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想（一）一具無名男屍

有的人

有的人死了，

他還活著。

有的人活著，

他已經死了。

死了，還能活著？

活著，已經死了？

這是說精神層麵上的。

死了不能裝進棺材，埋入墳墓是誰說的？

是列寧說的。

他死了沒有裝進棺材，埋入墳墓。

水晶棺材不是棺材。

現在呢？

現在是不是裝進棺材，埋入墳墓了？

現在流行撒骨灰。

不過也不能說流行，得名人才可以的。

不信你試試？

不是說你死，是我死。

我死了燒成骨灰，你去撒撒看？

人家會說你亂倒垃圾。

我的骨灰是垃圾。

海葬，你得有錢。

不然就要你資助啊！

隨便把屍體扔海裏，是犯法的。

會拖累你的。

我死了隻是一具無名男屍。

人說在世上隻是客旅。

那不聽列寧的，死了就裝進棺材，埋入墳墓。

死了裝進棺材，埋入墳墓也不能一了百了。

下回再說！

所以人活著，就得好好地活著。

附

臧克家

有 的 人

　　━━紀念魯迅有感

　　有的人活著，

他已經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還活著。

　　有的人

　　騎在人民頭上：“嗬，我多麽偉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給人民當牛馬。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頭，想“不朽”；

　　有的人

　　情願作野草，

　　等著地下的火燃燒。

　　有的人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

　　騎在人民頭上的

　　人民把他摔倒；

　　給人民作牛馬的

　　人民永遠記住他！

　　把名字刻在石頭上的

　　名字比屍首爛得更早；

　　隻要春風吹到的地方

　　到處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場可以看到；

　　他活著為了多數人更好地活著的人，

　　群眾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

　　1949年1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