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一次，相伴一程(1)---阿美

從什麽地方看到了這句話,心有戚戚焉...很多朋友,我們隻能相遇一次,相伴一程,然後就各奔東西,也許終身都不再相見甚至不再聯係,隻有當回憶起那些過去的瞬間的時候,記起曾經的遇到過的一個人,想起如今他(她)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過著他們的日子...

最近似乎事情不多,他來已經兩個月了,剛來時候的甜蜜和興奮未歸於平淡,卻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相處,晚飯後在小區散步歸來之後,各歸各人的書房,我會點上蠟,他會泡了茶,然後每人麵對這各人的電腦,以後大概也會是這樣平淡的過下去吧,那就慢慢的來想些往事,記下那些曾經相伴一程的朋友....
 
阿美

剛才差點就忘記了她的名字,想了半天,才想起她的名字,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她在我十八歲之後就再也不曾見過,隻偶爾的聽說過她的一些故事....

阿美大我兩歲,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吧,小的時候,父母兩地分居,我和母親在小鎮上,不到六歲的時候,隨母親到鎮上的小學給大我一歲多的表哥報名一年紀,不夠年齡的我卻哭著不肯離開,母親和報名的老師商量,讓我做了旁聽生,阿美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吧,印象中的她不怎麽愛笑,老成的模樣...而我,因為年齡小還有點小小的聰明,很快就成了老師最喜歡的學生,而阿美,是老師最信任的學生,也是理所當然的班長.

記得那時候鎮上的小學是在東頭,而母親當時所在的廣播部的宿舍兼辦公區離學校不遠,可阿美的家卻要走上個45分鍾,小鎮上人不到,家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媽媽似乎也是喜歡阿美的,隻是有的時候跟小姨聊天的時候談到阿美會歎息,後來我才知道,阿美是老三,家裏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姐姐好象是腳有毛病的,而哥哥大概就是時代的悲劇了,阿美的哥哥愛讀書,恢複高考的時候連著考了三次,每次都因為差了幾分卻沒有考上大學,好象當時有這麽個政策,三次過後,就隻有應屆生才能參加高考了.阿美的哥哥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精神分裂了...好象也不是很嚴重的精神分裂,隻是在農村,一個溫文爾雅卻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年輕人是沒有任何人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過來的...

阿美學習很認真,可是成績卻一直不是特別好,而我,仗著自己年紀小又有老師的寵愛,總是偷懶不愛做家庭作業的,阿美的家庭作業卻是工工整整的.上學的時候,她會走到我家的門口喊我一起跟她上學去,每當這個時候,媽媽總是說匆忙往外走的我,"你看人家阿美,每天早上都要比你早起一個小時,晚上放學回家還要幫家裏大人幹活,你要是有人家的一半我也就不操心了."

竭力的在記憶中搜尋阿美,能想起來的實在太少了,因為三年級的時候我就隨著媽媽一起到了城市,後來雖然每次暑假回去,好象還是可以見到阿美的,可是阿美的夏天屬於自己的時間很少,她要在田間忙碌著,而我,有那麽多新鮮的事情和新鮮的朋友,後來上了初中後,暑假也很少回去了...隻記得小姨有時來,還會偶爾提起阿美,家境是越來越不好了,阿美初中畢業就沒有再升學.

大概是上大學那年吧,我回到家鄉,在田間陪著舅媽閑坐的時候,一個騎著男式自行車的女子從遠處過來,在田頭停下來,跟舅媽打招呼,我幾乎認不出阿美了,她穿著很舊的衣服,式樣似乎是80年代初的,留著短發,麵色也沒有少女的那種紅潤和青春,泛著勞作的黑紅,而我,穿著淡綠色的長裙,頭發也是短短,可是我知道我是年輕的,也幾乎是優雅的,更何況剛拿到大學通知書的那種忍不住的意氣風發,我和阿美看上去已經是兩代人了,阿美和舅媽閑聊了幾句,也說了幾句恭喜我的話,而年輕的我竟然不知道怎麽來回答她. 她看了我們一眼,轉身走了,舅媽看著她的背影,說"一個人一個命啊,小美要是托生在你們家,這命也就不會是這樣了."那時的阿美,已經有了婆家,婆家送來的聘禮正好可以給她哥哥說上個從外地來的媳婦(那時候好象還沒有什麽拐賣的概念,江蘇農村的生活比湖男湖北要好上不少,所以不時會有人從那邊來說是給村裏的年輕人說個媳婦,收點錢大家也沒有覺得不對,而那些外地的媳婦們也安靜的活了下來.)
 
再後來,我上了大學,曾經和我一起背著書包上學堂的阿美嫁了人, 我畢業了去了深圳,而阿美第一胎生了個女孩,讓一直盼著孫子的婆婆大失所望,言辭間也不客氣,阿美的丈夫也不好好的過日子,偏喜歡了喝酒...後來的後來我出了國,家鄉也沒有什麽親戚了...

最後一次有人提起阿美,是前年春節我回家去麵對父母解決自己生活中的問題,和小姨話家常的時候提起了小時候的人和事,小姨說阿美又生了一個女孩,被自己的丈夫經常是打的死去活來,最後沒有辦法隻好離婚了,帶著小女兒回到了娘家...那時候心情不好的我聽了阿美的事,居然落了淚,害的媽媽也跟著難過...

那就是我最後一次聽到和阿美有關的消息.... 這一生和阿美相遇了一次,相伴了一程,卻從此再不相見,以後即使再見麵,大概也是相逢對麵不相識,擦肩而過了吧...可是今天想寫這樣的一個關於朋友的故事,我還是從她開始吧...最起碼讓我以後不要想到她的時候會連想起名字都覺得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