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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負老實人,壞小子們沒有成就感;而且我從來不告狀,也讓他們覺得沒勁。他們當中就有人出來充當我的保護人。初中時有個同學叫陸俊發,人稱小陸子,長得眉清目秀,卻是個典型的壞小子。把紙簍架在門上、把女同學的辮子拴在椅子上、把死蛇放到老師的講台裏之類的校園壞事,他都幹過。他還能把壞使到校園外。有一天,我們一起在馬路上走,他突然停下來,跟我擠了一下眼睛,說:“來點好白相的。”他一把拉住我,仰首指天,大驚小怪:“你看!你看!!你看!!!”引得路上行人駐足抬頭,一會兒就聚了一大堆。還能聽到他們竊竊私語:“看到了嗎?”“諾,看那邊……那邊……”他悄悄拉我一把,縮著脖子溜了。剩下一堆“阿木林”,留在原地抬頭望天、指指劃劃。
有一天傍晚,我們去離家不遠的複興公園玩。走累了,想找個地方坐坐。那時候公園的椅子上,坐滿了一對對談戀愛的青年男女。大多數貼得緊緊的,個別大概是初次見麵,坐得有點距離。小陸子就見縫插針,他會一屁股坐到他們中間,叉著胳膊,左右環顧一下,大大方方地說:“來,我們一起談談。”那對情侶對這種半大不大的調皮小子,氣不得、惱不得,往往站起來就走了。留下的空位,就歸我們享用了。
我和小陸子成了好朋友,從此沒人敢欺負我。誰要跟我一呲牙,他就會橫著肩膀挺身而出,眉毛一挑,哼一句:“哪能格……”對方也就退縮了。我對他的回報是幫他溫功課。我成績好,大家都服。我又好為人師,在溫課小組裏,我就當起了小老師。我會把當天老師的講課用自己的話複述一遍,把要做的作業示範一下,每一步還說明為什麽。有同學說:白天沒聽懂的,晚上讓你給講明白了。我的溫課小組很受歡迎,到大、小考前常常爆滿。我自己聽一遍、再講一遍,學得自然紮實。同我一起溫課的同學學業多少都有進步,所以我能得到班主任這樣的評語:學習認真,成績優秀,群眾關係好,肯幫助同學……
到高中時,我幾乎成了班上男生的“偶像”。有一年夏天,我剃了一個短得頭皮發青的寸頭。到下星期一,除了兩個男生例外,其餘男生幾乎一色頭皮泛著青光。一位課任女老師進教室時覺得眼前一亮。她抿嘴忍住笑,這回審視的目光朝我這邊掃描了一下。
那兩個沒有跟風的男同學,一個是班上的團支書,一個是班長。一個高而瘦,一個矮而胖,兩人形影不離,有點像塞萬提斯筆下的那一對人物。那時候學校開始講階級路線了,他倆都是出身工人的紅五類。我在校學生會任職,他倆在班裏稱王稱霸,應該同他們沒有直接的利害衝突,但我總覺得他倆看我的眼神有點特別。
學生會工作由教導主任吳鼎華老師指導。他也是我這一生遇到的難得的好老師。吳老師長得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上海人叫“模子大”。我們學生會的幹部同他相處得極親密。有一位中學時受教於吳老師,在清華也是我學長的張坤民,前幾年還和同學一起拜會吳老師,各自送一張全家的照片。他們夫婦倆在照片的題詞中稱吳老師是“素質教育的先驅,貧困學生的恩師”。可見一個好老師在學生心目中持久的影響。
學生會在吳老師指導下,各項活動搞得有聲有色。有一年市裏歌詠比賽,我們得了獎。記得我們還創作過自己的校園歌曲,自然沒有大學生校園歌曲的雋永,但卻另有一種中學生的童趣。有一首是我寫的詞,學生會文藝部一位叫陳安琪的女同學作的曲。歌名為《揀廢紙歌》,歌詞是這樣的:
拎著廢紙簍,全校跑遍囉;
彎腰揀廢紙,抬頭看全球。
今天的小當家,未來的主人翁,
堅持幹革命,全靠我們這一夥!
現在聽起來很傻吧?我這個人五音不全,唯獨這一首歌,可以唱得字正腔園,畢竟是自己的作品嘛。後來到了海外,在受逼迫的情況下還唱過一回,差點沒把大家笑痛肚皮。
學生會工作的一大任務,就是每周換一次全校的黑板報。從學校大門到教學摟,走道右側一排十幾塊黑板,要更新一遍,可是大工程。學生會宣傳部有十分出色的三員大將,文字有張文慶;書法有徐珍;美工有張靜如。他們差不多要低我三班,但其中兩位已走了若幹年了。唉,人生無常啊。我總記得張文慶白裏透紅的園臉,靦腆得像個小姑娘,他走得很早;張靜如後來在LA做廣告設計,當年的一技之長成為後來謀生的本事,也算沒有完全被埋沒。我們還一起去過一次Las Vegas參加展覽,那裏有她的客戶。可惜她也走了。徐珍嬌柔得像林黛玉,卻有一手娟秀而遒勁的好書法。她一直都十分關注我,不知她能讀到我現在的這些文字否?
嚴格講起來,這一篇算不上是清華歲月,至多可說是清華前篇。我是想到哪裏就寫到哪裏,隻好把清華前、後的相關篇章,都放到這個欄目下了。希望各位看官,別跟我較真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