泳,到了江裏,就趕緊往江邊遊,遊了300來米,出了淺灘,我站起來回頭一看,會遊泳的同誌跑上橋上去了,不會遊泳的,就抱著橋柱子不鬆手,還有些抱著震到江上的橋板,兩個人抱一個橋板,在江上掙紮。我一看真的不行了,因為東北子弟兵會遊泳的很少。我們就趕緊招呼會遊泳的同誌,都過來了,大家一下子脫掉衣服,就穿著褲衩,30多人跳進水,跟著我遊過來了,分成三人一組,遊到江中去,把那些在水中掙紮的戰士,都救上來了。

我叫排長清點一下人數,我們一下子傷亡29個人,犧牲了20來個。這是我們工程兵部隊,入朝4個月,傷亡最大的一次。也是整個三年期間我們工程兵傷亡最大的一次。

當時戰士們都很堅強,我自己那個時候沒有流淚,大家都沒有流淚,大家不是悲傷,而是憤怒。因為經過敵人飛機轟炸,這些都是家常便飯。我自己親手掩埋的戰友就有好幾個了,所以悲傷的感情沒有那麽多了,剩下的就是憤怒。悲憤要化成力量,就是化悲痛為力量了,怎麽辦?我就跟戰士們說,我們戰友犧牲這麽多,我們怎麽辦呢?戰士們很幹脆,活著幹,死了算,死了是烈士,活著要立軍功。我說好,咱們活著幹,馬上幹,馬上集合。就在這個時候,六連的指導員集合同誌們,我到江邊去集合那些司機,請他們來幫助工兵扛橋板。司機同誌都很願意幫忙,一個個扛著橋板,都往橋上跑。大概用了1個多小時,整座橋就架通了,被敵人炸斷的橋柱也接好了。

主持人:在抗美援朝戰爭當中,給大家印象很深的,就是誌願軍的坑道工事,我們都知道,在甘嶺戰役中,坑道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那麽修建坑道,或者說設計修建坑道,屬於工兵的業務範疇嗎?

李清廉:對,主要的坑道都是由工兵來修建的。

主持人:那麽誌願軍最早開始修築的坑道是哪裏?

李清廉:最初誌願軍統帥部配了一個工兵連,配合首長們活動,首長到什麽地方,我們工兵部隊先到,要先去修工事,然後首長們再去。

鄧華副司令員要到三八線附近去設立中線指揮所,就帶了我們工兵六團八連一排去,他們去了以後,就先修一個工事的指揮部,作為鄧華副司令員的指揮部,裏麵要掛作戰地圖,中間還得有會議桌,有好多參謀要開會。當時就弄成了矮洞式的,因為後麵很厚的大山,敵人的重磅炸彈也炸不塌。但是它有一個缺點,一旦那個口被炸彈封死了,人就出不來了。所以這個矮洞修好了以後,鄧華副司令員上去進行辦公以後,工兵六團八連一排又在旁邊選了一個比較隱蔽的地形,修建了一個30來米長的小型坑道,這次是有兩個口了,成一個U字型,彎進去又出來,敵人把這個口炸爛,可以從別的口出來了。這是朝鮮戰場上的第一條坑道。鄧華副司令員還表揚他們呢。

後來彭總指揮部要往上甘嶺附近去,那裏的防空洞沒打通,裏麵潮濕不通風,不適合高級指揮員在那兒辦公。所以我們工兵部隊在隱蔽的地方打了一個洞進去,打通了洞,這樣就形成一個200、300米長的大坑道了。這樣就通風了,裏麵空氣也好了,場地也清理好,牆壁上有一個板,搞成一個大會議室,裝上電燈,彭老總還有幾個副司令可以住在裏麵,還可以辦公。後來我看看,雖然不算漂亮,不是很現代化,但是當時看來還是最舒適的。這是在朝鮮戰場上的第二條坑道。

主持人:那麽真正在一線,工兵發揮了哪些作用呢?

既是工程部隊,又是戰鬥部隊

李清廉:那就是戰鬥隊的作用了。

工程兵的第一任務就是工程保障,要保證交通,修建領導機關的指揮所,修建地下倉庫、地下醫院,還要修飛機場。

到第一線呢,就是戰鬥隊了,和步兵、炮兵、坦克兵一樣要作戰。在第一線,我們發起衝擊的部隊,離敵人陣地都有那麽十幾、二十公裏,平時沒有路的,大部隊如果想要突然襲擊敵人,應該怎麽辦呢?我們就要修接近敵人的道路。在五次戰役的時候,我們工兵十團,跟九兵團的三個軍,兩個晚上各修了15公裏長的三條接敵道路,所以九兵團接近敵人很快。部隊到了前線,發起攻擊之前,工程兵就要衝鋒在前了,首先要排雷。敵人在重要地區設有雷區,還都有鐵絲網,有的不止一、兩道。夏季反擊戰的時候,敵人設置最多的陣地是九道鐵絲網,每道鐵絲網之間都有幾十個、幾百個地雷,這種大雷場,都要工兵去排除的。當然在步兵發起衝鋒之前,炮兵炮擊半個小時,也可以炸掉一些地雷,炸掉一些鐵絲網,但是有好多還是炸不掉的,這就要工兵去排除了,為步兵開出前進的道路。

主持人:李老,在大家的概念中,排雷工作肯定是屬於工兵的工作範疇,除此之外,我們工兵部隊運用自己手中這種地雷武器,大規模殺傷敵人的戰例有沒有呢?

李清廉:也有不少呢。

在四次戰役的時候,66軍在守衛陣地,敵人想辦法進攻。這個陣地兩個山頭之間有一塊開闊地,這是敵人的坦克部隊經過的地方。我們工程兵派了一個連去埋地雷。埋雷一般是縱隊,或者橫隊這麽埋,但是這樣子殺傷力小,而且消耗地雷也多,怎麽辦呢?我們工兵指揮所的一個參謀就和連長、指導員商量,我們大家一塊兒研究。他說按常規排雷方法不行,隻能搞梅花陣,就是在這個中心埋一個地雷,圓周360度,60度埋一個地雷,一個梅花陣是7枚地雷。梅花陣搞完了,第二天敵人一個營向我們進攻,剛開始是排著隊走,快到了我們機槍射擊範圍之內,就分散了,開始爬起來走。因為我們外邊的地雷陣中間有空隙,敵人就進來了,走到中間就爆炸了,前麵的人就倒下了。敵人的那個營長還很勇敢,他說繼續前進,一前進又碰到我們前麵的梅花陣,結果炸開了,敵人開始往四麵跑,我們的地雷陣到處都在炸,我們在山上看得清清楚楚。敵人少部分跑出去了,其他人趴著不敢動,生怕碰到地雷。正在這個時候,我們派出的工兵連隱蔽在兩邊的戰士們,一擁而上俘虜了65個活的。當時我們就憑一個地雷陣就消滅了敵人300多。

主持人:在抗美援朝戰爭期間,我們工兵部隊還有哪些比較傳奇的戰鬥故事呢?

李清廉:我記憶最深刻的是一個很壯烈的故事,直到現在,我做夢還將常想到。

五次戰役第二天,我們部隊彈盡糧絕,向後撤退。敵人就利用我們撤退的情況,組織快速突擊隊,前麵是幾十輛坦克,中間是上百輛汽車,拉著步兵,後麵是幾十門大炮,這樣向我們撲擊。我們留下九連連長,率領部隊在南邊死守。當時江邊就是山,山下麵是深溝,遠遠看到敵人坦克來了,就想辦法炸敵人的坦克。連長叫其他排的戰士把手榴彈、機槍都留下,趕緊過河,組織了10個人留下來,算上連長一共11人。等其他戰士過了河就把橋炸了,準備迎接敵人坦克。後來又有3個戰士從橋那邊跑回來了,要求一起留下來。連長把12個戰士分成三個爆破組,每組四個人,還有一人作掩護。戰士們都在山溝裏麵躲著,當敵人的第一輛坦克拐過山彎過來的時候,戰士們就開打了。

主持人:當時我們使用的是什麽武器呢?

李清廉:當時沒有什麽武器,連爆破筒都沒有,就是手榴彈。兩個手榴彈綁在一起,別的要害炸不了,隻能炸履帶,履帶一炸斷,它就跑不動了。

當時敵人坦克上還有機槍手,剛開始沒發現我們,所以第一個爆破組上去之後,連續炸毀三輛坦克。後來敵人的機槍手就向我們掃射,連長用短途機槍掩護戰士們。

第二個爆破小組上去,第一個爆破小組又同時跟上去,去打後麵的坦克,一下子又打了五輛坦克。當時這八位同誌就暴露在敵人麵前了,敵人後麵的坦克一輛接一輛,他們都集中火力,凡是能打到我們的火力都往這兒打,結果連長左臂負了傷,還端著機槍打。戰士們往前衝,連長就一直跟著,利用坦克做掩護,打敵人坦克上的機槍手。第三組衝上去之後,又炸毀敵人四輛坦克,可是我們的傷員就比較多了,因為敵人好幾個機槍對著我們射,躲不過去的,結果都倒下了,連長還在繼續往前去,他的機槍也打壞了,他就把戰士們剩下的手榴彈拿起來,他也去打坦克。最後連長已經筋疲力竭了,抱著一捆炸藥手榴彈去炸敵人的坦克。那個坦克發現了連長,但是因為有死角,那個坦克的機槍打不著他,就把坦克開過來軋他,連長就抱著一捆炸藥和敵人同歸於盡了。他們十四個人,都壯烈犧牲了。但是當時我們都不知道。後來這個團給我們寫工作報告的時候,還不知道三個共青團員也回去了,寫的是11個人失蹤。當時我看到報告,就有點奇怪,我們的部隊是不會這樣的,失蹤就肯定是被俘了,我們的部隊不會當俘虜,所以那時候我一直注意了解這個情況。後來那位作掩護的同誌沒有死,他叫張殿祥(音),他在掩護連長的時候負了重傷,昏迷不醒。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南朝鮮的醫院裏,他隻好躺在被窩裏哭。後來被送到戰俘營,和其他俘虜在一起搞軍事鬥爭,是很堅決的一個戰士。第一批釋放戰俘的時候,他回來了。我老遠就看到他,因為之前我見過他的。那個時候好多國家的報社記者都圍上去了,我也奔著他去了。他淚流滿麵,講了連長帶領戰士們炸坦克的全過程。直到那個時候,我們大家才知道真相。

主持人:李老,作為抗美援朝戰爭的一個親曆者,今天的您怎樣評價這場戰爭、您的部隊和您的戰友?

李清廉:我覺得賀龍元帥當年的評價很客觀。1953年停戰後,賀龍元帥帶著第三屆慰問團到朝鮮,他講,工兵是英勇頑強、堅毅勤勞、戰功卓著的英雄部隊。

在這場戰爭的過程中,我們心中確實對祖國有實實在在的感情,而不是一個空洞的概念。大家當時都流行一句口頭禪:為了保家衛國,活著幹,死了算,死了當烈士,活著立戰功。就是這麽一種革命責任感、革命榮譽感、愛國主義、國際主義,革命英雄主義精神,集中在一起,這就是整個抗美援朝戰爭期間,廣大誌願軍,包括我自己在內,始終勇往直前的一個精神力量。經過抗美援朝戰爭,我總結出一個經驗,就是戰爭教育了我們,我們贏得了戰爭。戰爭教育我們,有高昂的士氣,再加上正確的戰略戰術,我們就可以戰勝敵人,所以我們贏得了戰爭。

主持人:進攻在前,撤退在後。雖然條件艱苦,但誌願軍工兵戰士們,還是以頑強的意誌,克服了一切障礙,為自己的戰友們,打開了一條又一條通向勝利的大道。

感謝李清廉同誌來到我們的演播室,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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