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康熙朝穿越故事,性情各異的阿哥們,宿命的味道,往事有沒有可能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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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2006-08-04 10:43:06) 下一個

晌午剛過。紫禁城。一個小院。一間耳房。

屋子裏空空蕩蕩的,隻靠著裏牆放了一張床,床邊放了一張舊桌子,一把舊椅子。

正值夏天,床上掛著蚊帳。此時,帳子被撩了起來,露出床上躺著的人。這是個很年輕的女子,麵貌姣好,臉色蒼白,似乎陷入了極深的睡眠,呼吸極淺,幾乎不可捉摸。

突然,她皺了皺眉,輕輕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有些怔怔地瞪著帳頂發了一夥兒呆,又把眼睛閉上。良久,她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對著的還是那頂發灰發黃的棉製蚊帳,她轉動眼珠,向帳子外麵看去。一排古香古色上半截帶雕花木窗的木門,往下看是青磚鋪就的地麵,往上看是黑黑高高的木梁。如果不是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就應該是座寺廟了。她明明記得自己應該是睡在那間公寓屬於自己的房間裏。怎麽會跑到這種地方來了?!這種古老的蚊帳好像還是很小的時候,奶奶帶她去鄉下玩,在一個老太太的房裏見過那麽一次,現在居然還有人在用!

難道她被綁票了?如果是,她怎麽會不知道?她的室友都睡死了嗎?樓下傳達室不是二十四小時有人值班嗎?

“我在做夢!我在做夢!我在做夢!”她小聲安慰自己,一定是太累了,居然產生了幻覺。合上雙眼,她對自己說再睡一下就好了!

冷不防,房門碰地被推開。她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望進了一雙比黃豆大一點的眼睛,是個十多歲的男孩子。男孩見她醒了,喜不自勝:“楚言姑娘,您醒了!太好了!我這就給您把藥端來!”話未落音,人已經跑開了。

好順溜的京片子!有些時候沒聽到了。挺機靈的小孩,就是什麽地方怪怪的。他叫我的名字沒有叫錯,看樣子也不像是壞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正在納悶,男孩子又跑了進來,手裏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黑乎乎冒著熱氣散著苦味的液體,放到了桌上。男孩一進屋,她就意識到什麽地方不對了。他居然穿了件灰了吧唧看不出原色的圓領長衫,更誇張的是腦後還拖了根辮子!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男孩一半剃得溜光一半梳成辮子的腦門兒,半天也沒發現頭套的接縫。趁著男孩走近要和她說話,她抬起身,一把揪住男孩的辮子,使勁往後一拉,心中冷笑,什麽東西,也敢玩我!

男孩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嘴裏哇哇叫著,膝蓋一軟,跪了下來,不停地磕頭,口中連連討饒:“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這回輪到她傻了。怎麽回事?

“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我又怎麽會在這裏?這是哪裏?”

“奴才叫小六子,是管事的劉公公派來侍候姑娘的。姑娘受了傷,主子們讓姑娘在這裏養傷。這裏原是東角門邊上放雜物的一個院子。”小六子利落地回答完她的問題,抬眼悄悄打量這位姑娘。

她很努力地跟上他的話,奴才?公公?主子?能攢齊這些東西的地方好像隻有一個——皇宮!可巧,她前兩天正偷空看曉陽推薦的一篇穿越文。可惡!居然開這種玩笑。

“你,”她滿麵狐疑帶有點艱難的問:“你該不會是太監吧?”

小六字身體一僵,咬著嘴唇,泫然欲泣。就在她幾乎要開口道歉的時候,小六子幾不可覺地點了點頭。

不可能!這種騙局要拆穿也很容易:“你把褲子脫了!”那玩意兒,她又不是沒見過。

小六子愣住了,下一秒滿臉通紅隨後變得煞白,搗蒜似的磕起頭來:“姑娘饒了我吧!要打要罵都由姑娘,隻求姑娘饒了我這一樣!”

呃,這個小六子演技很好嘛,好像是真的似的。她想坐起身來,卻詭異地發現自己身上穿了件藍色的衣裳,款式很象和小六子的長衫屬於同一個時代那種。嗬,連衣服都給她換了過來,挺精細呀!

古香古色的門窗,青磚地麵,古老的房頂,古舊的蚊帳,古式的衣服,還有一個動不動就磕頭求饒的太監!目光古怪的落到搭在胸前一屢長發,心中驚恐起來:不,這不可能是真的!這違反了她的所有認知!

My god!她驚呼一聲,頹然到下,隨即發出一聲更慘痛的呼叫:後腦勺一陣劇痛。伸手一摸,她的頭上居然纏著紗布,腦後一個大包!

“這是誰幹的?!”

額頭快要磕出血來了的小六子有些想上前扶起她,看見她咬牙切齒,目中噴火的樣子,馬上想起剛才的揪辮之仇和可怕的命令,縮到了一遍,支吾了一聲:“我去給姑娘端飯來。”一溜煙跑了。

留下她,王楚儼,好歹也看了幾篇穿越文,雖然不太情願,基本上接受了她已經落到了一個全新,不,是古老的世界這一可能的事實。努力地回想究竟是什麽導致了這一次的穿越,或者,她真是在做夢?抬起一雙白嫩細軟的小手,猶豫了一下,狠狠地咬了下去,立刻地,又是一聲慘叫。

那麽是真的了,是昨天晚上有什麽異常嗎?太陽?月亮?她好像沒有抬頭看天過。沒有車禍。沒有事故。她很確信她昨天沒有做過什麽特別的事情,也沒有遇見什麽奇怪的人。昨天是很普通的一天,上班加班,吃飯回家,洗澡睡覺。她沒有做什麽特別的事情呀,就連Chris把她叫去談話,說考慮提升她的時候,她說的話也是很得體的。等等,昨天臨睡前她好像說了句什麽。

昨晚,她回到家已經累得像條狗,聽見老媽留言催她快點打字完交給她的論文,姨媽留言要她幫忙翻譯一篇病例報告,還有表姐和堂嫂說了什麽什麽,她很是發了一頓牢騷。上床後翻了兩頁那篇穿越文,說了句:“讓我也穿一回吧!讓我到一個沒有電話,沒有電腦,不需要加班,沒有人逼我幹活的地方去!”

居然,就讓她這麽心想事成了一回,早知道她是不是應該許個別的願望?讓她見到她的理想情人之類的?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摸著腦後的包,她唉聲歎氣地想隻好既來之則安之了,先想法子打聽一下這身體的主人是誰吧。

彭的一聲,房門再次被衝開了,一陣風似的跑進一個淺綠的身影,一頭撲在她身上:“楚言,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嗚嗚,嗚嗚,我……”

她頭疼的看著身上的少女,開始懷念小六子了:“你是誰!”

一句看來很普通的問話惹的少女又傷心又驚訝:“我是冰玉呀!楚言,你怎麽了?你怎麽連我都不記得了?楚言,你好好想想!你不可以忘了我。嗚嗚,嗚嗚…”

她一邊哭,一邊使勁搖晃著楚言的身體,隻搖得床上的人頭暈腦漲直翻白眼幹脆閉眼裝死。

冰玉一見她雙眼緊閉,嚇的放聲大哭:“楚言,你不要死啊!嗚嗚,都怪我,要不是我拉你進宮,你就不會被她們害死,嗚嗚,楚言,嗚嗚,我一定要為你報仇,嗚嗚,我會求我爹,嗚嗚,求你們家老太君,我一定要見皇上,嗚嗚,不能讓宜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隻手遮天,嗚嗚,我一定會讓郭洛羅和烏雅兩個丫頭給你償命!嗚嗚,楚言,你的在天之靈要幫我,嗚嗚……”

那個閉眼裝死的人正在飛快轉動著腦子,吸收著冰玉提供的情報。很好!宜妃?德妃?郭洛羅丫頭?知道這是什麽時候了。快說,你是誰,楚言又是誰呀。

 

可憐的小六子,巴巴的端了飯回來,一進院子就聽見冰玉在說什麽在天之靈,又是什麽償命,嚇的咣當一聲就坐在地上了。完了,就這麽一會兒,楚言姑娘居然就死了,他也活不成了。前兩天,劉公公帶他到這裏,讓他侍候這位昏迷不醒的楚言姑娘,曾說過要是楚言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八爺九爺十爺饒不了他,就算八爺他們饒了他,四爺也饒不了他,就算四爺饒了他,德主子宜主子也饒不了他,總之,這位姑娘的生死關係重大,她活他活,她死他死。小六子就這麽坐著,迷迷糊糊地聽著冰玉的哭聲,叭嗒叭嗒地落著淚。

三位卓爾不群的貴公子一走進小院兒,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愁雲慘霧的景象,不由一驚:“怎麽回事兒?”

小六子認得正是會要他性命的八爺九爺十爺,連忙跪下請過安,哭聲哭調的說:“楚言姑娘死了!”

三人大驚失色。九爺氣急敗壞:“才剛報說醒了,怎麽就死了,讓太醫看過沒有?”

“回九爺,剛才確是醒了。不知怎麽一會兒工夫居然就死了,想來剛才是回光返照。”

聽他說的糊裏糊塗,八爺皺了皺眉:“屋裏是誰在哭?”

“回八爺,奴才不知道。不,奴才知道,該是曹姑娘,奴才去給楚言姑娘端飯,路上遇見了曹姑娘。”

八爺九爺麵麵相覷。“還是叫個太醫來吧!”八爺回身吩咐了自己的跟班。

那個冰玉哭了半天,再沒有提供什麽新的情報,隻是哭,哭得人耳朵生疼的,終於,將想裝死的那個哭得活了回來:“哭什麽!我還沒死!”

不用說,這話聽在冰玉耳中如同天籟,院子裏的四個人也是歡喜非常。

“楚言,你真的醒了?你沒事了?”冰玉擦擦紅腫的眼睛。

“怎麽會沒事,頭疼死了。你先告訴我是誰幹的?”

“你都不記得了麽?還不就是那個又凶又壞又霸道又跋扈的郭洛……”

突如其來的咳嗽打斷了她的陳述,冰玉扭頭一看,慌忙行禮:“奴婢叩見八爺九爺十爺。八爺吉祥!九爺吉祥!十爺吉祥!”

九爺見另一個女孩正大大方方靠在床上,毫無要行禮的意思,不由有些惱火:“你好了麽?”

那個她大大咧咧的打量三人。還真是那麽回事呢。三個很好認的帥哥!這個可以用標致來形容,陰柔美的典型一定是九爺了。八爺也真象被描述的,是個極英俊的男子,氣質溫和儒雅,至於是不是個偽君子,麵上是看不出來的。十爺長的濃眉大眼,有一股子率直勁,如果不是站在兩個哥哥身邊成了綠葉,也是一個討人女孩子喜歡的陽光少年。

三人被她毫不避嫌的直接的目光給怔住了,一下子竟沒反應過來。

“那一下竟真的摔傻了麽?”十爺先出的聲。

冰玉從屋裏詭異的氣氛中清醒過來:“請八爺九爺十爺恕罪,楚言她,她,什麽都不記得了!”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什麽都不記得了?!”十爺瞪大了眼睛。

床上的人毫不客氣地瞪回十爺的牛眼睛。

“是真的!她連我也不認得了。嗚嗚,嗚嗚。”

“那些事忘了也好。”八爺淡淡地說。

九爺往前逼近了一步:“還認得我們麽?”

“不就是八九十三人組嘛!”想到史上有名的那個八福晉郭洛羅氏,她的眼光利箭一樣射向八爺。

八爺有點莫名其妙地抬了抬眉毛。九爺淩厲地看著她。

十爺是個好奇寶寶:“什麽叫三人組?”

“就是說三位爺總是一起出現的意思。”這個十爺很對她的胃口,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也就和顏悅色起來。

“哦!這個說法有意思!”十爺咧開嘴笑起來:“你摔了一下,倒變得有趣了!”

八爺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九爺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十爺渾然不覺。

楚言,對,現在開始她就叫楚言了,想到頭上那個大包,又惱了起來,冷冷得看著十爺:“我記得,我好像是女的吧!”

“連你是女的都記不得了?可真是摔壞了!”十爺大驚小怪。

另外兩位仍維持著原來的表情。

“三位爺好像是男的?”

“那是!”十爺一付你是白癡的表情。

“念過書?”

十爺有些傲慢的點點頭,八爺嘴角微翹,竟帶了些笑意。

“那,總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吧!”臉上寫著:你們是笨蛋!

十爺沒有反應過來。八爺的笑容完全展開了。冰玉一臉不安。九爺冷笑一聲:“難得!你幾時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

冰玉懦懦地求情:“九爺,你看在楚言還病著得分上……”

“她這樣兒象是病著嗎?”九爺譏笑著。

“罷了!她到底傷著,我們走吧!”八爺帶頭向外走去。

“楚言!”又是一陣風,刮進來兩個半大的俊俏少年。前麵一個嘴上連茸毛都還沒長,嘴裏叫著,衝著楚言就撲過來,卻被九爺一把拉住。

“見過九哥。”少年漫不經心地打了個招呼。另一個少年臉上帶笑,也和三個哥哥打過了招呼,是變聲期男孩子特有的公鴨嗓子。

“十三弟,十四弟,你們可悠著點兒,楚言方才還說男女授受不親,趕我們出去呢!”九爺說著,眼睛卻還瞪著楚言。

“楚言?”十四爺的眼神象隻無辜的小鹿。

楚言歎了口氣,翻翻白眼,掙紮著站起來。冰玉搶過來扶住她。

楚言草草欠了欠身,就當是行了個禮:“八爺,九爺,十爺,十三爺,十四爺,楚言謝過諸位爺來探視的好意!這裏不是爺們該呆的地方,還請回去吧!等楚言好的利落了,再到各位爺府上謝恩!”

也不管那幾位聽了這番軟中帶硬的話露出的驚奇表情,對冰玉說:“請你幫我送幾位爺出去吧!”

就連十四爺都覺得了她的不一樣:“楚言,你好像變了呢。”

“多謝十四爺誇獎。吃一塹,長一智!總得學乖啊!”還是不軟不硬的話。

八爺挑了挑眉,九爺的眼睛又眯了起來,十爺呆呆的,十三爺溫暖地笑著露出探尋的意思,十四爺偏著頭看著她。冰玉不安的瞄她一眼,又看看幾位爺的神情。

八爺一笑,領頭走了出去。十四爺有些不甘心,還是被十三爺拉了出去。哥幾個剛走到院子裏,就見八爺的隨從領了李太醫走進院子。

李太醫上前幾步,打了千,向各位爺問安。

八爺對他點點頭,吩咐:“你先去診脈吧,我在這兒等著!”

李太醫應了一聲,急忙進屋去了。

其他幾位阿哥聽八爺說等,也就都不走了,在院子裏站了,隨口說些閑話。

 

李太醫打了個招呼,就讓楚言伸出腕子,也不理她好奇的注視,微微笑著自顧默默地搭了她的脈搏,又看了看傷口,翻了翻她的眼皮,看了看舌苔,問了幾句,就著小六子準備好的紙筆寫了個方子。

“姑娘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我開個安神的方子,姑娘再服兩天,好好歇一歇,就可以了。”四十來歲的李太醫,一看就是個極穩重的人,說話也是四平八穩的。

“可是,楚言究竟為什麽竟跟以前不一樣了?”冰玉著急道。

“哦?怎麽不一樣了?”

“她,”冰玉看了看楚言:“她不認識我了!”

李太醫看著楚言,若有所思,安慰說:“曹小姐不用著急,佟小姐腦子受了傷,一時失去記憶也是有的。隻要好好休養,自會慢慢好起來。”

楚言一直是用著幾分好奇幾分探究還有幾分崇拜的目光,不轉睛地盯著李太醫。她的曾祖父,祖父和大伯父都是中醫,如果她現在真是在皇宮裏,這位又真是太醫,那麽他的段數比她家裏的幾位可不隻高出幾節。這位可愛的太醫還提供了她渴望已久的情報。原來她性佟,冰玉是性曹的。曹?佟?不會是真的吧?想想剛才那幾位阿哥的態度,還真有可能!

李太醫囑咐了小六子幾句,就告辭了。走到院裏,把同樣的話對幾位阿哥也說了一遍。八爺拿過方子,略看了一看,道了聲辛苦,叫過一個太監,讓跟著去取藥。

楚言一等李太醫出了門,就把小六子叫了過來:“你不是去端飯了嗎?我的飯呢?”

小六子這才想起,剛才說是取飯去了,可是,他被冰玉的哭聲一嚇,那些飯菜有一半倒到了地上,剩下的一半也已經冰涼。看得出,這位姑娘的脾氣可不大好,小六子支支吾吾,不敢實說。

冰玉聽的直皺眉:“你不是給楚言端飯去了嗎?飯呢?”

“小六子,你是不是恨我揪你辮子,安心想餓死我?”剛才心裏有事還不覺得,這會子隻覺得胃裏餓的象貓抓一樣,難受的很,嘴上也就不客氣了。

小六子嚇得撲通一聲就又跪下了:“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小六子不敢,小六子不敢!”

“快給我找點吃的。”看他又是下跪磕頭求饒的,楚言有種無力的感覺,努力放軟聲調。

“是,是!”小六子一骨碌爬起來,到了院子裏匆匆給幾位阿哥行了個禮,就要向外跑去。

八爺好笑地叫住了他:“去拿點清淡的小菜,端碗粥來!”

小六子答應著,跑了出去。

幾位阿哥也都聽見了楚言發脾氣,相視一笑,都覺得心裏輕鬆下來。

十爺走到門口,遠遠看著楚言,打趣說:“裝得還挺像!爺們都差點兒以為你真的學乖了呢。結果呢,還不是那付臭脾氣!”

幾位阿哥都笑了起來,一撥兒地走了。

楚言看見冰玉也露出一付放心了樣子,心想看來歪打正著,這個楚言似乎也是個霸道的角色呢。

 

楚言推說自己頭有點暈,好些事情朦朦朧朧的,記不真切,讓冰玉說說她們以前的事。冰玉是個沒什麽心計的女孩子,一向又和楚言交好,也不在意,當下把她們怎麽認識,一起上京的路上發生了怎樣的趣事,怎麽可以免選的卻執意進了宮,一直說到進宮第一天就和別的秀女起了衝突,突然吞吞吐吐起來,看來是有人囑咐過不讓她說。

“他們還真當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楚言冷笑著說:“不就是想護著郭洛羅家那個丫頭嗎。”她聽得分明,不出她所料,冰玉果然是曹寅的女兒,而楚言則是“佟半朝”那個佟家的女兒。她有限的曆史知識,結合剛才幾位阿哥容忍的態度,不難推斷出,他們或者是不敢得罪佟家的勢力,或者是有心結納,總之並不想傷害楚言。沒想到宜妃那個侄女,也許還有德妃娘家的什麽人竟把楚言害得昏迷不醒。那些人一來怕不能向佟家交待,二來也怕這事被康熙知道了,就算他們也脫不了幹係。這才找了這麽個地方讓她養傷,態度也才那麽客氣。

“可不是。要是皇上知道了她們罵我們是漢狗,一定會懲處她們的。”曹冰玉同仇敵愾的說。

漢狗?怪不得那幾位要想方設法地把這事瞞下來呢。佟氏是康熙生母的家族,罵佟家的人是漢狗,康熙豈不是半條漢狗?況且,據說康熙一直提倡滿漢一家,估計對漢狗兩個字會很感冒的。

老天對她還算不薄,楚言嘴角翹起,仿佛她在禁宮中的美好生活已在眼前。一轉念,想到那個真正的楚言不知是不是已經死了,自己在現代的身體又不知怎麽樣了,再也笑不出來。據她看來,楚言撞倒頭部,隻是比較嚴重的腦震蕩,因該不會有生命危險,這個身體裏的靈魂怎麽就換成她了呢?該不會,楚言的靈魂跑到她的身體裏去了吧?想到要是那個刁蠻無知的少女進入她的身體,爸爸媽媽不知會怎樣的愕然,又會怎樣的傷心,心中一陣酸苦,如果這樣,現代的她倒不如死了算了。

冰玉見她也不說話,一臉悲傷,以為她還在想著被欺負的事:“楚言,不要想了,隻要你活著就好。我們慢慢再報仇!”

楚言見她滿麵關切,不由點點頭,心想,這個仇自然是會得報的,隻要雍正一上台,老八老九老十就統統完蛋了,八福晉也沒有好下場。

冰玉見楚言答應,心中高興,又找了些話題,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小六子端來粥和小菜。看著楚言吃完,冰玉見時間不早,告辭回到秀女們住的地方。

 

吃飽以後,楚言開始覺得身上粘粘嗒嗒的不舒服,叫小六子弄點熱水來讓她洗頭洗澡。小六子本來想說姑娘身上的傷還沒好,不宜洗浴,被楚言一瞪,那話就被咽了下去,乖乖的出去,不一會兒帶了另外兩個小太監,抬了一大桶熱水,取來了洗浴用品和換洗的衣服,又叫來個年老的宮女在一邊伺候。

本來,楚言洗澡的時候旁邊不想有人,可是這個身體在床上躺了幾天,沒吃沒喝的,又帶著傷,好些東西她也不會用,隻靠自己還真不行。隻好讓那個老宮女蓮香幫著洗淨頭發,衝幹淨身子,又讓她幫著穿上一套小衣。她嫌熱,外麵的衣服是再不肯穿了。蓮香不敢說什麽,隻好由她去,打開小六子拿來的梳妝盒,要幫楚言梳頭。楚言也不要她梳,隻取了一樣象麵霜的東西輕輕敷在臉上,順便在鏡子裏看了看她現在的長相。這張臉還略帶了點稚氣,容貌的質量和她自己的差不太多。絕對不醜,如果把美女的標準放寬一些,大概也可以算個美人。這張臉比她的略尖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這幾天給餓廋了,臉上沒什麽血色,眼睛比她的略細一些,長一些,鼻子略高了一點,尖上有一點點鉤,嘴唇比她的略厚些,唇形優美,是她喜歡化成的樣子。不象她的臉,一眼就知道是南方人,這個楚言的臉上兼有北方人和南方人的特點,算是個小小的混血。在精神好的時候,稍稍化點裝,配上無拘無束的性子,必是一個神采飛揚的惹眼的少女。

抽了抽鼻子,總覺得這屋子裏味兒不大好,又怪悶的。楚言朝屋外探了探頭,見太陽已經落到宮牆後麵,在院子裏投下一片清涼的陰影,不禁動了心思。

喚來小六子,命他找張乘涼的竹床來。小六子已經被她威懾住了,一個不字也不敢說,出去轉了一圈,找了張美人榻來放在院中。又讓蓮香找了把扇子,命小六子出去在院子外麵守著,不許人進來,楚言脫了鞋,躺到榻上,小心避開頭上的傷,把半濕的頭發搭到椅子背上自然風幹,手裏一下一下地搖著扇子,心中卻想著發生的事情。

她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似乎就是她那神來的一句話,能不能回去也隻能看老天還是不是眷顧她了。深吸一口氣,合上眼,凝聚其她所有的虔誠:“再讓我穿越一回吧!讓我回到我自己的身體裏去,讓我回到那個有爸爸媽媽,有電腦有空調,有我的事業有我的生活的地方去!”

許久,歎了口氣,早該知道,這種極小概率事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這個泊鬆過程 的參數不知是多麽小呢。爸爸媽媽一生善良,行醫救人,不但技術高超,醫德更是良好,從來都沒有找人要過紅包的,不應該遭受喪女之痛。就說她吧,也許不夠有同情心,嗯,她看見乞丐從來不給錢的,可她有為慈善事業捐過款,而且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唯一讓她有點愧疚的也就是她的父母了。

王楚儼出身於杏林世家。父親那邊幾輩子都是中醫,治療跌打損傷頗有心得,小有點名氣。外祖父是早年的留學生,執業醫生,還做過醫科教授。到了她父母這一輩更不得了,大伯父繼承祖業做了中醫,二伯父從事病理研究,她父親是東南幾省知名的心血管專家,大舅和舅媽在美國和香港行醫,家裏還開了醫院,二舅和二舅媽一個骨科一個內分泌既是專家又是教授,姨媽是小兒科大夫,她媽媽被稱為當地婦產科一把刀。就連不是醫生的伯母和姨夫也是在醫院就職的護士長和行政人員。她這一輩的兄姐無不是在家長的誘惑和脅迫下,乖乖進了醫學院。她爸媽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從小衣食無虞,備受嗬護,求學中卻碰到文革,上山下鄉,總算進了大學又成了工農兵學員,全靠自己一口氣念研究生,鑽研業務,才有了出頭之日。坎坷的奮鬥過程使他們對待唯一的女兒關愛之餘,要求很嚴格,尤其是她媽媽。自從學會那個詞,她每次對人提到母親,總是七分敬愛,三分無奈:“She is very tough!”

從小,她就隻知道做兩件事情:做到父母的要求以及悄悄地反抗他們的要求。這種暗地裏的抗爭一直持續到她考上大學。有了前車之鑒,報自願的時候,她設法弄到了兩張表格,順服地按照大人的意見填好其中一張,私下裏填了另一張。當時,她的班主任完全是她媽媽的耳目,細心檢查後,滿意地對她說女承父母之業是應該的,她一定會成為一個出色的醫生。她陪著笑臉,然後趁著他在和同學說話,在曉陽的掩護下,悄悄換掉了她們兩個的自願表。

入取通知書下來,她如願地考上了理想的大學,專業是她的第二選擇,統計。當時她父母的表情隻能用 shock 來形容,十多天沒和她說一句話,可最後還是為她收拾行李,送她上了北去的飛機。

在北京度過四年大學,然後出國讀了一個學位,找到工作。表哥表姐們跳出醫院,奔向各自的掙錢大業時,都說是她的成功經驗給了他們勇氣和信心。爸爸媽媽和她卻都沒有再提起那件事。她的心中始終是愧疚的,所以找了個機會回國,有空就會到他們膝下承歡,幫助爸爸整理論文的資料,替媽媽打她並不熟練的中文。沒有想到,一句牢騷,一個玩笑,居然把她弄回了清朝,帶給他們更大的傷害。

淚水順著長長的睫毛留了下來。都說失去了才知道珍貴,她開始懷念父母的嚴厲,懷念一起長大的曉陽,懷念她的小房間和裏麵的一切。

不甘心啊!她可是有著遠大前程,收入良好的外資銀行即將被委以重任的金領海龜。 Assistant VP 不算什麽,在他們的銀行裏VP 比中餐館的蟑螂多,隻有不明底細或者別有用心的人才會翻譯成副總裁。可是,對於她是一種肯定,也是她走上管理者康莊大道的開始。她不在了,這個職位會不會落到新來那個鼻孔朝天,自以為有個MBA就了不起的ABC 頭上?不甘心!又想到圍繞在她身邊的那幾個青年才俊,她從來沒想過和他們任何一個走進禮堂是一回事,就這麽把他們給了不知那裏的鶯鶯燕燕,不甘心啊!

小概率事件,如果她天天時時刻刻地許願,總應該再發生一次吧!真正的楚言又在哪裏呢?她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最後的清醒中,又一次重複她的願望。

蓮香搬了一張腳踏,離了一段距離坐著,看她一下自說自話,一下哭,一下笑,不由心中歎息:挺好的一個女孩兒,好家世,好容貌,好人緣的,竟然摔傻了,唉!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踏進院子,看見的就是一幅海棠春睡圖。

楚言身上隻穿了單薄的小衣,睡在榻上,一頭的青絲在腦後散開,落在空中,微風一吹,就那麽一蕩一蕩的,說不出的自在,說不出的動人。她的身子微微側著,一手放在身邊,一首擱在了臉畔,臉頰往下是一條美好的曲線,兩隻光潔可愛的纖足,兩排小巧的腳趾頭,盡情的享受著夏日難得的清涼。

就算四阿哥,年紀稍長,見慣了世麵,一時也覺得滿臉通紅,手足無措起來。半晌,四阿哥偏開頭,咳嗽了一聲。十三阿哥驚醒過來,紅了臉,轉過臉去,可那一抹發亮的身影卻好像仍浮在眼前。

蓮香把頭擱在膝蓋上,本來也已經睡迷了過去,聽見動靜,醒了過來,見到是兩個阿哥來了,連忙跪下行禮。一扭頭,看見楚言仍是安安穩穩的睡著,不由一急,連忙伸手去推:“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睡夢中,楚言翻了個身,躲著她的手,口中嘟囔著討厭。掙紮間,上身的小褂竟退了上去,露出腰背間一段雪白的肌膚。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原是聽見動靜,才轉回視線的,沒想到看到的竟是這麽一幅香豔的景色,隻覺得從沒有過的尷尬,紅著臉對視了一下,都忙轉過身去。

“算了,讓她睡吧!”四阿哥出聲止住仍在辛苦地和楚言撕扯的蓮香,頓了頓又說:“給她蓋點東西,別著了涼。好生伺候著!”

走出兩步,忽又停了下來:“今天的事兒,跟誰也不許說!明白了?跟她,也別說!”

耳中聽得蓮香答應了,這才舉步走了出去。到了院外停下腳步,想到自己方才的無措,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對仍是麵紅耳赤的十三阿哥說道:“想不到,這個丫頭竟是這麽……”一時竟想不起個貼切的詞來,隻好又搖搖頭笑笑,走開去。十三阿哥啞口無言,隻能緊緊跟上。

 

楚言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她眨眨眼努力適應眼前的黑暗,心中疑惑,不知道自己是王楚儼,做了個穿越回清朝的夢,還是佟楚言做了個夢,以為自己是王楚儼了。在睡夢中,她的眼前有一些零亂破碎片段的場麵,毫不懷疑,那應該是屬於佟楚言的記憶,不知怎麽會到了她的夢中。那個楚言應該是個年輕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吧,一廂情願,喜歡報打不平。和她的十四五歲有些象呢,微笑起來,對這個身體竟有了幾分親切。

蓮香一直留意著她,此時,走過來,問她要不要進屋睡去,又問要不要吃些東西。翻身坐起,楚言才發現身上不知什麽時候蓋了條薄薄的毯子,不由心中一暖。覺得之前的粥早已經消化掉了,就問有什麽吃的,現在問幾點了。

小六子和蓮香已經習慣了她的古怪,對於聽不太懂的話也不在意,從容地抬過一張小幾,放上去幾個碗幾個盤。

原來,已經打過更了。小六子做事精細,預備著楚言醒來會覺著餓,早早拿了幾樣點心來,又端了碗梗米粥,讓蓮香用熬藥的小爐子溫著,這會兒忙端了上來。楚言接受高檔的服務也是慣了的,並不介意有人服侍,卻從來沒有人這麽細心周到地想到她的需要,默默的準備好一切,不由得心中感動。

“謝謝你,小六子。白天的事兒,對不起!”

小六子一付感激涕淋的樣子:“姑娘快別這麽說。侍候姑娘是小六子的本分!”

楚言原想夜深了,讓他們坐下一起吃點夜宵,可是看他們兩個那付畢恭畢敬的樣子,定是不肯的了。胡亂地每樣吃了一些,又撿她愛吃的多吃了一點,喝了碗粥,就說飽了:“你們若是也餓了,又不嫌我剩的,也吃些吧。放到明天,弄不好就餿了。”

小六子和蓮香都有些驚訝,還是中規中居地行了個禮:“謝姑娘賞賜!”

進了屋,蓮香打來一盆水,服侍她洗漱了,收拾睡下。楚言又一次懷念起她的公寓,她的衛生間,浴缸,水龍頭,等等,等等。

躺在床上,眼前是從未經曆過的完全的黑暗,楚言苦笑起來,她幾乎知道這裏所有上位者的命運,但是不知道等著她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愛她的家人朋友必須麵對的是什麽。

爸爸媽媽,晚安!如果我不能回去,請你們忘記有過這麽個不孝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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