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小的時候,我們北方,特別是我生長的地方,到了冬天就沒有新鮮的蔬菜可以吃了, 通常都要靠秋末冬初自己儲存的大白菜,土豆,胡蘿卜,白蘿卜和雪裏蕻來度日了.
每到秋末,父親就從單位借來板車帶著我一起去買過冬的大白菜.我們通常一次買一,兩百斤,交錢,過稱後, 菜場工作人員很不經意地把大白菜給我們堆到一旁, 我和父親要整齊地將白菜垛到車上,然後父親在前麵將板車前一個皮帶套到自己的肩上開始拉,我就在後門拚命地推.可憐我們家沒有男孩, 這種體力活就一直是父親和我一起做的. 到家後, 我們把白菜一棵一棵地檢查一遍,把破損的葉子掰下來,太糟糕的就扔掉. 好一點的,母親是不容許仍的. 她會用這些白菜幫子和肥肉一起做成包子來改善那難以下咽的口感, 同時還以減少浪費.檢查後的白菜要排在太陽底下曬幾天,在這幾天裏,我們也要給白菜翻身, 以保證等外麵的一層葉子都可以曬幹, 然後再整齊地碼放到儲藏間裏,如此從複一兩次, 儲存的大白菜就夠我們一冬天用了. 吃的時候要一棵一棵地拿來, 剝掉外皮後炒來吃了.如果冬天不是很冷的話, 中間還要翻一次, 以防腐爛.
大白菜儲藏好後,父親還會買很多的土豆, 胡蘿卜和白籮卜.因為家裏沒有勞力, 我們家是沒有菜窖的. 沒有菜窖儲藏冬菜就比較困難. 父親想了很多的辦法, 比如在儲藏間裏挖了一個不大深的坑,把買來的胡蘿卜放在坑裏,上麵蓋上破麵被,胡蘿卜就可以在那裏安全地過冬,並保持新鮮地等待著我們來消滅它們.土豆通常是在麻袋裏, 放到儲藏間就好了. 而冬儲白蘿卜就多數是我和媽媽的工作了. 我們通常要挑那種不是很粗但要實沉的白蘿卜買. 到家後, 用刷子一個一個地在冰冷的天氣中用冷水將它們洗刷幹淨, 控幹水後, 切成小條, 最好每一條都帶皮. 媽媽就一層蘿卜一層鹽,最後加一塊大石頭地把切好的蘿卜醃好. 兩三天後醃著的白蘿卜就出水啦, 到六七天頭上出來的水就把蘿卜淹沒了. 這時候, 我和媽媽又要把它們撈出來, 用針線把它們穿好, 到院子裏去曬, 並時常用手去檢查幹濕程度. 等曬到半幹不濕後, 拿回家, 把穿它們的線揪出來後, 用五香粉,白糖和蘿卜一起用力地揉, 然後裝到瓶裏. 每天早上和稀飯時用它們就飯. 要說加白糖那是後來的事了, 早先白糖是定量供應的, 而且是有嬰幼兒, 或是肝炎的人家才略多一點, 象我們家這樣兩樣都不沾邊的, 供應的白糖還不夠從南方到北方工作的父母燒菜用呢, 哪裏還舍得用來醃鹹菜呢.
我小時候最不喜歡的就是搞雪裏蕻. 雪裏蕻通常是附近的農民用車拉到居民區附近賣的. 我們家也是一次買一兩百斤. 然後要在水龍頭前一棵棵地衝洗幹淨, 再把它們掛到繩子上晾曬. 到生水幹掉後, 一層雪裏蕻一層鹽外加一塊大石頭地醃上. 通常三周到一個月後就可以撈出來略家衝洗就可以炒來吃了. 我不喜歡處理雪裏蕻是因為衝洗的時候, 兩隻手總是被冰冷的水加刺骨的寒風弄的到處都是裂口, 生疼生疼的. 通常要一個來月的時間才能恢複. 可那時候天更冷, 為了吃, 還要把手伸到冰冷的大缸裏搬開石頭撈. 後來, 我們開始偷懶, 就是醃之前不洗啦, 隻是晾曬一兩天後直接醃製, 到吃的時候再認真清洗.
到八十年代後期, 菜藍子工程起來後, 我們那裏冬天的蔬菜花樣也開始多起來了, 人們再也不用為漫長的冬天儲存冬菜了. 醃一點白蘿卜和雪裏蕻都隻是為了嚐鮮了. 到了九十年代, 我自己成家後, 就再也沒有醃製過鹹菜了. 而在去年的冬天, 在韓國店看到一箱箱的白蘿卜後,兒時的懷念讓我又醃了一次. 可老工和孩子們都不是那麽喜歡, 也隻有我自己還是吃的津津有味. 嗨, 人呀, 多時候都是不會忘記小時候的東西的, 不論今天的生活是好是壞, 也不管那兒時的東西是多麽的不足掛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