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複興時期已經把繪畫的技巧推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能夠運用黃金分割,物理地表達人體的美都已經被發揮到美侖美奐。對自然,天體,花草樹木的頌揚,世間種種美好的表達也都漸漸停滯。就好像是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自然景象一樣,繪畫想從正麵超越這個時代的藝術的頂峰已經不可能,唯有突破,才見藝術的生命力。因此,藝術開始自然而然地異向發展起來,人文開始在藝術上有所建樹,各種各樣的流派因為各種時機的存在而漸次生長。這也是時代變遷生活和理念的需要在藝術中的折射。它還是彼時的時空置位中的函數值。
中國的文化幾千年來,藝術都是一種附屬品,繪畫更當如是,也一直隻是一種虛構的意境而缺少大的寫實的氣魄,沒有什麽個性的彰顯和宏揚。隻有市井中比較地寫實而生色許多,《清明上河圖》中簡直包羅萬象。
現在有別於過去的畫家的最明顯的差別就是畫家已經從純粹的繪畫技巧的禁錮中解脫出來,各個有風格的畫家都有自己的“畫眼”,一種獨立的閱世和審視事物的能力和要求。縱橫畫筆的時候,其實已經是“花非花,霧非霧”了,眼前的紛呈萬象局俱在胸壑,然而吐息納氣之後,世界中萬物景象已經模糊重新組構,顯示出一種人的智慧的秩序。我看畫的時候,更喜歡看一種總體的風格—畫家的視覺的潛移默化的焦點和他/她玩味的自我世界的映印。
陳逸飛的畫算當代中十分有特色的一位。陳逸飛的畫裏麵的女子臉部的寫實有的時候簡直是和你舉頭不過一尺,真實得讓你想掉過頭去,因為有些麵對麵的尷尬。我覺得這他就是他想要的視覺效果,一種生活中真實的逼視。他也特別在衣服的色澤和圖案上下不勝其煩的功夫,仿佛是迷戀和糾纏,細細密密地如同包裹在裏麵的心。他的畫總之看了讓人覺得,有很多情緒都一點點地編織在衣服細褶裏。等待著一點點細絲般的浸濕著的釋放,不知不覺地營造著氛圍。他的藝術的感受力和張愛玲的小說有異曲同工之效,鑒於張的成就先於他,我想他是曾經浸淫於她的小說的感染力。但張的小說的渲染也是海派文化的衍生,若是上述的原因不成立,他們就是承襲了同一文化淵源的衣缽。所以二者的畫與文竟可以相互對應。
也許畫中某一個女子就是流蘇或者金鎖,或者《第二爐香》中的受了愛情的蠱惑,心甘情願變成了傀儡的薇龍。不得不說,是對中國的文化的理解成全了陳逸飛的畫意,使得他們活色生香,栩栩如生。
陳逸飛的繪畫的技巧應該也值得一提,光影的過渡,明暗的把握,色彩的渲染都恰到好處,用了西洋畫法卻充滿了東方的情調和韻味。
再說馬小娟的畫,從薇提供的畫來說,與其說是美女秀不如說是在訴說女性的道德崇尚的碑文。畫麵的背景有飄動的靈異,畫中的諸多的女子或立,或坐,或行,或止,都衣冠楚楚。衣飾華麗典雅又簡繁有度;唯麵容端莊肅然,行止井然有序。從她們的麵相上也是目不斜視,傳統的婦德的種種典範,淹然在目。看到有關“女子的德和色”孰先孰後的問題之爭,這樣的命題對女性本身意義不大,總是對女人有所規範,有所要求。什麽男人進化到對女人的態度是“我生故我在”的時候,再談談中國的文化的昌明和進步對女人應該會比較有利。因為至今女人還沒有用具體而微的要求去捆綁中國的男性。他們生長的尺度和空間都自由,寬泛很多。
馬小娟的畫中人的臉部基本都是模糊一團的虛寫,隻有神態儼然。畫家借助於這種風格正好把自己的意識有意無意地灌輸進去,那是一個盛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無腦或小腦都當是一種時尚,譬如曾經的三寸金蓮。有部小說專攻8三寸金蓮的精妙之處。其實我想精妙的地方倒不如說是那雙耦絆絲連,奇花異草,仙鶴魚鳥的點綴的所謂的小鞋麵上的溝溝坎坎令人的目光遊離,神不守舍。舍本逐末地忘了那雙藏在裏麵的曾經鮮血淋漓的腳和變形的腳趾和腳弓。象我輩,生兒育女都要無痛分娩的女流,怎麽可能還會被這樣的騙局蒙蔽?寫到這裏,突然腦子裏起了個疑問,宮中蹁躚起舞的時候,優伶們長袖善舞的時候,用的哪一雙腳呢?
整張畫中間彌漫出來的情緒都是畫家的第三隻眼睛打量的結果,融入了自己的觀感和思緒,畫畫終於變得可以從被動到主動起來。畫家的氣質和思想也在畫麵中融入越來越多。有時候,可以感到畫家在借助於人物或其它製造的畫麵在和你絮絮傾吐,娓娓而談。風格越明顯的畫家,其實這種意識越強,就象急於借屍還魂一樣,是別樣的生命的重生和增值。藝術從來隻是一種表達的方式,主觀或客觀地記錄著某一種生命劃翔的軌跡。即使靜滯中也帶有一種既來的態勢和去向。這也是凡高的畫之所以打動人的另一種原因,是因為他的畫布浸染著他生命的激情和狂熱。他的
他的《向日葵》中每一朵花都在怒放,熱情地張揚著生命力,幾乎想要飛升而去,迎著烈烈的陽光,循著生命的旋律舞蹈。星光中的咖啡屋中的滿天繁星的閃爍不停和小石子路上的映著的點點白光,都簇擁著一個夜晚的夢想。他的婦人與小兒畫麵中,身後的花在微風中搖曳著紛紛舞蹈,女子的衣衫也似乎在跳躍著,乃至小兒頭頂的小黃毛都好似在燃燒。不同的生命是如此洋溢著歡悅的顏色,都在兀自歌唱著。
梵高的畫總是不倦地點燃著生命的激情,我們仿佛在漩渦中被攪動和旋轉,被一種力量席卷著不停地動蕩著身心。反觀現在的時代,其實這仿佛就是一種預言。看看我們身邊的多少種誘惑,我們又是怎樣不自覺地投身其中,快樂並痛著。梵高其實敏銳的,他的時代也是個工業和科技新興起的時代,人類從未有過的發展和蓬勃向上。那也是個可以顛覆過去的時代。
關於畢加索,那個天才和魔鬼的畫家,他的智慧不僅是因為他有一雙鷹一般銳利的掃描的眼睛。當他畫完了他在這個世界的畫家的成就,開始藐視這個都在他的畫筆地掌握之中的世界,於是他對這個世界萬物失去了解釋的耐心,開始了他自己的再創造,不介意用他的魔鬼的智慧去驅使他的畫筆去任意變形這個世界,把物質和精神的界限打破,就象x光透視著我們的衣飾和血肉。那是他的智慧主宰的世界,他是神高高在上的看著我們的神和他的意念。他的現代畫裏充滿著喜怒哀樂的戲謔和對世俗的嘲弄。世界的本質是什麽?在他的筆下是目空一切的。
去年夏初在芝加哥遊覽的時候,看了一個叫“John Currin”的畫家的畫展。畫展的全部題材就是各種各樣的著裝或者不著裝的女人,他用格外誇張的尺寸來表達女性的第二性征。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看的一步黑人陰差陽錯競選美國總統的電影來。片中的他是作為真正總統競選人的陪襯,到處發表競選演講的十分搞笑的片斷。本來他隻是個找不到工作,祖傳的房子被強行爆破,遭女朋友搶白拋棄,停車不當汽車被拖走,以自行車代步又一不小心被大巴士斬斷車頭車尾,隻給他留下二個車軲轆大眼瞪小眼的大聲罵娘的主。他之所以被扯進來就是因為他是個沒出息的倒黴蛋,用來格外彰顯真正競選人的聰明睿智和卓越的領袖才幹的,當然他還是一道雙保險,可以避免選舉中選舉中突然出現象陳水扁之流臨時製造醜聞給自己加冕的,堂而皇之的掩耳盜鈴騙子加無賴的行徑,太太欺世盜名。
但這個倒黴蛋突然就象一架失控的機器,或者說覺醒的獅子,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價值,也開始借競選時機,到處標榜自己的價值觀,蠱惑人心,還弄得群情激昂。那個真正的總統候選人每次總是在他的結束語中無比虔誠地對他的選民說,“God Bless America!”,仿佛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他必將降大任於“萬能的上帝”來幫助美國人民。那個倒黴蛋這時候也不含糊,借題發揮說,”God bless everyone in the world.
另一類他的筆下比較突出的畫風就是,一方麵,他摒棄了傳統的對女性的骨肉均亭的審美,總是把年輕的女性的腹部突出,畫得鼓鼓囊囊的,似乎在強調生命的發長的部位的重要和關注,似乎更著重於女性的生育的功用。另一方麵,中年以後的女人卻都被畫成了那種比較古板,甚至尖利的女人。挺直,修長的鼻端尖細,嘴角清晰克製的樣子。眼神裏沒有任何母性的流露,就是直接,尖銳,象一種刀子直直地刺進對麵的一切,但也不是絕對的冷酷和理性,就是一種習慣性的冷靜和獨立。我對這位畫家談不上鍾情,也不甚了解,但是我直覺他的童年缺少關愛,進而他周圍的年長的女人都比較忽略他,所以他的筆端不自覺地就流露了對女人的一種潛意識的認識和感受。但看不出畫家對這一類女子的愛或憎,但是他一定習慣於在和她們相處的時候保持或者希望保持距離。
當我流連在畫家的畫布前的時候,我同樣能感覺到畫家不動聲色,深思的眼睛在打量著這個世界,我們宛如他的獵物。畫家是可以用他的敏銳來透視我們的。說這是個靈異的世界也不足為奇,因為靈魂的強悍者可以穿牆走壁,行走在我們的靈魂深處,擷取著他的藝術延伸的需要。這是個被顛覆和重組的世界。意識成為一種力量在慢慢地滲透和蔓延和重疊。有時候,我想我們生活的空間和維度真的是在增長,已經跨越了多維空間的零的初始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