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庭秋燈
異鄉點滴
(十二)
清晨，辛彤才從公安局出來，一個晚上她都在向警方敘述整個事件的始末。那個眉毛很濃的警官問她和巴圖的關係時她毫不猶豫地說是女朋友。警官就說你要考慮清楚再回答，這關係到證詞的價值和說服力。她還是肯定的說是。警官問完後她又焦急地問一個見義勇為的人會因為殺人而被判罪嗎？警官說“現在說是見義勇為救人自衛殺人還為時過早，你先回去，我們還會來找你了解
情況的”。
先在一個小店吃了一碗餛吞，隻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然後拖著重重的腳步回到宿舍，卻看見顧
菲在門口等著，眼睛紅紅的。辛彤就說：“我正要給你打電話說，巴圖出事了”。
“我全知道了，巴圖從公安局給我打了個電話”
兩人就進了屋坐下。辛彤給顧菲倒了杯水對顧菲說：“顧菲，我對不住你”
顧菲黯然一笑說：“不用說對不起，他能為了你生死都不顧，我還能說什麽呢？”
“他也會為你這樣做的”
“嗯，我相信他會，他沒有過人的容貌和錢財，卻有勇氣、正直、寬容和氣度，如今的社會裏有這樣品德的男人太少了。在這個城市渾濁的天空中，他象一股從草原吹來的清風。他不會隱瞞，所以我能看出他對你和對我的不同。我愛他，隻是比你先來一步，而他愛的是你。”
“謝謝你這麽說，你真好！”
“我沒什麽好的，你和他都能夠做事不計後果。我做不到，我是一個有心計的女人，我做事先想到結果，這是我和你們最大的不同。我無法把自己的一生、把顧菲這個名字和‘殺人勞改犯家屬’這個稱號永遠聯係在一起，就衝這個我不能和他結婚，既然結果是這樣，還不如。。。”
顧菲說到這嗚咽起來說不下去了。
也許她說這番話是為了減輕辛彤心裏的內疚感，也許她說的是真實的心裏話，就算是，也沒有
什麽可以評判的。在自己的愛人遭難的關頭，有人權衡利弊選擇離去，有人不顧一切選擇留下，
世人盡可以義正詞嚴地誇誇其談，可不到自己親身體驗這樣的患難，是很難理解人們會做出這樣
那樣不同抉擇的。
辛彤握過顧菲的手說：“。。。是很難。。。很難。。。”
顧菲含淚做出一個微笑說：“你不用擔心我，我是個會掌握生活掌握命運的人，也過了為愛情要
死要活的年齡，放心，一場情劫打不倒我。我先走了，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我到公司給你請
假，你不用打電話去，會有很多流言蜚語的”
送走了顧菲，本來又困又乏的辛彤卻毫無了睡意，陽光從窗簾夾縫間透進來，她打開了窗，清風
拂麵而來，初夏的草坪上金光點點，草坪邊一圈是黃色的金萱花。她突然想去文殊院見見那位高
僧。
還是在那座幽深的禪房，她問：“禪師，為人行世處處都是抉擇，如行一盤棋，對與錯往往隻在
一念之差，卻要承擔無盡的後果。讀書誦經可會幫助世人做出正確抉擇而免卻一世的痛苦煩惱呢？”
會是唯一那方丈微笑著道：“姑娘是很聰明的人，豈不聞：‘百年三萬六千日，不在愁中即病中’？這就是普通人生的境界。讀書誦經開發人的智慧，幫助人到達與眾不同的境界與胸襟，自然會有助於做出正確的抉擇。況且世間百樣苦，最苦莫過於心苦，心性豁達通明的人就可以免受這世間最苦。”
辛彤說：“謝謝禪師，更謝謝禪師的翡翠玉戒”
方丈微笑：“不用謝我，玉戒隻是凡物，擁有一顆真心才是擁有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辛彤心裏倏地亮了起來，猶如一隻蠶娥感受到破繭而出的光明，完成了一次生命的蛻變。
出了禪房，她猛然注意到禪房門上的一幅對聯，工整的顏體柳骨字體，在陽光下發出爍爍金光：
心朗性空寒潭月現
黨修戒定妙相圓融
她去見巴圖的時候告訴他無論多久她都會等著他出來。幾個月後在法庭上，巴圖因過失傷人
罪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