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 兒 蹦 蹦 跳 跳 地 隨 我 到 洗 衣 房 去 洗 衣 服 。 星 期 五 的 傍 晚 ， 洗 衣 房 照 例 是 寥 落 的 。 這 個 時 刻， 三 歲 半 的 女 兒 便 是 這 晚 春 初 夏 最 亮 麗 的 小 東 西 了 。 我 看 著 她 推 門 從 洗 衣 房 裏 出 去 ， 消 失 在 花 叢 中 。
我 把 洗 好 的 衣 服 放 到 烘 幹 機 裏， 想 到 滿 抽 屜 散 發 著 淡 淡 香 味 的 衣 服 ， 就 不 由 自 主 地 笑 了 。 這 時 女 兒 極 其 喜 悅 地 推 門 進 來 ， 手 裏 多 了 一 朵 盛 開 的 蘭 花 。 最 喜愛 這 黃 色 的 帶 著 小 觸 角 的 花了 。 如 果 天 下 所 有 的 女 人 都 可 以 用 花 來 形 容 ， 如 果 所 有 的 花 都 是 某 一 種 女 人 的 生 命， 我 便 要 說 ， 這 樣 蘭 花 是 那 種 毫 不 矯 情 落 落 大 方 的 長 發 女 子 了 。
這 些 漫 無 邊 際 的 想 法 在 一 刹 那 間 就 被 不 悅 所 取 代 。 一 個 三 歲 半的孩 子， 應 該 知 道 如 何 愛 惜 美 好 的 東 西 。
寶 寶 ， 你 怎 麽 摘 花 了 ？ 你 摘 了 她 ， 她 就 要 死 了 ， 疼 得 會 哭 的 。而 且 她 的 媽 媽 也 會 想 她 ，她 媽 媽 會 難 過 的 。 ” 我 說 。
奧 ...... 。 ” 女 兒 有 些 迷 茫 。
“快 點 還 回 去 ， 要 不 她 的 媽 媽 就 要來 找 她 了 。 ” 我 心 裏 說： 親 愛 的 女 兒 ， 媽 媽 想 要 你 懂 得 如 何 去 珍 惜 美 好 的 東 西 。
“ 我 不 ， 我 好 喜 歡 這 朵 花 。 ” 女 兒 是 很 倔 強 的 那 一 種 孩 子 。
“ 可 以 她 的 媽 媽 更 喜 歡 她 。 要 是 別 人 把 你 從 媽 媽 身 邊 抱 走 ， 再 也 見 不 到 媽 媽 了 ， 你 會 不 會 哭 啊 ？ ” 我 極 力 規 勸 。
“ 我 會 哭 。 我 要 跟 媽 媽 再 一 起 。 可 是 ， 我 好 喜 歡 這 朵 花 。 ” 女 兒 說 。
“ 那 看 ， 花 都 要 哭 了 ， 她 的 媽 媽 也 在 找 她 。 你 要 是 不 把 花 還 給 她 媽 媽 ， 那 你 也 不 能 跟 媽 媽 在 一 起 。 ” 我 開 始 去 抱 女 兒 ， 送 她 出 洗 衣 房 的 門 。
“ 我 不 ， 我 不 。 ” 她 開 始 滿 屋 子 跑 。
我 到 底 追 到 她 ， 作 勢 要 把 她 從 我 身 邊 推 走 ， 她 就 乖 乖 地 出 了 門 。 不 知 道 她 在 花 叢 裏 做 了 些 什 麽 ， 跟 花 媽 媽 說 了 些 什 麽 話 。 一 會 兒 回 來 的 時 候 已 經 是 滿 臉 笑 容 了 ， 跟 我 說 ： “ 對 不 起 ， 媽 媽 。 ”
“ 為 什 麽 對 不 起 呢 ？ ” 我 裝 做 很 迷 惑 的 樣 子 。
“ 因 為 我 摘 了 花 ， 她 會 死 的 ， 她 的 媽 媽 也 會 想 她 的 。 ” 女 兒 說 。
“ 那 以 後 還 摘 不 摘 花 呢 ？ ” 我 問 ， 很 欣 慰 女 兒 已 經 知 道 如 何 分 析 問 題 了 。不 過 說 這 話 的 時 候 感 覺自 己 象 小 學 政 治 課 的 老 師 。
“ 我以 後 不 摘 了 ， 媽 媽 。 我 也 要 跟 媽 媽 在 一 起 。 ” 女 兒說 完 ，蹦 蹦 跳 跳 地 跑 到 另 一 邊 去 玩 了 。
我 低 頭 去 整 理 烘 幹 機 裏 的 衣 服。 這 時 我 微 卷 的 長 發 輕 輕 地 撩 著 我 的 麵 頰 。 一 刹 那間 ， 心 裏 溢 滿 了 初 春 的 感 覺 ， 是 那 種 難 以 言 說 的 美 的 感 覺 ， 是 看 到 新 生 命 發 芽 生 長 的 感 覺 。 是 啊 ， 一 個 美 好 的 星 期 五 的 傍 晚 ， 女 人 ， 花 和 孩 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