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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戰略選擇上,美國陷入迷思 zt

(2007-11-01 04:13:17) 下一個
在大戰略選擇上,美國陷入迷思

2007年11月01日  解放日報


傑克·斯奈德的《帝國的迷思》一書自出版以來,一直被推崇為美國國際關係學界“防禦性現實主義”的代表作。日前,這位重量級的美國學者到訪複旦大學期間,上海兩位知名學者與其進行了一場高端對話,共同探討對美國大戰略以及國際熱點問題的看法。

“布什主義”已經死亡?

任曉:您曾指出您的《帝國的迷思》一書對大國行為的指導意義,如大國應該避免過度擴張等。冷戰的結束是世界政治的一個分水嶺。那麽,冷戰後美國大戰略的特征是什麽?冷戰後美國的大戰略中變化了的因素以及不變的因素是什麽?

斯奈德:
冷戰後的時代是一個單極世界。單極意味著,蘇聯解體後美國成為了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的軍費預算相當於緊隨其後的10個大國軍費預算的總和,美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然而,冷戰結束後,美國對其在世界上任務的認識是不確定的。

有很多人問美國的大戰略是什麽。直到2001年“9·11”恐怖襲擊事件發生後,對這個問題才有確定的回答。布什政府把精力集中在所謂的全球反恐戰爭上,重新定義美國的戰略,包括如何反擊恐怖分子,並對付那些所謂的“無賴國家”,如伊拉克、伊朗和朝鮮。2002年9月發表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中提出了以先發製人的戰爭對付“無賴國家”,其中的一個理由就是這些國家試圖通過獲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來增強力量。然後,美國對伊拉克發動了先發製人的戰爭。現在我們看到,布什政府的戰略是失敗的,正如伊拉克的狀況所表明的———不僅發動此次戰爭的理由被證明是錯誤的,伊拉克並沒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薩達姆政權也同“基地”組織無關,而且,美國也沒有在戰後幫助伊拉克人民建立起穩定的政權。2006年美國國會選舉的結果已經決定性地說明了,大多數美國公眾認為,布什的戰略是失敗的。然而,目前在我們的戰略中還沒有可供替代的選擇方案。

黃仁偉:我同意您的觀點。冷戰結束後,在世界政治經濟體係中,美國成了唯一的超級大國。這給美國提供了良好的機會,美國應該如何重新定義它的大戰略?美國也許是國際體係中的主導力量,然而,在新舊國際體係交替過程中,美國發現它存在一些競爭者,不僅是大國及潛在的大國,而且還有“無賴國家”。因此,在冷戰後時代,美國發現自己麵臨著比以前更不確定的威脅。我想問的是,您認為,美國是否能夠運用它的力量,無論是硬力量還是軟力量來維持它的長期戰略目標?或者美國將改變它的大戰略而確立一種新的大戰略?

斯奈德:
我認為布什的戰略已經“死了”,布什政府缺乏足夠的國內支持來維持其目前的戰略。2008年的總統選舉中,民主黨很可能會獲勝,即便共和黨勝出,共和黨的當選者也必須改變當前的政策。

黃仁偉:您是否是說,美國在改變它的戰略思維,從單邊主義轉變到多邊主義,更加願意與其他大國進行合作?在您的書中,您指出了曆史上有關大國的過度擴張。是不是華盛頓認識到自己過度擴張了?

斯奈德:
美國人認為布什政府是過度擴張了,不僅在伊拉克而且在阿富汗。因此,需要尋找一種新的合作戰略來處理世界問題。

  中美競爭還是合作?

任曉:我對布什政府大戰略的看法是,作為一種主義,布什的戰略是失敗的。這種戰略包括,首先,美國運用軍事力量發動先發製人的戰爭,實施政權更迭;其次,布什試圖推行大中東地區民主化計劃,但這一努力受到了很大挫折。當然,美國大戰略中的某些要素是持久不變的,如促進民主和防範國際體係中出現平起平坐的競爭者始終是美國的目標。我認為這些是美國戰略中變化和延續的方麵。關鍵的問題是我們如何認識和分析美國戰略中的這些變化和延續。

斯奈德:
我同意您說的促進民主是美國的戰略目標,但是不同意您說的防範競爭者崛起這一點。從美國的外交史可以知道,自從伍德羅·威爾遜時代以來的大部分時間裏,在美國的外交思想中占據著主導地位的是自由國際主義。自由國際主義者提倡,美國應該積極地參與到國際社會中,避免孤立主義,應該努力促進自由化、民主和自由貿易。

至於未來競爭者的問題,我想說美國做了很多來加強同它最明顯的潛在競爭者即中國的關係。在過去的20多年中,美國係統地接觸了中國。我認為,美國政府和大多數美國人已經認定,隻要中國崛起成為和平的、合作的和負責任的大國,那麽,即使達到了成為美國的一個競爭者的地步也不必擔憂。

任曉:您認為,米爾斯海默提出的所謂進攻性現實主義和您主張的防禦性現實主義之間的區別是什麽?

斯奈德:
我要說,美國人民和政府並沒有做任何米爾斯海默認為他們應該做的事情。米爾斯海默認為,即使中國現在是合作的,當中國變得更加強大時,未來可能變得不那麽合作。他預言的一部分是,中國正在做的是增強自己的實力,這就使米氏擔憂。因為他認為經濟力量的發展將增強中國與美國對抗的軍事力量。他也懷疑國際機製所具有的促進合作的作用。我認為這種觀點太悲觀了。我認為,從長期來看,中國成為可以預測的與美國合作的世界行為主體是可能的。

黃仁偉:
您指出了中國是美國未來全球戰略的一個主要因素。如何判斷中國未來的行為,或中國的動機,對於美國是很重要的。您是否這樣看?

斯奈德:毫無疑問,就中國領土的廣大以及它的財富和權力的增長來看,中國對美國是十分重要的。就貿易、外交,以及就未來的軍事關係而言,中國占據了美國戰略思維的相當大一部分。中美關係是比較好的、穩定的和成熟的。

黃仁偉:
至於米爾斯海默認為的中國未來的不確定性可能成為美國的真正威脅這一問題,我認為這種觀點的假設是建立在非常陳舊的帝國思想基礎之上的。是的,我同意中國將與外部世界有新的競爭,但是,並不會發生那種軍事方麵的舊衝突,而更可能是以一種和平的方式進行的貿易或文化競爭,這就是中國的真正意圖與美國某些現實主義者假設之間的區別。

未來戰略選擇多邊?

任曉:現在且讓我們回到先前的問題。在談到目前布什政府的大戰略沒有可供替代的選擇時,您可能是正確的。然而,在美國的學術界,對於美國的大戰略選擇,多個不同的流派提出了不同的選擇。《國際安全》發表的文章中列舉了四種可能的選擇:一是孤立主義;二是多邊主義;三是離岸平衡;四是保持主導地位。我的問題是,您本人對美國未來大戰略的設計是什麽?

斯奈德:
美國的大戰略極不可能再返回到孤立主義。所有的公眾輿論調查都顯示,雖然由於入侵伊拉克造成了美國國內的沮喪,但是,美國人並不希望從與世界的接觸中退回。美國人希望更多地利用多邊主義、國際機製和與盟友的合作,而不是最近幾年美國所用的單邊主義來維持與世界的接觸。離岸製衡是一種美國當前正在亞洲實踐著的戰略,如美國保持與日本的聯盟。美國運用自身的海空力量補充這些國家和地區自我防禦能力的有限性,但避免過度地卷入到亞洲大陸,使得美國能夠成為亞洲的離岸平衡力量。這是一種更加聰明的維護東亞局勢穩定的戰略。

黃仁偉:
在您的書中,您提出,英國、日本、德國、前蘇聯、美國這五個帝國都過度擴張,三個國家徹底失敗了,英國是部分地失敗,美國目前還沒有失敗,隻是部分失敗。您認為美國在未來的30或50年間能夠繼續維持它的擴張嗎?這種擴張並不是指領土占領,而是指通過主導世界貿易、國際秩序等方式獲得其影響力。

斯奈德:美國有著兩個英國所沒有的優勢:第一,就經濟和軍事力量而言,美國比英國強大得多;第二,二戰後,美國建立了有效的多邊機製,如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這些機製穩定了美國資本主義式經濟的世界地位。此外,和英國共同擁有的優勢是,美英都是開放的民主政治體製,提供了自由辯論、矯正戰略失誤的機會。因此,我對美國未來的大戰略保持樂觀的態度。

任曉:鑒於“布什主義”是失敗的,假設您是下一屆總統的高級顧問,您認為美國更為明智的大戰略是什麽?

斯奈德:
我自己更傾向於認為多邊主義、離岸平衡戰略是更為聰明的戰略。然而,如果要製定一個總體的方向,就需要問一個問題,如何來實施多邊主義呢?多邊主義看起來容易,但是,如何在多邊框架內協調各個相關國家的利益實際上是相當難的。

  中東成為長期難題?

任曉:我們已討論了當今國際事務中的一些重要問題。下麵,讓我們來討論一下伊拉克和伊朗問題。在您看來,至少下一屆美國政府將會改變當前錯誤的對伊政策,伊拉克的局勢將會有很大的變化。從老布什政府、克林頓政府到小布什政府,美國對伊拉克和伊朗政策有所不同。老布什政府期間的政策是讓兩伊彼此相互遏製,後來變化為雙重遏製戰略。您是否擔憂伊朗問題?您覺得美國應該如何處理此問題?

斯奈德:
如果伊朗發展出核武器,那麽,世界將變得更加危險。部分原因是由於伊朗是個不可預測的國家。伊朗核問題的另一個方麵是,包括美國在內的其他大國可能反應過度。應如何處理這一問題?有人主張用核威懾戰略。我個人認為這一戰略從根本上說是正確的。至於對伊朗和伊拉克的雙重遏製戰略,正如您所知道的,伊拉克不再可能作為一個統一的實體與美國合作來製衡伊朗,那麽,問題是哪個國家能夠與美國合作來製衡伊朗在這一地區的影響?我認為,離岸平衡戰略將比美國把大量部隊駐紮在阿拉伯國家的戰略更為有效。

任曉:據報道,土耳其軍隊可能進入伊拉克北部打擊庫爾德武裝。若果真如此,世界的這一地區將更為混亂。兩位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黃仁偉:
對美國的全球戰略來說,中東是一個非常動蕩不定的麻煩地區。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執政,他們將努力脫身,但又不得不介入這一地區。在該地區,歐盟幫不了美國太多的忙,作為北約成員國的土耳其也不可能幫美國很大的忙。當前的威脅來自美國國會,因為,如果國會進一步通過有關亞美尼亞種族屠殺的決議,那麽,美國就會在土耳其遇到困難。這些事態都是非常複雜的。此外,俄羅斯是一個重新崛起於中東地區的大國。因此,我認為,美國全球戰略所麵臨的這些重要現實,目前和短期內都仍然找不到好的解決辦法。

斯奈德:我認為你們關於土耳其和伊拉克北部庫爾德人問題的看法是對的。

那麽,我們應該怎麽辦呢?我們應派遣更多的部隊到伊拉克北部去,在伊拉克和土耳其之間的邊界巡邏嗎?我們已經過度投入了。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應該利用離岸平衡的戰略,就是美國從該地區收縮,讓均勢自身發揮作用。雖然我們可能對事態發展並不滿意,但是,我們相信均勢的動態發展遲早將在伊朗和土耳其之間、以及伊朗和阿拉伯世界國家之間出現某種力量均衡。因此,離岸平衡戰略的實質是,你不需要為所有小問題擔憂,而是采取一種等著瞧的態度,如果真正出現了大問題,就需要不僅從外交上而且從軍事上介入。我強調離岸平衡戰略是因為目前美國需要這樣的戰略,因為美國目前實力強大,美國應該有耐心來實施離岸平衡的戰略。 (本文由複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伍福佐博士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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