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震驚中外的克拉瑪依大火帶走288名學生和36名老師的生命,而當時距離火源最近、離逃生門最遠的克拉瑪依市官員卻都“奇跡般”地生還。在這場大火的映照下,一句“讓領導先走”,使當地政府官員最為卑鄙可恥的麵目曝光於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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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2月09日08:40 四川在線-天府早報 |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但願日曆上能永遠抹去1994年12月8日。然而,記憶深處已永遠銘刻下了無情的那一天。 那一天,發生了克拉瑪依大火,奪去了325條生命,其中288人是學生。 昨天是又一個12月8日,像往年一樣,網友們又在悼念克拉瑪依大火了。 今年是12周年,這個一直沒有官方悼念活動的悲劇事件,一直在網絡上被關注著。網絡成為了紀念堂,網友成為了悼念者,帖子和博客成為了悼念活動。 >>>事件回顧 “讓領導先走” 1994年12月8日,克拉瑪依市教委和新疆石油管理局教育培訓中心在克拉瑪依市友誼館舉辦迎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兩基”(基本普及九年義務教育、基本掃除青壯年文盲)評估驗收團專場文藝演出活動。全市7所中學、8所小學的學生、教師及有關領導共796人參加。在演出過程中,18時20分左右,舞台紗幕被光柱燈烤燃,火勢迅速蔓延至劇廳,各種易燃材料燃燒後產生大量有害氣體,由於友誼館內很多安全門緊鎖,從而釀成325人死亡,132人受傷的慘劇。死者中288人是學生,另外37是老師、家長和工作人員。 據很多生還者事後回憶,當大火剛剛燃起時,有人大聲在喊:大家都坐下,不要動!讓領導先走!這個說法並沒有得到政府部門的正麵答複,但卻得到了大多數當事人的默認。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當天參加活動並就坐前排距離起火處最近的克市領導、教委領導幾十人都成功逃生,沒有一人死亡。 火災紀念館至今沒有修建 火災剛結束的時候,曾有報道說克拉瑪依市準備把遭受大火的友誼館拆除,修建火災紀念館,將死難人員的生平和照片陳列館中。但紀念館卻一直沒有出現。如今這裏是“人民廣場”,廣場上並沒有任何關於那場火災的說明,隻有據說是一盞代表一個亡靈的300多盞路燈靜靜佇立。 紀念館沒建起來,也一直沒有看到官方組織的悼念活動,網絡中自發的悼念卻持續好幾年了。網絡中現在可查到最早的紀念文章是1998年寫的,《過去的火焰燃燒現在的母親》,文章除了悼念遇難者,還對他們的母親表示關注,“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有些解體;還有一些相對兩無言的夫妻,懷著刻骨的傷痛調離此地”。 2003年,《克拉瑪依將銘記———克拉瑪依大火九周年》讓很多人“讀 得流淚,每複讀依然落淚”。之後,2004年有《克拉瑪依大火十周年祭》,2005年有《11年祭日:紀念克拉瑪依大火死難者諸君》。 無法忘記“讓領導先走” “那場大火至今回響著一句話:‘學生們不要動,讓領導先走!’”這是《克拉瑪依大火十周年祭》的第一段,“讓領導先走!”是網友們提得最多的一句話。 2006年初,克拉瑪依市長唐健走入網友們的視野,有人懷疑他“就是大火中那個教委副主任唐健”,《新疆克拉瑪依大火中說“讓領導先走”的教委官員升任為該市市長》一時成為很多論壇的熱帖。雖然後來有人出來釋疑,此“唐健”非彼“唐健”,但因為他把人民廣場當作一項政績,被網友戲稱為,“雖然不是‘先走唐健’,卻是“廣場唐健’”。 2006年5月,一位女警察2005年發表在《北京文學》上的《親曆新疆克拉瑪依大火》成為網友們持續不斷關注著的帖子,從5月持續至今,依然沒有在浩瀚的網絡中淹沒。 在臨近12周年紀念日的前幾天,一個帖子越來越多地被人提及———《世界上一定會有一部電影叫〈克拉瑪依大火〉》。人們共同期待。 >>>幸存者 川大的那個男孩不哭 他的頭發已經被燒光,臉上的皮已經被燒掉,他的小手被燒得像木炭,全褪了皮。他從大火中站起來,獨自走上前來營救的一輛麵包車,一聲沒哭。那一年,他10歲。 麻醉劑漸漸失去藥力,劇烈的疼痛慢慢襲來。由於被全身麻醉後不能喝水,父親用棉花球沾了水,塗在他萎縮的唇上。他仍然沒有流下一滴淚。那一年,他11歲。 他哭了,號啕大哭,那一年他20歲。因為,他終於成為了一名大學生。那一年是2004年,他考上了四川大學。 12年前那個不堪回首的夜晚,和許多同學一樣,10歲的李翔正坐在友誼館第十排的觀眾席上等著看節目,可他的班主任突然把他拉了起來,讓他快跑。很快,到處都是逃命的人。濃煙已經籠罩過來,什麽也看不清楚,隻聽見同學們的一聲聲慘叫。但李翔沒有哭,他摸索著逃了出來。 1995年的一天,北京某醫院。李翔被全身麻醉後,醫生給他的雙耳和雙手做了一次徹底的手術。手術後,李翔被送進麻醉恢複室裏。看著年僅11歲的兒子牙關咬得越來越緊,父親李聰知道麻醉劑的藥力要過去了。兒子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可就是沒有流出來。 李聰看了心疼,自己倒是先哭出聲:“孩子!疼,你就哭吧!別硬撐啦!”倔強的李翔牙關咬得更緊了,硬沒有哭出聲。已經泣不成聲的李聰哀求道:“孩子,你不哭,那就唱首歌吧!”孩子終於張開了嘴巴,歌聲在空蕩蕩的恢複室裏回蕩,但那歌聲比哭聲更讓人心碎。已經上了年紀的李聰在複述這 件往事時,還禁不住哭出聲來。 經過兩年左右的治療,李翔最終回到了學校,並直接升入初三。聰明的他不但跟上了學習進程,還一直把在班級中領先的成績保持到了高三,最終考上了四川大學。拿到通知書時,李翔突然痛哭起來,哭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綜合南方都市報、新聞晨報) |
1994年12月8日下午6時10分,新疆克拉瑪依友誼館的舞台上。幾塊被烤燃的紗幕布條忽然落在796名師生和幹部麵前。
當燃燒的火團不斷地從舞台上空掉下時,克拉瑪依市教育局的官員出來叫住學生們:“大家都坐下,不要動!讓領導先走!”
學生們很聽話,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動,等在場的26個官員從第-排撤退到最後一排的出口處“先走”了之後,教師才開始組織學生撤離,但此時大火已蔓延到劇場四周,唯一的逃生之路已被熊熊火焰堵住。(劇場隻開放一個安全門,其餘安全門均鎖著。)
這場震驚中外的克拉瑪依大火帶走288名學生和36名老師的生命,而當時距離火源最近、離逃生門最遠的克拉瑪依市官員卻都“奇跡般”地生還。在這場大火的映照下,一句“讓領導先走”,使當地政府官員最為卑鄙可恥的麵目曝光於天下。
十多年後,當類似的悲劇再次發生時,情景已然不同。在此次黑龍江省洪災中,不但沙蘭鎮黨委書記和派出所所長因可能涉嫌瀆職被拘留,省長張左己甚至主動請罰,這些變化足以令人感到欣慰,盡管花了10餘年的時間才完成這種轉變聽起來有點漫長。
悲劇仍在繼續
克拉瑪依的大火並沒有引起其他地方政府官員足夠的重視,此後在中國各地相繼發生的災難可以佐證這種推測,其中“最著名”的一次是2000年底的洛陽大火。
當時的《南方周末》記者李玉霄在采訪完洛陽大火後寫了一篇名為“活在假設中”的采訪手記,在這篇文章的末端,他這樣寫道:
“透過洛陽大火,你可以從肇事者,到現場人員,到經營者,再到政府管理人員,進而推及負有相關責任的領導,看看他們都是怎麽做的,看看他們都是何表現。你會發現,這每一個環節上的身份、地位、對社會的義務各不相同的人,好像都在或多或少地漠視生命,好像都在拿法令法規不當回事,好像都不在本本分分盡職盡責。”
這場大火讓歌舞廳中的309條生命頃刻間灰飛煙滅。生命被漠視到什麽地步,才會發生如此重大的“意外”傷亡?更讓人難過的是,洛陽大火並非2000年漠視生命的惟一案例,在那一年還發生了若幹起無法排除人禍的慘劇:
3月11日,江西萍鄉市上粟厥?氡夼誄Х⑸?卮蟊?ò福?背≌ㄋ?3人
3月29日,河南焦作市錄像廳發生特大火災,74人在大火中喪生。
4月6日,山東省德州市美麗華大酒店發生火災,13人被燒死。
6月13日,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區發生沉船事故,19人死亡。
6月22日,四川省合江縣“榕建”渡輪翻沉,130人死亡。
6月30日上午,重慶墊江縣沙坪鎮特大鞭炮爆炸事故,10人死亡。
……
這些類似的災難發生之後,沒有人出來道歉、主動承擔責任,甚至有的政府官員還互相推委責任。而故事的結局也大體相仿,某幾個直接責任人(大多為老板)被判罰,傷亡者或其親屬得到數額不等的賠償金。
從官本位到民本位
轉變出現在2003年。這一年,“民本位”思想迅速成為中國官員不得不正視的命題。引發這場變革的是一連串的突發性公共事件:SARS、大批房屋野蠻拆遷問題、孫誌剛事件……
“短時間內一連串的問題正好交叉在一塊兒,會給人們帶來一種很大的震撼力,這種震撼力,就會使得處在政治高層的領導敏感地抓住了這個機會,把這些民心集中到一塊提出一個比較鮮明的政治觀。”南京大學政治與行政學係教授嚴強在接受《時代人物周報》采訪時說,這種政治觀就導致了原先的政治文化向一種新的政治文化轉變。
“高官問責製”就是在這樣大的背景下出台的。因在SARS事件中隱瞞實情,前衛生部部長張文康和前北京市市長孟學農雙雙被免職,當時很多人以為隻是一個權宜之計的高官問責製不僅延續下來,而且開始體現在製度層麵。
在兩位官員被免職後不久,《黨政領導幹部辭職暫行規定》便被批準實施,《規定》中明確指出:“黨政領導幹部因工作嚴重失誤、失職造成重大損失或惡劣影響,或者對重大事故負有重要領導責任等,不宜再擔任現職,本人應當引咎辭去現任領導職務。”
此後,官員引咎辭職成了中國官場不再陌生的一道“風景線”。
2004年4月,溫家寶主持國務院會議,對2003年12月的中石油川東鑽探公司井噴事故、北京密雲縣元宵燈會人員傷亡事故和吉林省吉林市中百商業大廈特大火災事故做出處理決定,同意中石油公司總經理引咎辭職。其後,密雲縣縣長和吉林市市長也先後辭去職務。此外,地方官員在發生重大公共事件後向老百姓主動道歉也不再是什麽新鮮事(參見2005年3月7日出版的《時代人物周報》專題報道《道歉,來自公仆的聲音》)。
2003年還出台了許多跟“高官問責製”相類似的舉措:廢除“收容遣送”、禁止暴力行政,將保護私有財產第一次寫入憲法等等。國家本位逐漸向社會本位轉變,官本位開始讓位於民本位,所有的信號都在預示著官員過去那種高高在上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
“過去,我們叫國富民強,強市富民,現在的口號都變過來了,叫民富國強,強民富市。”嚴強教授分析說,就是這樣一個顛倒,盡管還是同樣的文字,但是反應了基本的立足點、政治文化的重心發生了轉變。( 時代人物周報 記者 劉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