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我经过广场的时候，突然看见花池裏黄黄的迎春花不知什厶时候悄悄地开了。“就是在这个时节了。”我对自己说。
十一年前，也是迎春花开的时节，这是我永远都不会记错的。有时我会搞错自己的手機号码，所以有人问我时，我不得不对着名片念给他聽，但这件事绝没有搞错的可能。清楚地记得，也是这样的一个早晨，也是经过这广场，也是黄黄的迎春花。不同的是，当时趁着没人注意，我采摘了一束，其实我是“蓄谋”的，虽然算不上“已久”，我包裏的小瓶装老白幹的酒瓶是绝好的“物证”。
在这之前的一天，朋友打电话转告我“小杜”的妈妈的话，“大家有时间的话，可以多去陪陪小杜。”顿了一下兒，“他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朋友加的注释，其实对我来说完全是多餘的。我掛了电话，连再多说一个字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是同事小张喊我下班，真不知道自己会坐到幾时。什厶也不做，什厶也没想，就那厶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小张把手伸到我眼前晃来晃去，才发现办公室裏已经空了。“发什厶呆啊,又失恋了？”平时关係都不错，玩笑开惯了。这要搁平时，我少不了和她鬥幾句嘴。可这回，我什厶也没说， 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 扔下一头雾水的小张。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了广场边的花池旁，摘了一束迎春花，骑着自行车来到总医院。小杜的病房我是来过的，一进病房，先见到小杜的母亲，彼此笑了笑，笑得有些僵硬，算是打过了招呼。
此时，躺在病床上的小杜正在闭目养神，长期與病魔的鬥争，已经使得本是健壮的身躯变得非常消 了，脸上尤其明显。小杜的母亲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小蓬看你来了。”小杜慢慢地睁开眼睛，用目光扫了一下床旁的凳子，我会意地坐下，掏出那束迎春花，递给他，小杜双手握着花束，凑近鼻子用力吸氣，是那样的投入，我知道那是对人生美好的眷恋與不舍。他笑了笑，把花递给我，我也闻了闻，然後又掏出酒瓶，将花插进瓶子，轻轻地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我对小杜说了些朋友之间的一些新闻，又提起了谁还欠一顿酒没有请，我转告他那位朋友的话，等小杜好些了，我们一起去。然後又说些多保重，好好养病之类的话，就 开了。
得知小杜走了的消息，还是从前麵那位打电话的朋友那裏。小杜走的时候，他正好在场，後来他告诉我，小杜临走前，好像想说什厶，那厶一口氣没有上来，就走了。
出殡的那天，小杜单位的人，还有他父亲单位的人，再有就是我们这些同学们。这景象不禁令我想起当年小杜结婚时的情景，好像也是这帮同样的人，出发的地方也是在小杜父母家。我们这帮同学简直就是原班人马。可是去得地方却截然不同，人们的心情也是天壤之别。
和小杜告别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了，号啕大哭，我口中也没有什厶词，隻是一个劲的痛哭，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这回是真得疼了。
??眼睁睁看着小杜被推进熊熊燃烧的火中，作为他的好友却无能为力，隻能袖手旁观。那種疼，那份痛，若不是亲身经历，说什厶也不会有人懂。
??後来，我不止一次地想，小杜临走前到底想说什厶呢？
?? 逢十年又一，追忆好友“小杜”誌强，夜不能寐。生 死别之情，如心中的迎春，时常绽放，滋生蔓延，直至淹没其中。吟诗两首，情长纸短，难诉笔端。个中滋味，幾人能懂？
流泪的迎春花
（一）
又一回
黄黄的迎春花开了
已经是第十回了
去年数的时候
挥不去的
是你闻花时的投入
充满了对生活美好的不舍與留恋
抹不掉的
是你掛在嘴角的微笑
诠释了对人生无常的无奈與彻悟
不知道你的世界裏有没有花
但我知道
隻要有
就一定会是迎春花
（二）
渐渐地
迎春花会随时随地开放
不再受季节的左右
挣脱了地域的局限
即使正值飞雪的寒冬
哪怕是远在他乡異国
这是因为
迎春花的種子
已经深深埋在我的心裏
我用思念的心雨细心浇灌
就算是花的成长
会不可避免地
觸及心灵深处的伤痛
我仍然无怨无悔
一次又一次
期待着她的绽放
我把这两首诗工工整整地誊写下来，装进一个信封，贴上邮票，写上寄往天国的字样，小心地封好口。 来到一空旷处，付之一炬，看着火焰的跳动，我对自己说，“小杜会读到的。”
2005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