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回到家後,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她從粉藍色小包裏找到張信哲的CD,放進迷你音響裏,並調到《直覺》。情歌王子的優美歌聲在房內迅速蔓延開。雪再掏出那小小的日記本,然後和自己一同塞到被窩中。
雪看了一下第一頁的頁眉,“1998年*月**日”,她馬上意識到那是一年前話劇彩排的某一天。一頁頁翻下去,字裏行間記載的都是耿傑對雪的感覺,從絲絲好感,到青澀的愛慕,到最後的熱戀。看著看著,仿佛置身於VCR的倒帶模式中,往事一幕幕又重現在雪的眼前。
瀏覽了幾十頁後,雪翻到了#月##號,隻見那裏字跡模糊而潦草,顯然是被什麽東西弄濕,而且主人心情並不好。雪回想起#月##號就是他們被班主任捉去“受審”的那一天。雪認真去辨認日記內容。當她看完後,感覺就象昏倒後被人抽了一鞭一樣:清醒過來,但卻很痛。
日記把當天的一切都交代清楚了。班主任跟耿傑說:“雪的成績那麽好,她父母對她的期望也很高,所以將來考的肯定是清華北大;現在跟你拍拖,如果因為分心導致成績下滑而考不上,你就會傷害到她的前途。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即使是考上了,你呢?以你的能力,隻能去本市的**大學。那時分隔兩地,你又能給她什麽?還不如現在一刀兩斷。” 耿傑的自卑和他對雪的愛護,使他的心被班主任動搖了。再想想剛才見到雪哭得雙眼紅腫的樣子,耿傑決定,與其長痛,不如短痛。分手會給雪一個更好更自由的將來,她也不用再為挨罵受委屈而痛哭。雖然很不舍,但耿傑還是決定放手。
日記的下半部,也交代耿傑和欣的糾纏。盡管耿傑是和雪說了分手,但他還是很關心雪的一切。這時,欣找到了他,跟他說想讓他幫自己補習英文。耿傑覺得可以從這位雪的室友口中打聽到她的近況,於是就答應了。補習了幾次之後,欣說要報答耿傑,便請了他吃飯和看電影。耿傑一直當欣是妹妹一樣,決沒有逾越雷池半步。但是,欣卻誤會了,跟大家說他們在拍拖。耿傑口笨,不知道怎麽跟大家解釋,而且覺得大庭廣眾下,說那隻是欣的單思,會很傷害欣,於是就也沒反駁。但是,當後來欣又來找他說要單獨約會時,耿傑便拒絕了她,而且說他對她沒什麽。他以為欣會死心。可是,盡管每一次欣都哭著走,但最後都還是回來求他,求他給自己一個機會。這樣子持續了一段時間。一直到了寒假,耿傑決定要跟欣說清楚,於是就告訴她自己喜歡的是雪,以前是,現在是,將來還是。話說絕了,欣就果然死心了。
雪默默地看完耿傑的日記。她笑了-- 笑著並哭著。命運是多麽的捉弄人!兩個人都“直覺我們應屬於彼此,否則我不會常常若有所失”。但是,耿傑的自卑加上自己的驕傲,他們相遇相愛,卻又匆匆擦身而過。為什麽大家都隻是把那一份濃得化不開的愛深埋心底?為什麽大家從來都不肯開口說說自己的感覺?如果耿傑那天見完班主任之後有回到教室,他就可以知道自己願意並樂意和他一起麵對所有困難。如果自己知道耿傑那封信裏寫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謊言,自己也會去找他說清楚。又如果自己能發現耿傑和欣的一切都不是大家所說的那樣,自己也不會那麽下定決心要出國,以至於現在一切都不能挽回。
可是,人生並不允許“如果”。沒有如果,沒有反悔。雪想起了她在某個地方看過的一句話:“In life, the rearview mirror is always clearer than the windshield”。很哲理性的一句話。對於前方的路,我們永遠看不清;隻有當我們經曆過了然後回首,才能去總結經驗教訓,才能知道我們做對做錯。
日記本的最後一頁,下筆日期是當天。那裏,耿傑用英文,他們的第二共同語言,寫著:
Xue:
If one asks me what love is, here’s my answer:
The love I believe in is like the rainbow in the sky. It will become invisible, but won’t disappear. Never. When it becomes invisible, it turns into little water vapors. Wind blows them from you to me, and vise versa. We can’t see them, but we are always under their protection. Feeling these vapors, you can feel my existence and my heart. Usually, vapors are hiding in your every breath silently. After raining, they will miraculously appear as a rainbow again. So, whenever and wherever you see rainbows, you will just know that my heart is always with you.'
May your heart be filled with love to live a life of hopes and courage.
Wish you all the best in Canada.
--Jie.
雪讀了一遍又一遍。腦海裏回憶起耿傑的好,耿傑的笑,甚至是耿傑的憨。她拿起筆,在耿傑寫的話下麵,接上:
“I will always be there to inhale these loving vapors and feel lively because of them. These vapors will run through my body, and I can feel how they support my life. Thanks for your love. Wish you all the best in your future. Take care.”
然後,合上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