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法之惑 (圖)

2004年1月，巴黎還沉浸在節日的歡樂中，中國的春節還未到來，從遼寧來的鄧小華卻意外地辭別人世。
1月的世界在一些地方有戰爭，在一些地方有動蕩，在另一些地方又有疫情。在這個時間裏，一個人的辭世和一個嬰兒的出生一樣平淡無奇。但對我們這些遠遊異鄉的人不一樣。鄧小華，以她生命結束的方式，又一次向我們提出這樣的問題：“為什麽來法國？是不是一定要留在法國？”

等待 . 尋找
“我有頭痛的毛病，你知道我不願提起她，一提起她，我就……”，操著一口東北口音的鄧小華最好的女友在經過一翻長考之後，最終還是拒絕了記者的采訪。我們隻能從其他方麵得到一些關於鄧小華的描述。
據說，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或者說是很有魅力，1米68的高挑身材，雖然在國內從事的是會計工作，但在文藝方麵卻很有天分，歌唱得很好，還能扯兩嗓子京劇。
1999年，感情上剛剛經受過離異痛苦的鄧小華拿著商務簽證，離開父母和兒子孤身從遼寧來到了法國，從此“黑”居，從美麗城開始她未來的夢。“夢想”這個東西很難琢磨，有虛有實，有遠有近，有明確清晰的，也有不甚明了的。鄧小華的“夢”是什麽，至今可能已很少有人真正知道，甚至是她自己。
“黑”在美麗城的鄧小華，開始了一名“打工仔”的生活。對打工的生活，雖然她也早有準備，但還是出乎想象。國內與國外，生活與職業的強烈反差，對每一個來自異鄉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壓力，更何況語言不通、又無居留。最初幾天，鄧小華走了巴黎的幾條大街，問了幾十間店鋪和住家，但都被他們一一拒絕了。晚上，回到租住的房子時，她一頭倒在床上，再也不想站起來了。又一段時間過去了，她幾乎跑遍了華人區的所有商店和餐館，但工作卻毫無著落。可帶來的錢卻越來越少，她掏出口袋裏的錢一遍又一遍地數著，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為什麽來了？回去？還是留下？那幾天晚上，她常常夢見自己流落巴黎街頭的情景。她真的好怕！
留下。朋友的幫助，終於使鄧小華得到了一份工作，照顧一位身患癌症的老人。那天，當老人點頭同意的時候，鄧小華禁不住高興地哭了起來。
時間一晃過去了四年，衣工廠、鍾點工、保姆，隔三叉五地參加華人社團的文藝活動，每天忙忙碌碌的鄧小華經濟上終於可以稍微穩定了，可她的個人問題還沒有解決。期間，她和幾個男子交往過，但都因各種原因而沒有結果。而此時，她身邊的朋友們卻相繼結婚、生子，鄧小華的景況就更顯孤獨，瓢泊的心靈始終找不到歸宿。


閃電般的訂婚
此時此刻，鄧小華最好的女友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她知道一個家庭對於一個身在異鄉的女人來說是多麽的重要。她來到鄧小華身邊，兩位好友決定用當今社會最現代的手段開始了網上征婚的奇異旅程。
那段時間，鄧小華幾乎每天都有約會，頻繁地會見各樣的男人，尋找等待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丈夫”。
正當鄧小華心懷期待與忐忑的時候，一位英俊的法國男士，讓，出現在她眼前。讓，是一個典型的法國男人，熱情浪漫的氣息對其周圍的人有極強的感染力，他看到鄧小華第一眼時，就被那種美麗的東方氣質所吸引。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向鄧小華表明了心意，願意為鄧小華付出一切，讓唯一的要求是，在他生病的時候可以得到他心愛的人的悉心照顧。鄧小華也被這浪漫的氣氛所感染，他們熱烈談心，聚會結束時，兩人已經依依不舍了。鄧小華渴望一份浪漫愛情的心理，在讓的溫柔裏敞開了。
三天以後，讓徑直打電話把鄧小華約出來，此時他已把自己的EDF、租房合同和社會福利號碼，這三個在法國生活最重要的文件的戶頭都轉到了鄧小華名下，他要用行動表明，“親愛的，讓我陪你走過餘生吧！”一直等待的鄧小華沒有猶豫，堅決地點了點頭。看著麵前的這個法國男人，她的心理非常充實。
讓看著點頭應允的鄧小華，興奮得臉都紅了，伸出有力的手緊緊地握住了鄧小華的手。愛情之花就這樣盛開了。
鄧小華把打算結婚的意願告訴了周圍的朋友，他們都由衷地高興，讓是一個可以托付的男人。在朋友們讚許的目光裏，鄧小華和讓開始了結婚的一切準備，他們把婚禮定在他們相識的一個月後，他們要讓幸福以最快的速度到來。每每想到自己就要成為讓的妻子，鄧小華難以掩飾住臉上的幸福表情。這一對即將成婚的戀人的幸福，也深深地感染了周圍的朋友。然而，上天卻和這對戀人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最後時光
隨著結婚的日子一天天臨近，鄧小華心裏有一種莫名的緊張。一天，鄧小華在家裏幹活，突然腿一軟，倒了下去，之後便再也沒有站起來。“癌症晚期”。一切來得是那麽意外，她完全沒有意料到。清醒過來的鄧小華知道，她眼前的幸福將永遠離她而去了。得到消息的讓完全驚呆了，他無法想象她會出事。讓告訴他未來的妻子，他要幫她痊愈。
每天醫院的夥食不錯，病床上的鄧小華一天一天胖起來，可是病痛卻越來越厲害，而且遲遲不見醫院化療，因為醫院一直沒有找到病因。讓急了，他在醫院裏大吵大嚷，他要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他相信在法國隻有要求強烈，才能得到相應的回答。抽血、拍照、化驗，鄧小華不斷地反複著相同的檢查，仍然是查無病因。讓終於忍受不住了，一個飛雨下午，他和朋友一道用一輛救護車強行將鄧小華轉到了94省一家更大的醫院。可是一切都已經太晚，當天夜裏，鄧小華離開了這個迷茫的世界。
故事並沒有結束。鄧小華兩千多歐元的喪葬費成了一個不小的難題。4年來不停打工的鄧小華，錢都寄給了國內的父母，如今身上隻留下900歐元。而此時的讓卻讓人不可理解地拒絕負擔餘下的費用。經朋友們的多方奔走，鄧小華曾經服務過的佛堂承擔了這最後的債務。
一切都已經過去，朋友們讓鄧小華從國內趕來的兒子做一個選擇：留下或者回國。年輕人想了想，踏上了回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