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做的女人(三)：漂亮女人 by 艾麗思筆記

作者：艾麗思筆記

漂亮女人不是朱麗亞。羅伯茨，她的名字叫Tausendschön，意思是“一千的美麗”，想想看，有一千個美麗的女人還不是漂亮女人嗎！ 我叫她千美，她很高興地學著我的發音，以為是標準的中國名字。我也就不好意思告訴她，千美其實頗有日本的味道。 她也算我的鄰居，一個人住在一棟兩層的大房子裏。我剛到柏林的時候，提著大箱小箱來到我的房東Renate家裏，她正坐在窗前喝咖啡。 “我吃了一驚！”後來她跟我說，“你看上去象日本人，可我一點兒不喜歡日本人，女孩都很漂亮，不過，你瞧她們的笑容，象模子刻出來的，都一樣！” 我心裏說，你倒是真坦率，這輩子你見過多少日本人，又見過幾個中國人？ 千美七十多歲了，還是酷愛打扮，而且十分得體優雅。有時陪她上街，我都覺得自己像個醜小鴨。 她熱心地給我很多建議，一條裙子兩件襯衫三雙鞋子，搭配得妙到好處。可我的錢包受不了，一到月末就癟得皺皺的，也象個醜小鴨。 她的鞋最多，足足有上百雙，高跟低跟尖頭窄頭白色黑色紅色，擺滿了五個大鞋櫃。我第一次打工，就是給她擦皮鞋。從那以後，我自己的皮鞋要一個月才擦一次，不然拿起鞋刷就眼暈。 其實她出門的時候並不多，散散步，買趟東西，也不需要這麽多的鞋子。可她在大店小店裏最喜歡看鞋，而我喜歡在旁邊看她試穿。 她有一雙漂亮的腳，尖尖的，柔軟而有彈性，再普通的鞋穿在她的腳上都好像立刻頭麵光鮮起來。 “你好象很喜歡鞋…….”我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說。 沒出國時，總被告知在國外，任何事都可能涉及各人隱私。不要說年齡，收入什麽的絕不能問，連在大街上碰到一個認識的人，“你要去哪兒？”也不能輕易地說。 本來麽，人家去哪兒是他的私事，憑什麽告訴你呀，萬一他要溜出去辦點兒壞事兒呢。所以剛到德國時，嘴巴總閉得緊緊的。後來待久了，發現也不一定，朋友熟人之間還是挺隨便的。 這回反而是千美一語道破，“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買那麽多鞋子吧？”她居然有點兒莫名其妙的得意，“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到周末就知道了！” 一種好奇的等待。我幹脆不去問Renate，盡管她肯定知道答案。 周五的晚上，千美給我打電話，“明天來參加我的舞會，穿上我給你挑的那條藍裙子！” 舞會？真的，簡直可以說是一場盛大的舞會，來了好多她的老朋友和小朋友。千美是所有目光的焦點，千美是舞會的皇後！ 她的裙子，她的舞鞋，她的笑聲，飛揚在舞會的每一個角落。她的眼睛顧盼神飛，她的大耳環燦爛奪目。 我無法再對自己說，她是個老太太，因為在場的男人，年老的還是年輕的，都希望和她跳上一曲，她的舞姿輕盈得象一隻燕子。 我好幾次踩了一個小夥子的腳，因為我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到千美身上。 “你第一次參加她的舞會吧？”他用一種同情的語氣說，“我們都喜歡她，在這樣的舞會上，年輕的永遠年輕，年老的青春煥發。你知道，時光有時候會倒流的。” 當所有的客人走後，千美拉住我的手，“你能再待一會兒嗎？” 當然，盡管已經是淩晨一點鍾，我毫無困意。 “上樓來，我給你看些東西。”千美的聲音裏似乎有些疲憊。 厚厚的相冊，泛黃的照片，年輕的千美身邊還有一個年輕人。 “我們在畢業舞會上認識的，他邀請我跳第一曲華爾茲。那年我二十一歲，他二十二歲。他說我的紅舞鞋美極了。” “多麽浪漫啊，”我忍不住讚歎著，“你們一定非常幸福。” “是的，那是一種永恒的幸福。”千美輕輕地歎息著，“他說過要給我買一雙更漂亮的舞鞋的。” 難道他沒有嗎，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沒有，所有的舞鞋都是我自己買的。實際上，畢業舞會的第二天他就離開了我，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他。” “難道他不愛你？”我迷惑了。 “他愛我。可是他不得不去打仗，在1944年的秋天。” 難道……..我不敢問下去，我的心跳得很快。 “是的，他沒有回來。”千美的聲音輕得要聽不清。“十年以後，我和Karl結了婚。我等了他十年，盡管很清楚毫無希望，但在夢裏，他總是能回來，背包裏有一雙漂亮的舞鞋。” 我不知道說些什麽，我不敢看她。 但她並沒有流淚，她的眼神裏隻有淡淡的憂傷。 “其實我很幸福，”千美直視著我的眼睛，“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Karl是個好丈夫，我們相親相愛幾十年，直到他五年前去世。這輩子我唯一憎恨的，隻有戰爭。” 她的兒女都住在慕尼黑，隻有聖誕節的時候攜兒帶女地來看她。 “為什麽不和孩子們住一起呢？”我按照中國人的傳統邏輯問她。 “我舍不得這棟老房子，舍不得院子裏的太陽花。” 太陽花就是向日葵，千美的花園裏種滿了高高大大的向日葵。她唯一發愁的，是結出的無數的葵花籽。 我說：“好辦，你送給我吧。” 費了好大勁，我用平底鍋把葵花籽炒熟了，除了稍淡了些，仁兒小了些，，味道還不錯。 千美奇怪極了，她費了更大的勁學會了磕瓜子，甚至加了很多糖去炒。我跟她說中國人一般愛吃有點兒鹹味的瓜子，她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德國特色的瓜子。 後來我轉學去了另一個城市，一到秋天，就會收到一大包炒得甜甜的葵花籽。回國探親時，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給她帶一包正宗的中國瓜子。 有一次，我對千美說：“你是個漂亮女人。” 她反問我：“中國人心目中的漂亮是怎樣的，是不是要年輕，要眉眼好看，要有魔鬼身材？” “難道德國人不是這樣認為嗎？” 她笑了，“全世界的人都這麽想！” “你的舞會要辦到什麽時候？你要跳到什麽時候？” 她看了看腳上的鞋。 “小姑娘，你等著看吧。我是穿上紅舞鞋的女人，想停也停不下來。也許有一天，我會跳到天國去，在上帝麵前跳一曲華爾茲。” 我的朋友，你相信靈魂吧？ 千美相信，過去和未來的永恒之處，在於你是否用微笑記住所愛的一切，包括那些已經失去的。   神的初衷 by 艾麗思筆記 Wed Apr 04, 2007 1:16 pm 2007-03-22 08:43:26 似乎用"初衷"這個詞不太合適, 一般而言, 揣測人的心思總是最困難的, 它們千變萬化雲山霧罩的, 就算你猜對了, 人家也大可以否認, 所以沒多大意思. 所以呀, 人的心思都難懂, 又如何明白上帝的想法呢? 可話說回來, 自從這世上有了宗教以來, 我們不是一直在思考上帝的意願嗎? 那些浩如煙海的解經書, 不都是出自對神的教誨的理解嗎? 我看之所以世上有太多的宗教紛爭, 除了人幾乎無可逆轉的天性外, 就是大多覺得自己對神的理解是正確的, 別人的是錯誤的. 當然, 我聽到許多信教的朋友說, 隻要讀<<聖經>>就可以了, 那些才是上帝的真正教導, 其他的都無需理會. 可是, 每個人看白紙黑字的理解又是不一樣的, 這個問題不是又回溯了嗎. 我不信神, 不過對宗教有些興趣, 有時也不自量力, 想說點兒什麽. 既然讀書嘛, 總會有讀後感的, <<聖經>>也不例外呀. 昨天臨睡前讀了虔謙的新文章, 她寫道, "神造的是有自由意誌的人，或者說，神把自由意誌給了人。人可以選擇聽神的話，也可以選擇走自己的路。 隻是，自由，必定和自己承擔責任相聯係。那麽神為什麽讓人違背祂? 神為什麽不造出一種完完全全聽神的話, 完全沒有自由意誌的人類? 這個, 說真的, 也隻有到了天堂裏, 才能跟神問個究竟了. " 看<<創世紀>>, 我也傾向於神所創造的是有自由意誌的人, 雖然最初的亞當和夏娃懵懂無知, 但畢竟他們吃了智慧樹的果子. 至於他們為什麽要吃, 我隻能說, 那也應該是出自神的意願, 而不是蛇的誘惑. 這個問題很容易引起爭論, 因為從我的經曆看, 大多數的信徒都不能接受這一點, 因為這果子一吃, 就意味著從此與神背離, 也就是說, 人從此背棄了神, 不再聽他的話了, 這是人的原罪, 所以, 這是不可能出自神的心意. 但是, 從另一個角度看, 假如神真的願意, 他自然有辦法不讓人來吃那果子, 那麽人就會老老實實地待在伊甸園裏. 如果他決定給人以自由意誌, 那麽, 他就不會阻攔人的選擇.實際上, 我認為, 恰恰是神, 給了人選擇的機會. 既然神把自由意誌給了人, 他就不必再造出一種完完全全聽神的話, 完完全全沒有自由意誌的人了, 因為最初的亞當和夏娃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神不會否認自己的邏輯. 神給了人類自由, 可以選擇信他, 也可以不信, 那麽, 我覺得神是有一種自信的, 他相信人類在經曆了自己的世界和走過自己的道路後, 總會有一些人再次選擇信仰他, 總會有人再次追隨他. 神並沒有"讓"人類背棄他, 而是"讓"人類有一個機會選擇自己的命運. 一方麵說, 以他的智慧, 他會看出有些人即使沒有他, 也能有一種善良而美好的生活, 也能做個真正的好人. 我想, 他還至於那麽小氣, 倘若他真是人類的天父. 有時人把上帝想得太小氣, 是因為人自己太小氣了. 另一方麵, 神並不希望追隨自己的隻是一些思想上的奴隸, 不能獨立思考, 隻能被動接受的思想傀儡. 他既然願意給人以智慧, 其實就是希望人類在經過自己的思考和實踐後, 能作出真正的選擇, 到底是覺得他是唯一的真理, 唯一的道路, 還是認為世上原來有很多條道路可以走, 真理是相對的. 人有了選擇的權利, 也並不等於就背棄了上帝. 我不太明白, 為什麽人們總是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 說到這個, 又不得不談到神的初衷了. 神造人, 究竟是為了什麽? 如果神造人是因為寂寞, 想有人來讚美他, 頌揚他, 榮耀他, 永遠和他在一起, 那麽, 他完全可以造出一心一意聽他話的人來陪伴他. 以前我看過一個小魔女的電視劇, 其中有個情節很有趣. 大概是小魔女的一個阿姨吧, 她覺得心裏煩悶的時候, 不高興的時候, 就打開一扇門, 裏頭有一大堆的人在朝她歡呼, "你是最美麗的女人! 你是最可愛的人! 我們愛死你了! 你太可愛了!......." 然後她的心情就開始變好了. 我想, 上帝和這個魔女阿姨該沒有相同之處吧? 那麽, 神造人, 究竟為什麽呢? 為什麽他總是說, 你的做法會榮耀你的主? 這個"榮耀"是什麽意思? 我喜歡讀<<創世紀>>, " 起初, 神創造天地......神看著一切所造的都甚好", 到第七日, 神給與賜福, 他安息了. "安息" 這個詞很好, 有快樂的感覺在裏頭, 因為他滿意並喜歡自己的創造. 無疑, 人是所有的創造中最具備靈性的, 人也因此承載了神最大的期望, 神希望人能夠替他管理這個新的世界. 一個新世界的美好存在, 才是神所能得到的最大的榮耀. 人是不該妄自菲薄的, 但同時人也不應當狂妄自大, 以為自己的所言所行必當為神所喜悅. 回頭看看啊, 你做了什麽呢, 神會覺得喜悅? 我想, 神在這點上是非常清醒的. 他說過那些自以為可以上天堂的, 未必可以, 而上了天堂的人會驚訝. 所謂的榮耀, 從來不是人自己的判斷. 如果人總把這個放在心裏, 覺得我今天做了點什麽神就高興了, 明天又說了幾句讓神滿意的話, 就等於在榮耀主, 嘿嘿, 恐怕是緣木求魚, 自我安慰而已. 誰想榮耀你的神, 那就幹幹淨淨地做人, 老老實實地做事吧, 至少暫時把自己的意願(希冀獲得神的滿意)放到一邊, 既然神在天上, 他自然看得見一切. 另外再羅唆一下, 我的確不信上帝, 但我覺得假如要討論宗教上的問題, 有一種方式是盡量理解對方的感覺, 同時也要有所參照物, 否則沒辦法談下去了. 比如我說自己不相信上帝的存在, 但我的所有論點又都在說上帝如何如何, 那不是有點兒可樂嗎. 在很多情況下, 理解比判斷更重要. 其他的想法, 以後慢慢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