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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結號》未曾公開的故事——新華網專訪原著作者

(2008-01-17 02:13:19) 下一個
《集結號》未曾公開的故事——新華網專訪原著作者

2008年01月17日 新華網


退伍水兵作家楊金遠近照 陳吉攝影


記者在福建莆田采訪楊金遠 陳吉攝

吹響集結號的水兵作家--專訪海軍退伍老兵、電影《集結號》原著作者楊金遠

攝影報道:王進平 陳吉 徐綱要

吹響集結號

楊金遠是如何《集結號》結下的緣?他說,談到寫作緣起,《官司》這部小說的寫作很偶然,但是更多是他對一個事件的敏感。

那是6年前的一天,楊金遠正與家人在家是看電視,在翻找電視節目時一個談話節目引起了他的注意。中央電視台《百姓故事》裏講述一個幸存的老戰士,一直在尋找戰友的遺骸,以此證明他們不是失蹤而是烈士。這位老戰士的戰友在解放戰爭的一場戰役中全部陣亡,隻有他負傷活了下來。為了緬懷戰友,他住到了軍營附近,每當軍號吹響,他總是出現在軍營門口。雖然電視上的故事隻有兩分鍾時間,但軍號,老兵,這兩個意象頓時就引起了我的強烈興趣。我當時就想,可以就此寫一篇小說,就寫戰爭和承諾、信用。為戰友之間的友情而感動,於是就有了小說《官司》。而《集結號》正是改編於他的《官司》。

楊金遠把這個老戰士的故事變成了小說《官司》。為掩護大部隊轉移,小說裏性格執著的一根筋連長老穀奉命打一場阻擊戰,並和團長約好,以午夜時分的集結號作為撤退的號令,但是,老穀和全連兄弟殺到午夜,又殺到天亮,在生命的廝殺中苦苦等待,直到全連隻剩下老穀一人幸存,也沒聽見集結號吹起。到底是團長忘了吹號還是把全連丟下不管了?這個疑問一直困擾著老穀。與所屬部隊失散之後,老穀花了幾十年的時間來尋找團長,要討個說法。小說首先刊登在2002年4月號的《福建文學》上;6月號的《小說月報》轉載。再後來,小說被發現,並被改編成電影《集結號》。

從小楊金遠就常常聽到家裏人給他講的革命片段。經過一個地方,父母就會告訴我,幾十年前他們就是在這裏冒險穿過封鎖。或大或小的危險時常會到來。在敵我之間的明槍暗戰中,生死有時就在一刹那。

福建是革命老區。楊金遠說,在戰爭年代,失蹤的士兵並不鮮見。兵荒馬亂之中,那時的部隊不像現在的部隊這樣組織嚴明,一支部隊常常會減員,也常常會臨時增員,帶領部隊者往往也不能確切地知道昨天部隊裏有多少人,今天又是多少人,這樣士兵就比較容易失蹤--部隊裏具體少了多少人在當時就不知道,事後更難弄清楚這些人是怎麽少了的。在戰後統計裏,無名烈士的數量也遠遠超過有名有姓的烈士。據解放初民政部的撫恤統計,革命戰爭中有名可考的烈士超過100萬人,而無名烈士至少是這個數字的數倍。彌漫的硝煙散去之後,一些事情會被忽略甚至忘卻。

今天人們在小說和熒幕上看到的英雄故事對於楊家來說是司空見慣的,就是生活的一部分。這讓楊金遠談起這些沒有距離感。年輕時我都很少向父母他們仔細問過這些事情,他們也很少主動說起,往往是因為觸景生情,才零碎地說起一些往事。1991年,楊金遠產生了強烈的寫作願望。那時他已經從部隊回到莆田工作,並接手一項拍攝革命題材專題片的任務。那段時間,楊金遠走遍了莆田的革命老區,天天身處過往細節的包圍之中。

人們很難完整地回憶一些事情,他並不知道什麽才是專題片想要的東西,過去的曆史雖然宏大,但是當局之人體會到的都是一些細節,他告訴你的,都是一些個人的感受,楊金遠說,他決定書寫這段曆史,用小說的形式。並且,在楊金遠看來,曆史與小說之間很多時候並沒有涇渭分明的界限,一些東西用小說來表現反而更合適。楊金遠習慣把小說的主題叫做中心思想。在楊金遠的戰爭小說中,對個體命運的關注是小說的中心思想,戰爭反而變得模糊起來,成為人物命運的背景。小說關注的是人和人的思想靈魂,楊金遠說。

曾經是水兵

烽煙滾滾唱英雄,四麵群山側耳聽,側耳聽,……唱著《英雄讚歌》,在青春的熱血澎湃中高中畢業的楊金遠走入了軍營,入伍後被分到東海艦隊上海基地某護衛艦大隊511艦上,成為一名光榮的海軍戰士。

上艦後,楊金遠高興極了,511艦是當時剛下水服役不久的國產第一代新型導彈護衛艦,代表著國家科技、工業的最新成果,是海軍重要的殺手鐧裝備,部隊駐地又是在繁華的大上海吳淞碼頭,這對於一個從福建莆田農村中走出來的農村娃來說有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楊金遠暗下決心,一定要在部隊好好幹,改變自己的命運。


二排左起第二名為楊金遠 陳吉攝


楊金遠當年服役的511艦。他將這照片珍藏了三十年。 陳吉攝影


然而,沒過幾天他就和另外幾名新兵被分到炊事班當炊事員,這對於剛到軍營躊躇滿誌的他來說像澆了盆冷水。時任艦政委鄔華楊看到這個樸實的新戰士的情緒變化後鼓勵他,越是艱苦平凡的崗位才越能鍛煉人,好戰士就是在吃別人不願吃的苦,幹別人不願幹的活中才脫穎而出的。楊金遠從政委的目光中看到了信任和期望,也堅定了他當好炊事員的決心。

從一個高中生到一名炊事員,楊金遠轉變的很快,洗菜、切菜、炒菜越做越熟練,在同年兵中第一個在全體軍人大會上受表揚,他在戰友們的掌聲中感受到了欣慰和高興。然而,第一次出海卻給他來了個下馬威,一千多噸的護衛艦在風浪中不時被拋起壓下,左右搖擺,楊金遠也暈船吐的翻腸倒胃,下鍋的菜被晃的整個廚房都是,鍋碗瓢盆碰的叮當響,蒸飯間的米飯整個被晃了個底朝天,等到錨地拋錨時,吐得胃痛的楊金遠對大海充滿了無奈和恐懼感。

然而,水兵的家就在海上,吃過夾生飯和鹹菜後,軍艦照常起錨,駛向波峰浪穀,暈船吐得快虛脫的楊金遠恨恨地對著大海吼起來,咒罵著大海的殘忍和無情,發泄著痛苦和無助。慢慢的,他的精神好了許多,最後竟爬起來,一邊吐著一邊揮著大鏟子炒菜,這一次,他明白了一名水兵的磨難與精神的力量。

當兵第二年,楊金遠因表現出色被調整到技術性很強的輪機班擔任輪機兵,他開心地笑了,要知道輪機專業專業性很強且許多技術與地方通用,是大家都想學的專業。但剛高興沒多久,楊金遠就偷偷哭了,艦艇航行時機艙內機器轟鳴震耳欲聾,溫度高達50多度,他每隔半個小時要來回穿梭5個艙室、爬10次旋梯、為7個大軸支點加油並登記一次。體力消耗大不說,衣服和身上到處都是油,更難過的是本來暈船靠毅力還能頂一頂,可聞到各種油料遇熱後刺鼻的味道就忍不住嘔吐起來。

他幾次虛脫暈倒在戰位上,打起了退堂鼓。可當兵前父母親的叮囑和期盼又不時回蕩在耳邊,自己可是革命的後代呀,奶奶、父親、母親都是解放前我黨的地下交通員,在多少次的生死考驗麵前都沒有後退半步,自己怎麽能當逃兵,於是他打消了自己後退的想法,跟身邊的老兵慢慢學會了適應,也慢慢懂得了艦上每個水兵平凡的外表下不平凡的奮鬥與艱辛的故事。從小就愛寫作他拿起了筆,把身邊的好人好事和所思所想寫成了稿子,不時被艦上的黑板報和小廣播采用,他也慢慢成了戰友眼裏的文人,受到尊重。

艦上的日常生活每天沒有多大不同,但是1977年的一天不一般。一大早,楊金遠正和戰友們在機艙忙碌,忽然上級一個命令傳來:緊急出航,全體官兵一律不準上岸,不能寄信,不能打電話。艦艇緊急離開碼頭向前方駛去,楊金遠在艦上最底層的機艙裏戰位上值更,他不知道艦艇向何方航行,也不知道將要執行什麽任務,更不知道艙麵的戰友在幹什麽,他所做的隻是在轟鳴的機艙中等候一個個要求變速的車鍾命令。他感到了一種神秘和壓力,也感到了無助和無奈,心一直懸著。航行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突然停了下來,船上的補給品不夠,就有小舢板一次次地劃過來,運來糧食、蔬菜……

許多艦員的心裏都很不安,非常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要去哪裏?要幹什麽?但是命令裏隻有\'離開\'和\'不準\'。後來得知艦艇開到台灣海峽,遇上美國第七艦隊攔截,過不去,艦艇也就沒再繼續南下。這時候楊金遠深刻體會到,軍隊就是軍隊,軍隊是國家機器,是個特殊的武裝集團。在軍隊裏,很多時候簡單到隻是一個命令,不需要解釋得很清楚,下級的任務就是無條件地執行,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去問是對是錯。這也為他以後小說的創作奠定了基礎。

走上文學路

一晃6年過去了,楊金遠從一名新兵成為了一名老兵,從炊事員先後成長為一名輪機兵、輪機班副班長、班長。在上級準備為他提幹時,他卻因多年艦艇和海上生活患上的胃病和關節炎而不得不遺憾地錯過。1982年,這名海軍老兵流著熱淚,默默摘下帽徽和領章,向著軍旗行完最後一個莊嚴的軍禮,踏上了返鄉的路程。

1982年,楊金遠帶著遺憾離開了生活了六年的大都市――上海,一心從軍的他因為身體的原因不得不脫下軍裝,隻身一人複員回到了家鄉。

麵對著將來的生活,楊金遠何去何從?部隊六年的培養讓楊金遠變得更加自信,從農民幹起,田間地頭又多了一個穿著海魂衫的農民。勞作之餘鄉親們三三兩兩在抽煙、聊天,而楊金遠卻坐在田梗邊後來,拿出當兵時的筆記本寫著、思考著,今天一首小詩,明天一個小故事,後天一個小隨筆,這樣日積月累,楊金遠的筆記本慢慢厚實起來。

機遇總是垂青有準備的人,楊金遠時來運轉的一天到了。一個在外工作的鄉親偶然看到在田梗邊寫作的楊金遠,看了他隨手寫下的文字,知道他是個懂文化的退伍軍人,就介紹進入福建鹽業公司。

到了公司雖然還隻是名工人,但是比起下地幹農活,算是輕鬆了許多,楊金遠十分珍惜來之不易的工作,工作十分拚命,公司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不誇他的。工餘時間,楊金遠除了忙著讀書,就是繼續寫文章。當時宿舍條件簡陋,八個人住在一起,工友們在屋裏喝酒、打牌、聊天,他就拿著書到屋外的路燈下看,夜深了,回到宿舍繼續打著手電寫的他的文章。

每個月的工資除了給家裏寄去部分,其餘的他全都用在購買書籍上了。退伍幾年了,他依就穿著舊軍裝。工友們對他說,現在這個社會是享受的時代,吃喝最重要,要懂得享受生活,別這麽省,過一天算一天。楊金遠笑而不答,因為在他的心中,已為自己定好的一個人生的目標。

功夫不付有心人,楊金遠結合自己的經曆,先後寫出幾篇文章,投給《福建文學》等刊物,居然都登出來了。當自己的作品變成鉛字被印刷出來時,楊金遠失眠了。看著《福建文學》上自己的稿子,他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他在向他的人生目標一步步的邁進。

楊金遠的稿子發表了!這消息不脛而走,他的工友知道了,他的領導知道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居然能在雜誌上發表稿子,大家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楊金遠,他依然是笑而不答。在以後的日子裏,他的稿子不斷發表在各類雜誌上。初露崢嶸的楊金遠很快被當作人才,被破格招攬回家鄉,先是進了《每周日報》當校對,隨後他又被選進入市政協機關,之後,上級又讓他創辦一份專門麵向海外僑親的刊物。就這樣,楊金遠成了《莆田僑鄉時報》的總編輯。

楊金遠並不是第一次觸電。在《官司》(電影《集結號》的原著)以前,他先後寫了《命裏帶刀的女人》、《不是處女別嫁我》、《大雜院》、《義務兵》等作品,其中《大雜院》、《義務兵》在上世紀90年代被改編成電視劇在中央電視台播出過。

對《官司》能夠被馮小剛看中,拍成電影,楊金遠有著自己的理解:以往軍事題材,比如《英雄兒女》、《南征北戰》,都是描寫軍人頂天立地,大聲呼喊\'向我開炮\'這樣的口號。後來,軍事題材開始向描寫人物內心方向轉變,前一陣子比如《亮劍》、《激情燃燒的歲月》等,我覺得這些大多是表現個人英雄主義,是小人物成長為大人物,而《官司》自始至終都是小人物的故事。而且要說我有什麽不同,就在於我探討的是人的本性問題,從人的本性來回眸戰爭。

《集結號》已經生成,楊金遠的另外一部軍事題材小說《突圍》也已改編成30集同名電視劇,不久將登上熒屏。楊金遠說,《突圍》作為長篇小說,就整合了他的父輩在革命時期的許多人和事。

20餘次熱烈的掌聲,上萬名觀眾久久不願離開,這是上個月馮小剛新片《集結號》北京首映儀式上上演的一幕。

沒有大牌明星,沒有纏綿情節,這樣一部影片,究竟是靠什麽惹人落淚?是感人的故事情節耐人尋味,是逼真的戰爭場景讓人震撼,還是某種久違了的情愫觸動了觀眾心底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帶著種種疑問,我走近了一張張質樸的麵孔,走近了一個個感人的故事,走近了那悠揚綿長的集結號。

觀畢影片,隻有一個樸素的詞語能表達我心中的感覺:震撼。如果說,以往在美國大片中才難得一見的逼真戰場畫麵是構成我腦海中“震撼”這個詞語形成的最初原由,那麽,九連48名官兵在戰場上對“聽不到集結號就不能撤退”的堅守、穀子地畢其一生對榮譽的找尋,便是“震撼”在影片中貫穿始末的具體延續,而這群男人在戰爭中所迸發出來的義無反顧的犧牲精神,則是讓“震撼”沸騰我體內每一滴血液的“催化劑”。

所有的觀眾可以正視影片在不經意間所表達出來的一個細節:英雄也會害怕。在屍橫遍野的搏殺陣地,當敵人越逼越近,戰友們一個個倒下,一個又一個戰士哭喊著對連長說:“集結號吹過了!”

集結號的吹響,意味著他們可以暫時離開槍林彈雨的戰場,遠離死亡的威脅。也正是這種細節的突出描繪,讓英雄的形象更加豐滿真實。指導員王金存這個角色的存在,似乎正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從一個“尿褲子的逃兵”到敢於在戰壕前不顧一切地直起身子端槍擊斃敵坦克手的勇士。是什麽讓這些哭喊著的戰士最終選擇了以一種大無畏的姿態戰勝自己、擊退敵人?是責任、是使命,更是一種義無反顧、視死如歸的犧牲精神。“害怕你就大聲喊”,精神意誌最終戰勝了人性的軟弱,於是,他們勇猛地衝向槍林彈雨,讓自己的生命在血與火的洗禮中得到永恒。雖然,他們的歸宿是成為硝煙中一具具沉默的骸骨,直至靜默如塵埃;雖然,在和平年代裏,那些慘烈消逝的生命留在這世間的惟一印記,可能隻是一根根無名的木樁!但是,英雄逝去,精神不死!崇高的犧牲者,將永遠地銘刻於活著的人們心中!

導演馮小剛在談到《集結號》創作時說,每一種犧牲都應該為後人尊重和緬懷。而在這全部應該被載入英雄墓誌銘的犧牲之中,有一種犧牲最值得我們稱道,這種犧牲是一種無我的、利他的精神;這種精神理應被稱為崇高。

《集結號》傳達給我們的,遠不止震撼和崇敬,更是一種剛強、一種堅毅、一種精神、一種責任。因為軍人的價值,並不在於怎樣被人們去尊重和緬懷,而在於如何守護和保衛尊重和緬懷他們的人們。

《集結號》中“九連”的先輩們用一場“亡47人、生還1人”的頑強阻擊戰告誡我們所有生活在非戰爭時期的軍人:生命的脆弱,其實是肉體的脆弱,戰場上,隻有戰勝它,才能激發出自己的血性,進入無我的犧牲境界。戰爭,是讓軍人變得勇敢的搖籃,但我們必須在非戰爭時期充分認清戰爭本來的麵目,隻有這樣,當戰爭一旦來臨的時候,我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裏激發出自己的精神潛能——“懷必死之心,絕偷生之念”的決心和勇氣。(解放軍報/張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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