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碧綠
(2006-05-07 00:05:41)
下一個
前麵左拐,走的快的話,兩三分鍾就可以看見湖。湖不大也不深,像是約好了,隔多少年就淹死個把人。或許該用收這個字。因為死的都是小夥子,大家都疑心湖是個女的,一個人日子久了,就隔三差五的收些人陪她。同學裏有刻薄的說也許這湖是Gay也說不準。這湖本是個長圓臉,偏是下巴沒收住,撇出一個灣岔出來。作男人遠算不上周正,在女人裏又說不上嫵媚。湖周圍沒什麽名勝,風景又普通,沒人看得上。春天一來,雜草,小樹就在湖周圍不管不顧的狂長,權充作這湖的頭發,遠遠望去,放浪的很。夏天,我就在湖的頭發裏走動。在岸上呆一會兒,就會有野鴨子結隊遊過來。因為有人肯喂食,鴨子學乖了。有膽大的就搖搖上岸,走過來。我雙手空空,沒有油水,他們調頭走開,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那年我正為一些事猶疑不決,他們對生活的態度毅然決然,使我慚愧不安。死去人的親戚朋友出錢,可以在湖邊的椅子上作個銅牌,刻上死者的名字,作個紀念。要是再肯多花些功夫,就可以立個小小的石碑,多寫幾句話的。像人生是浪花,生命是海洋之類的意思。我留意這些紀念,多不過十八九歲,要是活到現在,也該是六十多的人了。這湖到底是女人。雖然放浪,心思還細。知道岔灣是自己的不是,在入口會放些枝葉綞下來,這些枝葉緊壓著水麵,偶爾會有一兩根枯枝橫在水上,一起作有意無意的遮蓋。不仔細看,會覺得這湖圓潤而溫和。我剛上初中的時候,班上的一個女孩,額頭上有一塊極小的胎記。她常用手絹胡亂紮個尾巴,幾縷頭發不經束縛,浮在額頭上。那時候還沒有周慧敏,張柏芝,我不知道美女是什麽意思,認識漂亮的女孩隻有花仙子,還有就是娜娜小姐。她上課神遊八表,歪著頭發呆,會留一個側麵給我,陽光過來作個剪影,有將近二十年。我對那個岔灣總是好奇。湖邊有租船的碼頭,看船的是個老頭。他見了我有很多話說,他口音濃重稠密,趕的上湖裏的水草。他說這裏不容易有外國人,他見過最多的老外是德國人,那時他還小,家附近有個德國戰俘營,德國小夥很多是田裏的好手,在農場幫工,可以掙錢。我劃船可以進到岔灣的深處,和別處並沒什麽兩樣,隻是多了很多的樹蔭,我在那裏犯困,很久以後才拐出來。老頭跑過來,說一直盯著我進了岔灣,卻沒有出來,我要再不回來,他就要去找人。我一向不願意有人為我憑空操心,就再沒租過船,也沒有再去過那裏。十月的時候,這湖染了頭發,不知道從那裏弄出許多幫手,一片一片的紅褐,加了金黃,正是當下女子頭上時興的顏色。到了冬天,這湖黔驢技窮,再無遮掩,偶爾會有一層薄冰,象蹩腳的粉底,敞出暗灰的本色,一群一群的樹幹指向天空,一片猙獰。我會幸災樂禍的觀賞,想象湖水曾經的圓潤而溫和,現在的蒼白醜陋,到有了從良的感覺。湖然後變成綠色,上演舊時的把戲,樂此不疲。人生是浪花,生命是海洋的石碑也許是湖成了精,托人給自己刻的,為自己的一次又一次的周而複始,生生不息作個紀念。我後來離開那裏,和湖失去了聯係。不知道怎樣才能見到她。六七歲的我,抱著馬紮,在露天的操場上走動,周圍是一片大人的嘈咂,這時候燈光會暗下來,人群漸漸安靜,光影在大人的臉上變幻,然後是一個女人圓潤而溫和的聲音,夢裏,我又回到曼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