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願軍指導員劉士品接受新華軍事專訪
2008年01月11日 新華網
誌願軍指導員劉士品 主持人:1951年2月中旬,抗美援朝戰爭的第四次戰役中,誌願軍與敵人在漢城北側地區迎頭相撞,38線以南議政府、東豆川地區的逍遙山,成為敵我雙方爭奪的要地,一場血戰在這裏展開。
今天來到我們演播室的嘉賓,就是當年血戰逍遙山的親曆者,誌願軍第26軍78師233團1營2連指導員劉士品同誌。劉老,您好!
劉士品:你好。
主持人:劉老,您所在的部隊入朝之後,首先打的是哪一仗呢?
劉士品:二次戰役的東線。當時我所在的26軍屬於9兵團。我們參加了長津湖戰鬥,當時的作戰區域就是長津湖到鹹興這一段。
主持人:當時咱們部隊的狀況是怎麽樣的?
劉士品與主持人在演播室現場
華中骨幹入朝,群情高漲
劉士品:我們9兵團有20軍、26、27軍,都是華中的骨幹。
主持人:作為主力部隊,當時您所在的連隊,下麵有幾個排?裝備是怎麽樣的?
劉士品:我們那個連從上海出發的時候有120多個人,在路上行進的過程中又有一個排加入進來了,一共大概160多個人。
主持人:那是一個很大的連了?
劉士品:是個加強連,一個連裏有三個排,還有一個炮兵班。
主持人:當時咱們步兵的裝備怎麽樣呢?
劉士品:一個班有一挺輕機槍,一共是九挺輕機槍,有三個長式衝鋒槍,其他就都是步槍了。
主持人:是什麽式的步槍呢?
劉士品:我們那個部隊都是捷克式,機槍都是加拿大的,那個機槍挺好。
主持人:據說當時9兵團入朝比較倉促,連冬裝都沒有完全換上?
劉士品:別提了,到山東以後,第二天就開始發衣服,當時是有的發,有的沒發,然後就上了火車。
當時我們隻知道是要去保衛邊疆,但是具體幹什麽都不知道。到了沈陽火車站,給我們發炮彈、發衣服。當時的衣服都是以前日本鬼子穿的大衣,他們個頭都非常小,有的人都穿不下,衣服都非常破。鞋子還是我們南方發的皮鞋,也就是國民黨的皮鞋,但是都不能穿,因為太冷了,後來發了大頭鞋還好一點。
等我們到了撫順下車,才告訴我們是要去抗美援朝。
主持人:當時聽說要抗美援朝,跟美國人打,你們害不害怕?
劉士品:沒有害怕。當時告訴我們要去哪裏之後,大家情緒都高了。但是當時我們很輕敵,都想速勝,都以為到了朝鮮就可以很快勝利歸來,後來想想那個思想是不成熟的。
當時給我們發了一個美國的毛毯,那個時候我們隻想著一定要立功,有的同誌寫詩,有的表決心,大家情緒很高。
主持人:剛到朝鮮之後,遇到最大的困難是什麽呢?
劉士品:最大的困難就是沒東西吃,還有就是太冷了,我們沒有足夠的衣服穿。
主持人:當時的天氣冷到什麽程度?
劉士品:我們是1950年11月初的時候到朝鮮的,那個時候在我們東北已經開始冷了。到了鴨綠江之後就更冷了,開始是零下十幾度,到了長津湖那邊就到了零下二十、三十度。有的時候我們的戰士走路走累了,就在旁邊坐一坐,馬上就凍住了。我們指導員怕有人掉隊,就過去敲一敲,結果戰士的身體都已經硬了。所以我們都不要戰士把槍和背包卸下來坐著休息。
主持人:從長津湖戰場上撤下來之後,您所在的連隊緊接著打的第二仗就應該是四次戰役了?
劉士品:我們還停了幾天,在那兒進行了補充,接著就是四次戰役。
沿著東海岸,過平壤,到漢城,到了漢城北邊。
奉命防守敵我必爭之地--逍遙山
主持人:當時咱們這個連接受的任務是防逍遙山嗎?
劉士品:我們26軍主要是打議政府鐵原和東豆川地區的防禦戰鬥,我們連負責守衛逍遙山。
主持人:當時逍遙山周圍的戰場大概是怎樣的情況?
劉士品:朝鮮都是南北橫向的山,除了山就是溝。我們在左邊,右邊是我們的六連,它是間接阻擊。
逍遙山靠公路的這邊是梯子形狀的,我們就在這邊。我們也考慮了坦克能爬的坡度,坦克能爬15度、25度。
這本來是一個主陣地,前麵還有一個前沿班,也就是警戒班,要提前發現敵人、提醒戰爭展開,我們後邊好提前做準備,這是我們的一道線。這個山大概有200多米高,山腰部是主要陣地。
主持人:逍遙山有怎樣的戰略地位?為什麽它是敵我雙方的必爭之地?
劉士品:它的戰略目的是38線。如果想要突破38線,隻能過逍遙山,沒有別的路可走。也就是說逍遙山卡住了通向38線的主要公路。
主持人:作為連首長,當時您和其他連的指揮員,是怎樣配置兵力呢?
劉士品:逍遙山最薄弱的地方就是我們所處的陣地。那個山非常陡,車輛絕對上不去。但是山的另一邊,也就是後邊那個大山,有一個山口,敵人可以上來。不過當時我們估計,按照敵人的裝備情況來看,它不會從那兒上來,因為沒有炮火掩護。我們就去準備了好幾天。
主持人:這幾天主要是做什麽準備呢?
劉士品:戰士們都在挖工事。指導員們都在研究戰術,研究敵情,研究變化。
主持人:當時挖的是什麽樣的工事?
劉士品:我們挖的工事就是坑道,已成雛形了,還挖了兩列的戰壕。後麵的兵力比較多,挖的就更深一些。
主持人:當時的天氣應該是很寒冷的,地好挖嗎?
劉士品:當時是3月份。地都是凍著的。挖著很艱苦。
主持人:當時咱們構築工事主要用的什麽工具呀?
劉士品:用的是鐵鍬、洋鎬,都是美式的。洋鎬的穿透力非常好,是真鋼的,戰士都把它當寶貝。
主持人:這些工具都是從哪兒來的呢?
劉士品:都是戰場上繳獲敵人的。
主持人:你們進入陣地多長時間敵人就出現了?
劉士品:大概是三天後吧。
敵人首先派空中偵察機過來偵察地形。然後就派一個排或者一個班,到各個地方去偵察。
主持人:敵人最近能到咱們前沿多遠呢?
劉士品:最近的有200米。我們發現以後就打,敵人跑了以後,就把武器丟了,晚上我們就去拿回來。就這樣過了大概有好幾天,然後敵人就開始進攻了。
主持人:在這個期間我們的部隊怎樣了解敵人的情況呢?
劉士品與夫人
敵人炮火準備,我們休息
劉士品:當是因為我們是守衛陣地,所以一定不能暴露陣地,我們所有的偵查行動都以這個為原則。還有就是我們那時候要抓舌頭。有一天晚上,我們出動了七個人,由我們副連長帶著去抓舌頭。
敵人在我們前麵有一個環形防禦,就像一個城堡一樣,躲在裏頭挺安全的。後來我們就抓了三個舌頭回來。當時我們每個連裏,都有兩個英語翻譯、兩個朝語翻譯。抓了舌頭回來,馬上弄到團裏去,都是他們翻譯的。
主持人:敵人真正發起進攻,大概是在什麽時候?
劉士品:大概是在我們進駐陣地七天、八天以後。
主持人:敵人是怎樣發起大規模進攻的呢?
劉士品:敵人經過了幾天的空中偵察和陸地偵察以後,編好了戰鬥方案,然後第一天早晨起來就是大規模進攻。坦克轟轟地叫,他們的陣地全都調動起來,馬上就開始炮火了。首先就是坦克開到陣地後邊,到了一定的位置就開始打炮,這是第一個層次。
然後就開始打燃燒彈,陣地到處都燃燒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就開始打煙霧彈,陣地前開始大煙彌漫,這個時候敵人就進攻了。
主持人:敵人火力準備的時間大概多長呢?
劉士品:最少也有一個小時。
主持人:敵人前期的火力準備,對我們陣地的破壞和人員的殺傷嚴重嗎?
劉士品:其實我們的戰士們最喜歡敵人打炮的時候。因為在這個時候我們都不挖工事了,就躺在工事裏休息,或者是喝水、吃飯。敵人打完炮後,就得進入我們的陣地,準備打仗。可是我們陣地爬上去很困難,那美軍穿著又大又硬的鞋,爬起來更困難,等他們費了好大力氣爬上去以後,也沒有火力了,對付不了咱,他就吃虧了。
所以我說在那個時候,戰士們是最高興的。後麵的工事是咱的,我們從工事跳出來,打起敵人來都比較方便。當時我們都是用這個辦法打擊敵人的。所以敵人當時的炮火準備也沒什麽可怕的。
主持人:當時美軍發起衝鋒的時候,是密集隊形,還是疏開隊形?
劉士品:一般是散開隊形。
主持人:咱們一個連的正麵,大概能展開多大的兵力呢?
劉士品:像我們這個連,在我剛才講的那個主陣地,最少能展開一個營。那個山的麵積很大,裏麵全都是原始森林,走起來非常困難,美軍走起來就更困難了。
主持人:那麽敵人接近我們陣地到什麽程度的時候我們就開火了?
劉士品:這就要看地形了。一般不單獨打槍,都是準備好了幾道線。到哪個線該怎麽打我們心裏都有數。比如說距離遠一點兒就打輕機槍,近一點兒就衝鋒槍,再近一點兒就手榴彈。
主持人:當時咱們連隊這些武器當中,殺傷力最大、最好用的是什麽武器呢?
劉士品:最好用的是手榴彈,然後就是衝鋒槍。
主持人:我們的槍一響,手榴彈一扔過去之後,那些美軍是怎麽一個反應呢?
劉士品:他們很快就撤了,他們根本扛不了。
主持人:那我們這個仗打起來應該是很輕鬆了?
劉士品:不是的,我是說我們在陣地工事前麵打敵人是很有力的,因為在那裏我們的地形好。但是並不是都這樣輕鬆的。
主持人:我們向敵人發起進攻的第一天,敵人的這種攻擊發起了幾次?
劉士品:第一天是兩到三次,頂多三次。敵人時間來不及了,到了晚上他們必須得撤回去,第二天重新組織進攻。
主持人:那麽敵人進攻的戰術應該是很固定的?
劉士品:剛開始很固定,後來就有些變化了。這一次在我們主陣地那裏打了兩天,敵人後來也沒拿下來。後來敵人就放棄那個地方了,最後是轉移到我們的次陣地那裏去了,搞得我們非常緊張。
主持人:為什麽非常緊張呢?
劉士品:因為我們沒有想到敵人會從那個地方來進攻。那個就是一個小窄口,我們布的兵力比較少。
主持人:這個時候你們怎麽辦呢?
劉士品:我們調了兩個班在那裏守,最後打得很激烈,其中有一個班就還剩兩個人,另一個班隻剩一個了,就在那裏堅守到下午,什麽吃的都沒有了,也沒有武器、沒有子彈了,就跟敵人拚洋鎬、拚鐵鍬,也就是說已經進入到肉搏戰階段了。
劉士品與老戰友鄔戈
肉搏戰中,美軍既笨重又膽怯
主持人:美軍在肉搏戰中的戰鬥力怎麽樣?
劉士品:他們非常笨,而且非常害怕。他們沒想到咱們會那麽勇猛,打起來之後,他們就都跑了。
主持人:在這些戰鬥當中,咱們部隊的減員和傷亡大嗎?
劉士品:大,每天都有很多。
主持人:減員和傷亡主要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劉士品:主要就是陣地大,戰鬥一打上來兵力就會減少,彈藥也逐漸減少,傷亡就會大一些。
主持人:當時咱們彈藥的供應緊張嗎?
劉士品:還是很緊張的。
主持人:當時每個戰士身上能帶多少彈藥?
劉士品:按規定來講,每人是四個手榴彈,六十發子彈。輕機槍要2000發左右,衝鋒槍就更多了。我們有的戰士盡量多帶一點,因為有的時候打得太激烈了,靠後方供應來不及。
主持人:彈藥緊張了怎麽辦呢?
劉士品:把犧牲的同誌的彈藥收集起來,再繼續使用。實在沒辦法呢,就靠鐵鍬、洋鎬,我們到了山上以後,用鐵鍬、洋鎬對付敵人還是有用的。
主持人:敵人在反複進攻但是始終得不到進展的情況下,他們有什麽樣的新手段嗎?
劉士品:他們投入大量兵力,再加上整個的空中火力。敵人還跑到山後襲擊我們的後方,那是非常可怕的。
主持人:當時敵人已經到了連隊的後麵了嗎?
劉士品:基本已經到後麵了。那是危險最大的,把我們整個後邊的供應、傷員的供應都切斷了,白天都不能進行了,都得等晚上了。所以那個時候我們傷亡非常大,供應很困難。
主持人:您的回憶文章裏提到了,美軍在反複進攻不能得手的情況下,使用了凝固汽油彈?
劉士品:是的,那個汽油彈呀,把山上的棕樹都燒光了。
主持人:對我們戰士威脅大嗎?
劉士品:這個威脅太大了,一旦有燒著的東西就到處都燒,我們有的戰士衣服都燒著了。
主持人:如果碰到了凝固汽油彈的話,我們的戰士怎麽辦呢?
劉士品:如果發現的早的話,就找個隱蔽的地方躲在那兒,汽油彈打不過來。還有就是往挖防空洞的土上滾一下會好一些。
主持人:敵人不斷地使用一些新的技術手段來加強他們的工事,那我們有沒其他的戰術嗎?
劉士品:咱們的戰術就是除了工事、隱蔽以外,就是靠陣前反擊。
主持人:當時咱們的陣前反擊是怎麽組織的呢?
劉士品:把所有人員都收集起來,算準時機,在黃昏以前的時候,發起反擊。這個時候敵人火力減退了,飛機也比較疲勞了,在這個時候發起反擊,基本上都是成功的。
反坦克手雷,戰士們的有力武器
主持人:我在您的回憶文章當中也看到了,當時咱們的戰士們也使用很多大威力的武器,比如說反坦克的手雷?
劉士品:對,戰士們都喜歡那個,都想去襲擊敵人的坦克。我們的打坦克班都要先報名,經批準才可以的,一般的不讓去。成為打坦克班的成員後,戰士們就非常高興,他們在草地上趴著,等著坦克車來。坦克車的死角特別大,朝鮮地形對我們也比較有利。
敵人的坦克過去以後,我們就用手雷打它屁股後頭的齒輪,那都是帶磁鐵的,有的手雷就粘上了,有的就滾下來了。粘上以後,兩節炸藥就能把鏈子炸斷了,它就跑不動了,我們都是這樣打的。那一天我們連就打了三輛坦克。戰鬥結束之後我們還有30多個人,坦克班的班長說一定要去看看那個坦克,我正好看看裏麵有好吃的沒有。
主持人:當時您還到被擊毀的美軍坦克裏麵了?
劉士品:對呀,它就在我們後頭,跑不了,我們就上去看看。
主持人:鑽進去嗎?
劉士品:鑽不進去,挺黑的,也沒東西照明,後來就沒進去。
首創雞窩式打法
主持人:我看到您回憶文章裏還提到了一個所謂雞窩式的打法,這是怎麽回事呢?
劉士品:就是說我們的戰士利用戰鬥間隙,把陣地上敵人遺棄的武器彈藥和我軍傷亡人員丟下的各種武器收集起來,存放在自己的隱蔽部裏,解決了一部分武器彈藥的來源問題。就像母雞孵蛋一樣把彈藥存放起來,這種辦法,被戰士們叫做雞窩裏存蛋(彈),以備急需。
我們防守的逍遙山陣地在東豆川一帶,那裏有一個山溝,後來敵人就從那個山溝上來了,它的步兵上來了。我們傷亡很大,陣地就還有一個副班長和一個戰士,一個排的兵力都差不多沒有了,他們就這邊打一下,那邊打一下,沒有槍,沒有子彈,就用雞窩式打法,最後他打的很成功,不但把敵人打下去了,他還活下來了。
主持人:在當時這個戰鬥,在逍遙山的戰鬥呢,咱們連隊一共持續了幾天?
劉士品:一共持續了差不多十幾天吧。
主持人:這十幾天中,您所在這個連隊戰士傷亡的程度怎樣?
劉士品:除了我們連以外,還有重機槍連一個排,整個戰鬥下來的時候,還剩三十多個人。
主持人:也就是說減員達到100多人了?
劉士品:有犧牲的有負傷的,也有失蹤的,減員很大。
主持人:在這次戰鬥當中,給您留下的印象最深的是什麽呢?
劉士品:一個就是剛才我說的用雞窩打法的那個副班長 ,他這種打法,算是非常有智慧,非常機靈,非常積極的。我有一個炊事員,當時大概30來歲,算是老兵了,他平時也不怎麽說話,背了一包子彈,就要到一線去,我想把他留在連部。
他不回去,我說你為什麽不回去呀?他說同誌們都在流血犧牲,我回去幹嘛呀?我要跟他們犧牲在一塊兒,後來我再也沒看到過他,我估計他是犧牲了。
主持人: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戰鬥,敵人在我們陣地前的傷亡情況怎樣呢?
劉士品:敵人的好多屍體都沒拉下去。
副班長被燒焦,劉士品當場情緒崩潰
主持人:在十幾天激烈的戰鬥當中,您親眼見到您的戰友犧牲在您身邊的這種情況多嗎?
劉士品:太多了。
我們有一個副班長,平時經常跟我交流,這個人非常好,非常有前途,本來他應該可以休息了,但是他又繼續參加戰鬥。在戰鬥的最後兩天,敵人在陣地上投燃燒彈,我們的戰士們被燒了很多。後來我就打聽他怎麽樣了,有人就跟我講,說他在哪兒在哪兒,還叫我不要去看了。我說不行,我要去看看。一看,他就蜷縮著被燒死了,全都黑了,就像窩窩頭燒的那樣黑。當時我就受不了了。
主持人:在堅守陣地這麽長時間裏,最危機的時候是什麽時候?
劉士品:最危機的時候就是最後那幾天,陣地還剩五個人,我們又組織了一些人,就在那兒反擊。
主持人:當時反擊戰鬥的經過大概是怎麽樣的?
劉士品:我和連長組織了一些炊事員、衛生員、還有輕傷人員,分成兩隊,大概一共20人,連長去左邊,我去右邊。我們上去之後跟敵人交手,敵人一看見手榴彈和刺刀就害怕了,就想往下退,但是也沒有來得及退,敵人傷亡也挺大,最後戰鬥就結束了。
主持人:也就是說我們是用手榴彈和刺刀,把敵人從陣地上趕下去的?
劉士品:當時連手榴彈和刺刀都少了,就剩下洋鎬了。
我當時就想,能把敵人打下去就打下去,打不下去,我也不回來了。這就叫陣地在人在,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塊兒,也要死在陣地上。當時我們連長不要我參加,說你參加誰來指揮呀,我說那不行,不去不行。沒有經曆過戰爭的人,可能很難體會這種感情了。那天晚上撤下來了以後,我們就在山上到處找,就怕留下傷號,這是我們的一個紀律呀,不能丟掉傷號。我就到處找,後來找到了一個副班長,很久沒有水喝,幹渴得嘴都張不開。
主持人:咱們當時是晚上撤下來的嗎?
劉士品:晚上11點鍾,上級有規定,必須在這個時間撤下去。到了下邊以後,我們互相尋找呀,看看都是誰下來了,都流著眼淚擁抱,喝夠了水,沒有吃飯的把炒麵吃了。
主持人:當時撤出陣地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
劉士品:我覺得我沒完成任務,我當時就覺得,我的人都犧牲在這兒了,我對不起死人,沒有辦法對所有人交待。當時我也不想回去了。回來以後,到了第三天,有一個事情發生了。我們發現炮兵班長掉隊了,我們撤退的時候他應該還在陣地上呢,後來他自己很艱難地才找過來,找著我們的部隊,一進門大家就抱頭大哭,我當時非常難過。
主持人:他是怎麽一個人回來的呢?
劉士品:他說他就是順著山翻過來的,避開敵人的控製區,走了三天才找到我們。
主持人:血戰過後,戰士們準備向後方撤退。他們駐足回首,向那些永遠不可能再回來的戰友告別。慘烈的血戰,給劉士品留下了無限的追思,希望人們能夠永遠銘記和平的來之不易。
感謝劉士品同誌的精彩講述,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