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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記工分 中國最後一個人民公社---周家莊(組圖) (ZT) (圖) (圖)

(2006-09-19 17:17:29) 下一個






河北周家莊鄉是目前唯一仍存活著的“人民公社”,它以勞動密集型工業支撐著一個計劃經濟時代的社會體係,但它的何去何從終究是一個問題

核心提示
從1962年至今,周家莊人民公社已經存活了44年,那裏的許多社員仍依賴著集體計劃經濟生活,記工分,分口糧,集中耕作,統一分配是周家莊的主要勞動形態。

通過發展勞動密集型工業,周家莊去年的人均純收入達到5000餘元,而全國農民的人均收入是3255元。

雖然從統計數據上顯示,這個“人民公社”仍具有著一定的活力。但鄉黨委書記雷宗奎仍覺得集體經濟缺乏相應的積極性。

在全球市場經濟發展的潮流中,這個計劃經濟時代的產物,其何去何從,依舊是個問題。

每天清晨6點,梁建中會站在隊部的喇叭前,用手拍著話筒,通知:“今天請男的勞動力到東南拔蘿卜苗,以下人員要去:建民、造順、書纖……”

梁建中的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過自由勞動,“隊裏所有的勞動都要由我來組織、安排的。”他是河北省晉州市周家莊鄉第四生產隊的隊長。

周家莊是中國目前唯一保留人民公社製度的鄉鎮。其他地區早在24年前就已完成了分田到戶的製度轉換。惟獨周家莊的土地、勞力依舊堅持著集體所有製。工分、口糧,這些計劃經濟時代的曆史用語,在周家莊仍是社員們生活中的一部分。



閥門廠是周家莊的經濟支柱企業。


8月29日,河北省晉州市周家莊第四生產隊的副書記吳振根在辦公室裏給社員打電話,確定勞動安排。

2005年的財政數字顯示,周家鄉的人民公社依舊表現出某些活力,其人均財政貢獻名列全市第一。該鄉農民人均純收入是5018元,高出了晉州市的農民人均收入。

雷宗奎還在尋找壯大集體經濟的辦法。他是周家莊黨委書記。在他看來,集體經濟還是有生命力的,“關鍵是要盡一切可能提高社員的勞動積極性。”

不自由的工分製勞動

社員張順說,隊長讓平整菜地,就不能到旁邊的辣椒地摘辣椒,否則就要扣工分。

8月31日的傍晚,周家莊第四隊的張順(音)扛著大鋤等在白菜地旁邊,與幾個同隊社員正在聊天,等地裏的婦女把白菜全部砍完,他就和其他幾人平整菜地。

“在這裏,自己不能選擇,隊長叫你幹什麽活就得幹。”

張順說,隊長叫你平整菜地,你就不能到旁邊的辣椒地摘辣椒,否則就要扣工分,他說也習慣了。“哪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而且這裏對勞動的要求很細致。”張順說,比如耕生地的要求是深度達到4寸,要平。這樣耕完一畝,張順才可得0.24個工。如果這塊地離家較近,才得0.22個工。

周家莊一切勞動計算都是以工分為標準,看大門的,修拖拉機的,開車的,甚至包括鄉長、隊長的工作都要到年終按工分進行收入分配。

周家莊鄉對不同的工種進行了372項細分,每項勞動的單位勞動量所得工分一目了然。每項工作所達到的要求也進行了具體規定。

每次上工,隊裏的會計都會記賬,到年底統一結算。當年全隊總收入除去合作社一年中支出的生產資料成本、水、電、口糧款以及集體公積金等,算出每個工的工值。

四隊去年平均每個農業工值35.5元。社員張順全年算下來出了340個工,純收入11000多元。

在集體所有製下,一切聽隊長安排。隊長是生產隊的權力樞紐,每年春天決定當年的生產計劃時,幾乎都是隊長一個人安排,報了合作社一般也不會做大的修改。

“哪塊地種什麽都是我一個人去操心。”梁建中說:“隊裏有社員代表,也有勞動監督員,都由我來指定,一般會挑選勞動認真負責的人。”

鄉黨委書記雷宗奎說,生產隊長不是行政村村長,要履行很多行政職能,生產隊長隻是組織上挑選出一個管理能力強,懂得生產的每個環節的人去當就行了,必須要有技術,懂得如何派活。

梁建中已連續當了22年的隊長。周家莊共有10個隊,由周家莊農工商合作社管理。合作社主任韓建明說:“這些隊長都是20年前任命的,這幾年對個別不稱職的隊長進行過調整,並沒有采取過選舉製。”



工人們將一鍋鐵水送進澆鑄車間。這家生產閥門的農村集體企業,其收入占到該鄉工業收入的3分之一。

強留公社的雷金河

雷金河對這個人民公社起到了靈魂作用,因為他在1982年的堅持,公社才得以延續至今

周家莊細密工分的最初製定者是雷金河。直到在2001年去世前,他一直是周家莊的靈魂人物。也是在他的堅持下,這個公社才沒有在1982年消失於全國的家庭承包製中。

1953年,雷金河為首的一班人製訂了“幹多少活、記多少分”的規定。當時,這樣細致的“定額管理”異於全國其他公社。1954年周家莊公社的出工數量比1953年增加了52%.

為此,雷金河受到國家領導人的接見,並成為典型被稱作“冀中一傑”。

1978年,雷金河發現國家對棉花存在著巨大需求,他讓全公社少種糧,多植棉。周家莊1980年的棉花產量比1978增加了4.8倍。

在1979年底,周家莊不僅還清了文革時的18萬元債務,集體還有161萬元贏餘。國家領導人再一次到周家莊來視察。

即使現在周家莊的社員對雷金河還帶有著難解的感情。現在的黨委書記雷宗奎是雷金河的孫子。他很清楚爺爺對集體經濟的感情。

1982年,農業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已是農村的主要形式。周家莊也在晝夜討論。

“大家都知道集體經濟基礎比較好,開會討論是否要分地的時候,除了一兩戶之外,其他的社員都不願分地到戶。”劉建中66歲,參加了當時的討論大會。

但民意還是受到了各方的壓力。據一名社員說,河北省在任命一名縣委書記時,指派的任務就是要將周家莊的土地分掉,後來還是中央一領導點頭“讓再觀察一下。”

河北省社科院農村所研究員劉增玉多次與雷金河接觸,聽說雷金河還找到時任河北省長保證:“如果幹一年,我們沒有其他公社好,我們就將地分了。”這樣,周家莊的人民公社才得以保存。

堅持20餘年的農民福利

如今在周家莊的社員可享受免費用水等10項農民福利

梁民誌是周家莊的社員。他說,即使到現在還有不少人覺得集體經濟給他們帶來安全感。

從1981年開始,周家莊的家家戶戶已免費使用上了自來水。次年,公社開始對年滿65周歲的老人實行養老津貼、對孤寡老人實行五保等福利政策。

“如今這些福利政策還在執行。”梁民誌說,他10歲的兒子現在上學還是免費的。“生活中很多事不用操心。”

即使勞動上的不自由,梁民誌也發現有不少省心的地方。“在這裏隻管幹活就行了,幹什麽都是隊裏統一安排。”梁民誌說,種子、化肥、農藥也是統一采購,不用自己花費。“

他看到周邊分了地的村莊,農民還需要自己購置農機具,大事小事都要自己跑。

提起周家莊,與該鄉相鄰的馬於鎮東四村的杜秋榮說:“他們那邊在一起少廢不少心,哪像我們什麽都要自己做,一年還掙不了多少錢。”

今年45歲的杜秋榮,家裏4口人,有近5畝地,一年可以種一季小麥,再種一季玉米。“一年的收入也就三四千。”

但每畝的投入卻不少,種子、化肥、農藥、澆水、租機器耕地、粉碎秸杆,每畝的開支在220元左右,5畝就是1100元,杜秋榮一年的淨利潤也就是1000多元。“雖然比周家莊自由,但卻賺不了什麽錢。”

周家莊的村鎮建設還有一個統一的20年規劃,從1982年到2002年,全鄉的房屋全部改造完畢,每戶的宅基地都是0.298畝,一厘不差,建築整齊劃一。

考慮到有些農民家中困難,即使隻購買材料也會吃力,鄉合作社便從公共積累資金中每年拿出50萬元提供無息借貸。

梁民誌家兩層高的樓房建於1990年,當時隻把建築材料買了回去,鄉合作社的建築隊給予免費施工。

“將來老了,每月還會有30元的生活補助。”梁民誌覺得這些好處如果分了地可能就享受不到。

以工業支撐公社福利

周家莊的工業收入支撐著公社福利,也使得鄉的財政收入全市排名第一

對於公社裏的福利體係,雷宗奎知道,主要是靠著鄉裏的9家集體企業支撐著。2005年,周家莊的農業純收入是2121萬元。“而我們一家閥門廠的純收入就達到2549萬元。”

孟華就在閥門廠上班,“掙的也是工分,按勞分配,到年底分紅。”

2005年閥門廠除了生產成本和提留公共積累之後,每工時的工值是2.6元,去年做了4300工時的孟華分到了1萬餘元,這是在工廠做工的平均收入。

“我們分配人數時,基本保證每家既有人在企業上班,也有人在地裏種地,達到一種均衡。”周家莊鄉黨委書記雷宗奎說。

目前,周家莊有9個企業,吸收了大約4000個勞動力,而參加農業人數是1400多人。但農業的人均分紅不過六七千元。

生產一隊的隊長馮平均說,隊長給社員分配任務時,會掌握大致平衡,這次給你分配了分值低的活,下次就會分配分值高的活,去年,該隊社員全年累計出工數主要集中在230到250個之間。

“實際上,在我們這裏沒有很窮的人,也沒有很富的戶。”馮平均說。

雷宗奎說,目前周家莊的工業主要是勞動密集型企業,勞動附加值低是雷宗奎一直所憂慮的,“不過整個工業狀況還在發展。”

根據2005年市政府定下的稅收任務,周家莊三年不變每年是949.6萬,2005年實際完成了1447萬,今年已經完成1600萬,估計全年能完成2214萬。



周家莊一名婦女在家縫被子。她家的房子是按照生產隊統一規劃建造的。每戶農民的住宅麵積都是統一的。

留給自由經濟的出口

周家莊允許個體自由經濟的發展,但必須交納不等的公社公積金

在周家莊,還是有些人不願意受集體經濟的束縛。周潔就是其中一位。她是5隊的社員,在鄉裏的“賽車玩具大世界”裏做著小生意。每月也有千把元的收入。

與過去人民公社不一樣,周家莊鄉雖然實行的是集體所有製,卻不控製公民個人財產,到了年底就進行分配,更大的不同在於允許並支持私營經濟的發展。

玩具大世界女老板的孩子今年5歲,等孩子6歲以後,她每年還要向隊裏交納1000元的公積金。

這是鄉合作社統一規定的,每個不參加農業或工業集體勞動的社員,每年必須要向合作社交納一定數額的公積金,因為他們還享受公社的各種福利。

具體數額為男的每年交1500元,女的每年交1000元(有6歲以下的小孩者免交),56歲到64歲的男性和41歲到55歲的女性看成半勞力,公積金減交一半,男女超過半勞力歲數以上人員從事個體不用再交納公積金。

在周家莊實行自由的流動政策,如果不想從事個體經營,經營者仍可以回到集體做工。

河北省社科院農村所研究員劉增玉在2001年曾調研發現,從1984年到2001年18年間,周家莊的非公經濟在全鄉經濟中的比重一直在20%以上。

目前,周家莊從事非公經濟的人員占總人口的5%左右。去年非公經濟純收入863萬元。

非公經濟的增長,雖然沒有增加集體收入,但無疑提高了社員的生活水平,而且實行自由的流動政策,也讓社員沒覺得集體是對他們的一種禁錮。這為新一代年輕人打開了生活空間。同時也讓人民公社多了一個存在下去的理由。

31歲的彭勤家現在縣城裏開出租車,他從高中一畢業就沒有在集體裏勞動。原因很簡單,希望能夠自由一點。

還在上學期間,有一次代姐姐下地,完工時,他放推車沒有和別人的放齊,遭到了隊長一陣怒斥。

“我當時就很看不慣隊長,覺得他態度太凶了。”彭勤家畢業後就外出打工。在他看來,每年向隊裏交1500元公積金,買到的是自在。



幾名負責犁地的農民在田邊休息。他們必須等負責割菜的農民割完菜才能開始工作。

公社醞釀最後的突破

鄉黨委書記雷宗奎意識到生產缺乏積極性,工業過於集中在勞動密集型等集體經濟的局限性,他醞釀最後的突破

對於這個人民公社還能存活多久,雷宗奎也說不清。他隻是覺得,集體經濟確實還有許多要改進的地方。

從合作社層麵,雷宗奎開始探索提高社員積極性的辦法,葡萄園、果園已經實行集體承包製度,超產有獎。

四隊的160畝葡萄園從2004年開始承包給30人管理,隊裏跟他們約定,葡萄園要確保每年的收入達到20萬元,每少35元,30人集體扣工一個,每超40元,30人集體獎勵一個工。去年最終超出了1000多元。

周家莊的體製能否延續?河北省社科院研究員劉增玉覺得從目前的現狀看是可以的,關鍵是人的因素。

“周家莊的製度得以延續,是很多曆史因素促成的。”劉增玉說,那是特殊條件下的一個產物,也不具有普遍性。

目前,周家莊以閥門廠為龍頭的9個集體企業,都是勞動密集型企業,缺少技術密集型、知識密集型企業,鄉黨委書記雷宗奎這幾年也在思考上些高科技、高附加值的企業。

“但要取得突破是很難的。”雷宗奎說,現在主要的精力是提升閥門廠生產的閥門檔次,提高技術含量。

另一個讓他思考的問題是,隨著工業人口的增加,慢慢地已經開始影響到農業生產,他的一個設想是提高農業機械化,再到外麵聘一部分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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