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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悲歌 - 音樂劇《巴黎聖母院》
作者：燕子飛時 提交日期：2003-7-5 07:52:00
原帖鏈接：http://www.tianya.cn/New/PublicForum/Content.asp?idWriter=0&Key=0&strItem=music&idArticle=33474&flag=1
數月前，蒙一位網友不吝分享，得以初睹法國音樂劇《巴黎聖母院》。彼時可謂愛不釋手，百聽不厭，與幾個說得來的朋友寫了不少斷續的感慨，還認認真真把喜愛的歌詞一句句敲出。別後垂楊顏色深，笙歌散去，才想起竟然沒有作個留底，空餘惆悵。而無意中重溫此劇以為背景音樂，心中某些東西象從前一樣被點燃。我要再次把它寫下來，以紀念這一曲愛的悲歌，紀念它帶給我的感動，痛苦有如歡欣。是為序。
法國音樂劇《巴黎聖母院》，改編於維克多·雨果的同名小說，最早於1998年9月在巴黎上演。Richard Cocciante作曲，Luc Plamondon作詞，最早的演員包括Bruno Pelletier(飾葛林果), Patrick Fiori(飾腓比斯) ，Garou(飾加西莫多), Daniel Lavoie(飾弗侯洛), Luck Mervil(飾克洛潘)， Helene Segara(飾艾絲梅拉達) ，Julie Zenatti(飾百合花) 。此劇曾在巴黎、加拿大等各地(包括北京、上海)演出，取得巨大成功。它將氣勢宏大的作品濃縮到兩個多小時精彩的演唱和舞蹈表演，音樂歌詞優美流暢(我看的版本中文翻譯也很棒，忠實傳神)，布景精美壯觀，是對原著相當完美的舞台詮釋。
雨果是我非常喜愛的作家，他在《悲慘世界》中借卞福汝主教之口說的那幾句話給我的震動至今難忘 - “不要忘記，永遠不要忘記您允諾過我，您用這些銀子是為了成為一個誠實的人。” “冉阿讓，我的兄弟，您現在已不是惡一方麵的人了，您是在善的一麵了。我贖的是您的靈魂，我把它從黑暗的思想和自暴自棄的精神裏救出來，交還給上帝。” 也許因為是雨果晚期的作品，苦難和罪惡傍側，有著一種溫和、鎮定、博大的神樣的光輝，讓惶惑的心有所依靠，讓跪地祈禱的人們有所企盼。而較早期的作品《巴黎聖母院》，浪漫氣息遠更為濃厚： 宿命的麵前無人可以逃脫。其悲劇性的色彩任性、激烈，恰如年輕的心中不時翻騰的大海，一麵以極致的方式詛咒命運的不公，發泄火似的熱情；一方麵又暗暗被命運的強大和神秘所吸引 - 可有誰知道，對於未來和永恒是不是仍然懷了一點點的憧憬呢？音樂劇《巴黎聖母院》以人物加西莫多為核心，以著重刻畫幾段不同的愛情，將宿命的悲劇提煉為一曲愛的悲歌。
全劇開始，是詩人葛林果演唱的一段序曲。歌詞如下：
這個故事發生與美麗的巴黎
時值一八四二年
敘述愛與欲望的故事
我們這些無名藝術家
運用意象和詩韻
試著賦予它生命
獻給各位及未來的世紀
大教堂撐起這信仰的時代
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
人類企圖攀及星星的高度
鏤刻下自己的事跡
在彩色玻璃或石塊上
一磚一石，日複一日
一世紀接一世紀，愛從未消逝
人類眼看親手造的塔越升越高
詩人和吟遊詩人唱著愛曲情歌
許諾要帶給全人類
一個更好的明天
大教堂撐起這信仰的時代
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
人類企圖攀及星星的高度
鏤刻下自己的事跡
在彩色玻璃或石塊上
信仰的時代已成雲煙
一群群野蠻人菌集在各個城門
異教徒和破壞者紛紛湧進
世界臨近末日
預言了西元兩千年的今日
記得曾看過一篇對英文版音樂劇《巴黎聖母院》(這是法語版成功後重新製作的，部分演員有所更換)的評論，作者用不滿的口氣談到序曲，說為什麽一忽兒就跳到了西元兩千年？我沒有看過英文的歌詞，想來與此相差不多。以我的理解，這首序曲開門見山地布下了濃重的悲劇氛圍，暗示在命運麵前，一如美麗短暫的愛情，人類終將無能為力 - 甚至於直到今日亦是如此。這正如原著前言中寫到：在巴黎聖母院的一座尖頂鍾樓的陰暗角落裏，刻著幾個大寫的希臘字母 - ANARKH，宿命。葛林果的飾演者Bruno Pelletier是位當時已非常有影響的法語歌手，此曲唱得抑揚頓挫、激情澎湃。不能不提及的是，這位演員還非常非常之帥！在表演上其玩世不恭、遊離世外的笑容和眼神恰到好處，令人難忘。(我就一直遺憾，要是葛林果長成這樣，艾絲梅拉達怎麽會沒看上他，倒對腓比斯念念不忘？！此堪為一笑) 。
下一個出場的人物是克洛潘，就是乞丐王。他在一段演唱中自稱為“異鄉人” 和“非法移民” ，高呼要求聖母收容、庇佑。演員的表情、動作憤懣有力，與唱詞配合得很好。飾演者Luck Mervil也是出生於加拿大的法語歌手，非常棒。略帶沙啞的聲音中帶有一種硬質，頗有直指人心的力量。對於不公平的世界，他直接了當地以放縱的憤怒為反抗。
隨後弗候洛主教命令腓比斯驅趕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並由此引出艾絲梅拉達和腓比斯的初次相遇。艾絲梅拉達以一曲“波西米亞” 介紹自己吉普賽女郎的身世。雖然這段曲調優美，演唱得也不錯，可是提到艾絲梅拉達的扮演者Helene Segara，不能不有一點小小的遺憾。這位女演員外形非常漂亮，音色委婉，富有磁性。可惜的是，她的表演和氣質過於含蓄低調，風韻有餘、天真不足；魅力有餘，活潑不足。實在不太象一個熱情奔放的吉普賽少女，倒象是個“行到中庭數花朵” 的深閨怨婦。而且我總以為，艾絲梅拉達的聲音應該是甜美的、輕柔的，象銀鈴，象雲雀，有如陽光，有如春風。
接下來一邊克洛潘對艾絲梅拉達初講愛情，教育她要提防男人(“男人是邪惡的” 非常正確！:P嗬嗬) ，一邊腓比斯和他的未婚妻百合花借一段相當清新美麗的歌曲互訴衷腸。
(女) 我獻給你十四歲的青春
鑽石項鏈是你的回贈
若你的承諾隻是謊言
我便不再相信你
(男)
你少女的心獻給了我
你斑鳩般的美眸注視著我
夜空中群星閃爍
也比不上這雙眼睛明亮
(女)
我心所眷戀是一位俊美的騎士
他並不明白我的情深似海
(男)
如果我不明白
也可從你眼中看出
贏得你芳心的男人必屬幸福
(合)
別再尋尋覓覓
愛情就在這裏
直到天長地久，我深信不疑
我們的結合必定幸福甜蜜
(男)
黃金都還沉睡在深深的地底
我會嗬護照料你獻給你我的軀體
(女)
這些愛的言詞
這些欲望的話語
你對我傾吐的，勝過任何詩句
(合)
別再尋尋覓覓
愛情就在這裏
直到天長地久，我深信不疑
我們的結合必定幸福甜蜜
別再尋尋覓覓
愛情就在這裏
直到天長地久，我深信不疑
我們的結合必定幸福甜蜜
我們的結合必定幸福甜蜜
必定幸福甜蜜
這首旋律優美、節奏明快的歌相當準確地描寫了少男少女初戀時分的言辭。兩位演員都很年輕，尤其是女孩，彼時不過十八歲，外形音色嬌柔秀美，唱起這些話兒，一半倒有自己真實的心意在裏麵吧，所以顯得真實自然。男演員Patrick造型高大英俊，是副白馬王子的樣兒，隻是從外貌到聲音都略微透了些傻氣。想來當年的衛隊隊長，智商是毋須太高的。對於這一瞬間的愛情，很普通，雖然談不上完美，但有誰沒有經曆過，有誰忍心指責呢？那是一個無瑕的傾心相付，一個(典型的)半真半假的誓言。事實上，在這部充滿強烈對比色彩、誇張浪漫的作品裏，唯有這兩個人物的境遇和情感在大體上最接近我們大多數人。
主要人物紛紛亮相之後，根據書中選舉愚人之王的情節，在一片狂歡的歌舞中，全劇的靈魂 - 加西莫多登場了。如果你不知道苦難是什麽意思，那麽不用翻辭典，隻要看一眼加西莫多就行，他就是苦難的化身。象書中描述的那樣，他的火紅頭發亂草一樣豎在頭頂，穿著紅袍的身體高大卻畸形、四肢不對稱，駝背、瘸，“四麵體的鼻子”和“馬蹄形的嘴” 、獨眼等雖不好完全複製，但是演員Garou原本英俊陽光的臉上也盡可能地被畫了個亂七八糟。他費勁地眇著一隻眼，歪著嘴，牙齒亦給塗得黑乎乎不象樣。而當他一開口，用那嘶啞的、顫抖的、似乎飽含了全世界所有痛苦的聲音，唱到
少女們，你們不會再嘲笑我
當你在街上看到駝子加西莫多
他們為我加冕
成為愚人的教皇
今天是主顯節
今天我被賦予全權
你愛我嗎？
艾絲梅拉達？
你會愛我嗎？
但你卻毫不在意
艾絲梅拉達
啊！你毫不在意
他們加冕我為愚人的教皇
少女們
唱著回旋曲
嘲笑加西莫多
嘲笑我的駝背
你的感覺如何？
我是這麽的醜
我恨生我的父母
狠心遺棄了我
你愛我嗎？
艾絲梅拉達？
你會愛我嗎？
但你卻毫不在意，
艾絲梅拉達
啊！你毫不在意
他們加冕我為愚人的教皇
愚人的教皇
愚人的教皇
愚人的教皇
你就能體會到那埋藏在最卑微的身軀裏一顆默默忍受的心的苦難。隨後，在弗候洛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吩咐他劫持艾絲梅拉達之後，加西莫多繼續用他令人心碎的聲音唱出自己的悲慘身世和對弗候洛的愛：
你可以任意使喚我，我為你效命
遵從你的意願，你的意願
我為你效命，為你效命
是你收容我
撫養我照顧我
我這個孤兒
沒人要的孤兒
父母都覺得羞恥
生下我這個兒子
一個怪胎
你看著我長大
看著我受苦
你保護我
不受外界傷害
你帶給我幸福
讓我擔任敲鍾的職務
你教我說話
教我讀書寫字
但我讀不透你真正的心思
打從心底
我臣屬於你
勝過一條狗
對主人最深的忠愛
這一段演唱非常感人，特別是唱完“讓我擔任敲鍾的職務” ，旋律突然高揚，加西莫多一下跪在地上，而一旁的弗候洛高傲地挺起頭顱。是的，這是一種愛，一種忠誠的愛，在這個因為他的畸形和醜陋充滿對他憎惡、厭棄的世界上，弗候洛是唯一曾經為他撐開保護傘的人。雖然他無法進入他的內心，但是他別無選擇，隻有用忠誠和感激來報答。加西莫多的飾演者Garou彼時不過26歲，與葛林果、克洛潘、弗候洛的扮演者相比，資曆、名氣都小得多。但是我要說，他絲毫無愧於這一重任。我對於演唱技巧的理論一無所知，隻憑著心的耳朵，也可以深深感受到演員對角色的投入。那時那地，沒有Garou，隻有加西莫多，被人遺棄、被人嘲笑，在麻木堅忍的表麵下懷有一顆渴望愛的心靈。
下麵的情節眾所周知，無須贅述：加西莫多襲擊艾絲梅拉達，被腓比斯抓住，後者此舉也贏得艾絲梅拉達的芳心，兩人定下約會；葛林果深夜跟蹤艾絲梅拉達，誤入乞丐王國，被判絞刑。艾絲梅拉達為了搭救他，認他為夫。新婚之夜，艾似梅拉達天真地問博學的詩人，腓比斯是什麽意思，葛林果回答說，太陽。隨後是艾絲梅拉達和百合花的一段合唱，對“太陽”的仰慕。兩個都是純潔的少女，她們對王子的愛慕，應該沒有多大分別。在艾絲梅拉達那裏，或許她更把強壯的腓比斯看作保護神，但是這一點並沒有表現出來。而那個幸運的腓比斯，以一曲“撕裂” 表達在兩個女人之間的徘徊，當然前提是兩個都要 - 這樣的三角關係，本來於現世也並不稀奇。雖然這並不是最令人愉快的境遇，我以為這裏沒有什麽可以真正觸動人心得東西。值得一提的是“撕裂”的伴舞，大約三四個男子獨舞的形式，非常漂亮，以為這是全劇最棒的舞蹈。
加西莫多被捕，在陽光下示眾，他在嘲笑和石塊前昏昏沉沉，卻終於忍不住口唇的幹裂，發出悲愴無望的求救聲“我渴！我渴！”想象一下這動人的場景，艾絲梅拉達，一個純潔美麗的少女，沉默而堅決地自然流露善良的內心，走上前去給他水喝。對於那個象怪物似的加西莫多，雖然同情，卻還有些害怕。以德報怨，是雨果常常描寫的重要情節。於卞福汝主教和冉阿讓如此，於冉阿讓和沙威警官如此，於艾絲梅拉達和加西莫多也是如此。我想對於任何人，麵對以德報怨，都不可能不被感動。但是，唯有真正自省的心，才可能將這份感動保留下來，陪伴自己的一生。正是從此刻起，加西莫多深深愛上了艾絲梅拉達。這裏便是全劇的高潮之一 - “美人” 。
加西莫多：
美人，是為她創造的專有名詞
當她款擺舞蹈
像展翅的鳥
我感到地獄在我腳底張開巨口
我的注視穿過她吉普賽的衣袍
還祈求聖母什麽更好的恩賜？
誰
忍心對她投擲第一顆石頭？
那就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魔王啊！我隻求一回
讓我的手穿過她的長發
弗候洛：
美人，她難道是魔鬼化身？
讓我的眼神離棄永恒的主
誰用這肉欲魅惑了我
阻擋我的視線望向天國
她是致命的誘惑
渴欲她是否就已犯罪？
她
一個卑賤的歡場女子
竟然成了人性的考驗
聖母啊！我隻求一回
讓我推開她花園的門屝
腓比斯：
美人，在教人銷魂的黑眼睛後麵
她可能還是個純真少女嗎？
她舉手投足讓我看見無限風情
藏在她的彩虹裙下
吾愛，就讓我不忠這麽一回
在我們步上紅毯之前
誰
能夠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
冒著變成化石的危險
噢，百合
我不是個忠實的男人
我要去采艾絲梅拉達的愛之花
合：
我的注視穿過她吉普賽的衣袍
還祈求聖母什麽更好的恩賜？
誰
忍心對她投擲第一顆石頭？
那就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魔王啊！我隻求一回
讓我的手穿過她的長發
艾絲梅拉達
這首歌被法國公眾評選為五十年來最受歡迎的歌曲，曲調和唱詞極富法蘭西特有的浪漫氣息，屬於那種第一遍聽就會被吸引的歌。它淺淺描寫了三個男人三種不同的愛情：對於加西莫多，艾絲梅拉達是個純潔的天使，在他無邊的苦難中，她是天上一束燦爛的神光。他因為對美和善的渴望而愛她，仰視她、傾慕她。他所想的，是“他的手穿過她的長發” 。對於弗候洛，艾絲梅拉達是肉欲的誘惑，他看不起她，卻不由自主地被她年輕美麗的身體所吸引。對於腓比斯，艾絲梅拉達是他高貴而單調的生活中一劑調味品，一種新鮮的刺激。這感覺有點象如今在外偷換的有婦之夫 - 不過他們的理由可充足得多，決不會承認自己是“不忠” 。應該說這首歌的基本格調是輕鬆的，非常適宜於休閑欣賞。
在巴黎聖母院中，加西莫多告訴艾絲梅拉達，這裏隨時都會是她的避難所。艾絲梅拉達以一曲瑪麗亞，再度表現了她的溫柔善良和倔強性格。這段獨唱不錯，可惜的是感覺旋律有些單調。而隨後弗候洛的演唱，很精彩 –
我的生命正擺蕩向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我看到人們在退縮
當我走在街道上，我有如全身赤裸
全是赤裸
熱情之海在我血脈澎湃
導致我的瘋狂、沉淪和厄運
逐漸陷落卻一無援手
逐漸沒頂卻全不悔疚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要終生把你詛咒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應該要能預見，在最初的那一天
在最初的那一夜，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的罪，我狂熱的欲念執迷
折磨我嘲笑我，撕裂我糾纏我
我隻有一個小小想望
看你歌舞時裙子飛揚的模樣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要終生把你詛咒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應該要能預見，在最初的那一天
在最初的那一夜，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生命入冬，怎料樹仍長青
自以為鐵石心足以抵擋欲火
卻又被一雙異鄉人的眼睛點燃
那雙比月光更神秘的眼睛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要終生把你詛咒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應該要預見，在最初的那一天
在最初的那一夜，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
這在欲望海洋裏的掙紮，一方麵害怕一方麵強烈的渴求，表達得直露、沒有顧忌。雖然這種把罪責一股腦兒倒在別人身上的做法、和因自視甚高而生的狠毒心腸很典型，但那對欲望痛快的承認 - 哪怕是私下裏 - 還不所有所謂的正人君子們能做到的呢。演員Daniel聲音相當性感，且唱功了得，應該說從技巧和聲音條件上說，他的演唱是最棒的。如果要吹毛求疵，就是我總覺得他雖然唱得好，表演卻不夠深入，如同一件製作精美的藝術品，卻缺少了角色的生命力。
腓比斯前去與艾絲梅拉達約會的場景，有段歌舞，風格甚為獨特。花花公子很能挑地方，選的愛之穀是個青樓 - 當然人家的名字很大膽、直奔主題，不象咱們的表述這麽含蓄。
葛林果:
在聖德尼街底端
有個被祝福之地
夜晚總是燭火通明
那兒是沙漠中的綠洲
去上一次就足以讓你
夜夜留連愛之穀酒店
愛之穀的女郎
幾塊錢就陪你上床
無須珠寶黃金
無須花言巧語
愛之穀的女郎，幾塊錢就能上床
安達魯人、猶太人、摩爾人
各地的遊客商旅在此歇足
這南北豪客的銷金窟
酒店女郎啊
聽我這行吟詩人的歌唱
唱著我的相思病，在愛之穀
敲起周遭的鼓
我們快步走進愛之穀
絕無情感風險
在這盛裝下的愛之穀
在鵝絨被下，你會發現
夜晚的花朵，白日的幸福
腓比斯:
當我患上相思病
我會來到愛之穀
在店裏待到天色欲曙
小姐們，對不起
我等的是艾絲梅拉達
她的命運全寫在我掌紋裏
合:
在北門外的市郊
波盼古的十字路
流氓跟扒手們
都聚集在愛之穀
貴族們拋開顏麵，在這裏喝到爛醉
愛之穀的女郎
幾塊錢就陪你上床
無須黃金珠寶
無須花言巧語
愛之穀的女郎，幾塊錢就能上床
愛之穀酒店
愛之穀酒店
這段音樂節奏很快，正是一種在享受中糜爛，在糜爛中狂歡的氣氛。而伴舞的動作和表演也是絕對大膽，在這所有麵具都被撕去的地方，還有什麽需要顧忌？狂歡、縱欲！隻有無休止的熱鬧，才能掩藏一個個蒼白的靈魂。談到悲劇，這其實又何嚐不是愛的悲劇。隻是主人公們難以得到憐憫。當然，倒酶的腓比斯沒高興多久，就在一片“宿命” 的高歌中被刺倒下 - 是具體化的“悲劇”了。第一幕終。
第二幕的第一首歌，與愛情完全無關，卻很值得一提，它被設置為弗候洛和葛林果之間的一段對話：
弗候洛:
跟我談談佛羅倫斯
還有文藝複興
談談意大利宏偉的教堂
還有但丁筆下的地獄
葛林果:
佛羅倫斯傳說
地是圓的
在世界的另一頭
還有其他的大陸
大船紛紛遠行
尋找前往印度的航道
弗候洛:
馬丁路德將重寫新約
一個分裂的世界正在破曉
葛林果:
某位古藤堡人士
被指派重繪世界地圖
弗候洛:
紐倫堡的新聞寫道
每秒鍾都有印刷物問世
葛林果:
印在紙上的有詩
還有傳單和講辭
(合)
革命的新思想
正橫掃世界
葛林果:
小總會戰勝大
文學的地位也將取代建築
弗候洛:
學校課本會戰勝教堂訓誡
聖經摧毀教堂而人會殺死上帝
這些會摧毀那些
(合)
大船紛紛遠行
尋找前往印度的航道
馬丁路德將重寫新約
一個分裂的世界正在破曉
這些會摧毀那些
這些會摧毀那些
這段合唱很棒，但對於我，更欣賞的是它所表現的即將爆發的動蕩以及這一時代焦躁不安的心靈。傳統和信仰即將被打破而惶惑，對於未來的預測充滿悲觀氣息。愛，本身是一曲悲歌，在當時的環境裏，因為沒有其它的依托，份量更重，從而悲壯的色彩也更為濃烈。
在這壓抑裏，所有的人都在想念艾絲梅拉達，被關進牢籠的、失去自由的艾絲梅拉達，她的美麗、她的善良、她的年輕，如和煦的東風，撫慰了多少苦難的心靈！尤其是加西莫多，在一段“鍾” 的演唱裏，把他對過去為之付出聽力的鍾，他的親愛的牢獄和故鄉裏的那些鍾的愛，移化為對艾絲梅拉達的思念和愛。畢竟，那屬於他的忠誠的鍾啊，是沒有生命的冰冷。克洛潘以激昂一曲憤怒地呼喚理想世界，而另一邊，可憐的艾絲梅拉達卻被屈打成招。這裏有個簡短的獨唱，我覺得旋律很美，是個人最喜歡的艾絲梅拉達的一段唱 –
腓比斯
若他幸而未死
請告訴他我真愛不渝
腓比斯
若你聽得見
請道出真相把我拯救
腓比斯
告訴他們我沒有害你
腓比斯
我的刀當時擱在地板上
腓比斯
我見那跟蹤的黑衣人向你俯身
腓比斯
他用我的刀刺你
腓比斯
答應我要永遠記得艾絲梅拉達
腓比斯
她在廣場上跳著舞並為你犧牲
腓比斯
啊！帶我遠離此地
去到那安達魯西亞的山林
腓比斯
純潔一如艾絲梅拉達，把一顆芳心，係於她陌生而高貴的王子，她在廣場上跳著舞並為他犧牲。象許多人一樣，對愛和真理的渴求驅使她緊緊抓住一根繩索，以為那通向所有的希望。是不是如此有時已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東西可抓就有了依托。可以為之付出熱情、為之犧牲。捍衛愛情和真理的激情，遠超於尋找她們的理智。這是不是悲劇，又有幾人能免？
弗候洛在艾絲梅拉達即將被判刑的時候，有段精彩的演唱“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
不認識你之前我是何等幸福
把青春期的性欲
壓抑在內心深處
僅有的兩個情人是宗教和科學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用盡靈魂所有的激狂
我原能抵禦風浪屹立不搖
如教堂高塔一般正直孤傲
你卻象蟲豸鑽進我心頭齧咬
喚醒了沈埋已久的火山焰苗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用盡靈魂所有的激狂
我遠離女人，鞭笞自己的肉身
暗夜中卻仿佛閃進一道光芒
讓我從禱告中分心，起身開窗
迎向那讓你現身的曙光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愛她，用盡靈魂所有的激狂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一手撫愛我，另一手鞭撻我
讓我償贖我的罪過
你若進地獄我也願跟上
那兒便是我的天堂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用盡靈魂所有的激狂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
這段自白較為真誠，幾乎讓人心生憐憫。哪怕是惡魔再世，焉知他的心裏不會有一絲溫情，一點對於光芒的渴望。後麵弗候洛也唱到，“有一天清晨你跳著舞，在陽光下的廣場，我從來沒見過那麽美的景象” 。美，一樣能夠打動這個虛偽的道德家，讓他為之熱愛、為之瘋狂。可是人畢竟又是不同的，不論外在的身份，無數念頭的鬥爭之下，有些靈魂總比另一些卑下、狠毒。得不到她就要她死，這就是他最後的決定。
百合花也是這樣一個人。她發現了腓比斯的背叛後唱到：
騎在馬上的你多麽優雅崇高
正直的表率，天之驕子
或者你隻是個浪子，一個淫獸
愛好刺激，盔甲下可有顆心？
我蔚藍的心盼能撫平你的傷口
忘卻這次不幸，我仍會愛著你
如果你肯發誓
讓他們絞死那個吉普賽女子
小女孩的清純夢想我已封起
我決意棄之不理
醒悟吧，我一如羔羊
雖滾過泥漿卻仍然潔白
你的情話反成傷害
你的諾言卻是偽裝
但我仍支持你，我心已變堅強
解開我的束縛，占有我吧惡狼
教我淫蕩的伎倆，我仍願愛你
如果你肯發誓
讓他們絞死那個吉普賽女子
我仍願愛你如果你肯發誓
讓他們絞死艾絲梅拉達
讓他們絞死那個吉普賽女子
這段小女孩唱作俱佳的表演實在有些讓人觸目驚心。但令人悲哀的是，這又是多麽熟悉的決定，有多少人，在清純夢想被打破以後，心甘情願地投身於泥流，徹徹底底地做從前他們厭惡的人。她過去的愛是愛，現在的愛，已經完全失去了純潔神聖的光彩，空擔了愛的名義。而她的狠毒心腸，令我無法原諒。當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腓比斯自然是跪在她的腳下，信誓旦旦地乞求原諒。這一對活寶，今後的生活又會演出什麽樣的戲劇？這已經不在作者、也不在讀者的關心範圍內，因為他們不值得。
愛的開始也許都是相似的，但是愛的結束卻千差萬別。詩人葛林果唱到
月亮，在高空放光芒
照在巴黎的屋頂上
看，一個男人如何為愛所苦
明亮的孤星
在破曉時消失無蹤
聽，大地在為你歌唱
傾聽，一個痛苦的人呼喊
對他而言，百萬星辰
也比不上情人的眼睛
閃亮
致命的愛情
月亮
月亮，在高空放光芒
直到破曉
聽，我心狂野的呼號
悲歌
這是加西莫多的悲歌
哭泣，他瘋狂絕望地哭泣
他的歌聲穿越高山低穀
向你飛升
月亮！
看顧
這奇異的塵世
混合
市聲與天使的吟唱
月亮，在高空放光芒
照耀我的羽毛筆
看，一個男人如何為愛所苦
為愛所苦
為愛所苦
在整劇中，這是唯一一首讓葛林果流露感情的歌。就象序曲中表現的，他的身份，從來就是一個旁觀者，他以冷靜的、出世的心，看著一幕幕悲喜劇上演。他是理智的、嘲諷的，也是洞察的、敏銳的，什麽也逃不過他的眼睛。這樣一顆脫離情感的心，竟也能體味到加西莫多為愛所受的痛苦。但是，這支高亢激昂的愛的歌曲，終於隻看到了加西莫多愛的表麵。
加西莫多醜陋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最高貴的心。對於這個世界，他有比詩人也許更加清晰的認識。命運不公，但是“蟲蟻如我等卻擁有更美的生存” 。他知道艾絲梅拉達迷戀的是腓比斯，在書中，為了艾絲梅拉達的幸福，他還忍著內心的痛苦，去找過腓比斯，無功而返。他愛她，但並沒有因為這愛失去自己內心的尊嚴。固然得不到她，固然有著外形上如此強烈的反差，但是在靈魂上，他們是平等的。他甚至有勇氣質問上帝，因為他無愧。雖然終至無奈，卻沒有放棄。
人世何其不公，彼美我醜
即使我為你摘下月亮也無用
而他不須言語行動或瞥你一眼
你幽黑的眼中就已深植溫柔
你獻出身體，深信他所有誓語
愛他的外表卻不深究內心
人世何其不公，彼貴而我賤
你雖一無所求，他卻遲上明月
人世何其不公，愛你的騎士吧
你披覆的錦緞與我並不相稱
於你的絕美，我的醜不啻冒犯
造物對我並無一絲憐惜
人世何其不公，人各有命
有人欠缺幸運，有人欠缺真心
幸運之子生來就為做愛和開戰
蟲蟻如我等卻擁有更美的生存
上帝是站在高高的祭壇上
還是在日夜祈禱的人們身旁？
我們崇敬的耶穌愛的是
三王的獻金還是貧窮的乞丐？
生活對兩顆彷徨的心多麽殘酷
我醜你美，我怎可能獲垂愛？
當加西莫多知道弗候洛出賣了艾絲梅拉達，致使她被絞死，憤怒地將他推下鍾樓後，書中有一句描寫震撼人心。那就是他看著鍾樓下摔的不成人樣的弗候洛，又看看掛在吊索上搖晃的少女屍體，悲痛欲絕地大喊了一聲：天啊！這就是我所愛過的一切！這句話，是多少人一生的寫照，又有多少人，至死也沒有發現他們失去了所愛呢？我想如果把這句話編進劇裏，Garou一定能演得很好，可惜沒有。
不過，加西莫多衝向艾絲梅拉達的屍體，飽含深情地演唱了一曲“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精彩絕倫，催人淚下。是為全劇的終曲，也是點睛之曲。
(把她給我
把她還給我
把她留給我
她是我的
我的艾斯梅拉達
你不要走
留下陪我)
當時光流轉，有一天
人們會在地底發現
兩具纏抱的骸骨
向整個宇宙宣告
加西莫多如何深愛著
吉普賽女郎艾絲梅拉達
上帝將他造得如此醜陋
是為了幫她背十字架
吃我的肉吧，飲我的血
鷲山上的禿鷹
隻有死亡能將我倆的名字結合
讓我的靈魂飛翔
遠離這苦難的土壤
讓我的愛
融入宇宙之光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再為我跳一支舞吧
我愛你至死不渝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讓我和你一同離去
為你而死，雖死猶生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來睡在我懷裏
我愛你至死不渝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在遙遠的遙遠的前方
為你而死，雖死猶生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讓我和你一同離去
為你而死，雖死猶生
每每聽到這支悠揚的歌曲，總忍不住濕了眼睛(此曲和美人是全劇不可不聽的兩首)。什麽是愛情？痛苦有如歡欣，這就是最極致的愛。加西莫多是幸福的，他在沉重的苦難中找到了這朵鮮花，從此將她溫柔地放在心口。一直到死，她都如此純潔、美麗，是他的所愛，他的向往。愛有如信仰，遠近與否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它的價值。能夠沒有一絲懷疑、全心全意地去愛，去相信，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她，他也從來沒有失去過她。在所有的人裏，他也許是最了解她的人，除了大家都看得到的表麵，還有一顆倔強的、不願屈服的心。他愛得忠誠、愛得卑謙，所有愛人的人都擁有的犧牲的勇氣，在他那裏格外真誠而深刻。當他唱到“上帝將他造得如此醜陋，是為了幫她背十字架” ，什麽樣的鐵石心腸會不為之潸然落淚！苦難扭曲了他的身體，卻沒有扭曲他的靈魂，也隻有他的靈魂，才配得上艾絲梅拉達那天真的、不染纖塵的、美麗的靈魂！雖然世界不允許她的存在，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他的愛能夠穿越死亡，到達宇宙的另一端。真正的悲歌，在痛苦的外衣下，都有一束神聖的光明，這正如加西莫多的愛情。“讓我和你一同離去，雖死猶生。”
總而言之，這部音樂劇從編劇、製作到表演，無不是精品。因為知識的匱乏，我無法說出音樂的線索，隻覺得優美動聽的旋律配上詩一樣的歌詞，以及強大的演員陣容，觀來實是一種享受。在半日浮生裏溫習這一曲愛的悲歌，從別人的靈魂裏看到自己的，向那些遙遠的，也許存在、和已經消逝的人們，致以溫存的敬意。
2003.7.4.
作者：燕子飛時 提交日期：2003-7-5 07: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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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前，蒙一位網友不吝分享，得以初睹法國音樂劇《巴黎聖母院》。彼時可謂愛不釋手，百聽不厭，與幾個說得來的朋友寫了不少斷續的感慨，還認認真真把喜愛的歌詞一句句敲出。別後垂楊顏色深，笙歌散去，才想起竟然沒有作個留底，空餘惆悵。而無意中重溫此劇以為背景音樂，心中某些東西象從前一樣被點燃。我要再次把它寫下來，以紀念這一曲愛的悲歌，紀念它帶給我的感動，痛苦有如歡欣。是為序。
法國音樂劇《巴黎聖母院》，改編於維克多·雨果的同名小說，最早於1998年9月在巴黎上演。Richard Cocciante作曲，Luc Plamondon作詞，最早的演員包括Bruno Pelletier(飾葛林果), Patrick Fiori(飾腓比斯) ，Garou(飾加西莫多), Daniel Lavoie(飾弗侯洛), Luck Mervil(飾克洛潘)， Helene Segara(飾艾絲梅拉達) ，Julie Zenatti(飾百合花) 。此劇曾在巴黎、加拿大等各地(包括北京、上海)演出，取得巨大成功。它將氣勢宏大的作品濃縮到兩個多小時精彩的演唱和舞蹈表演，音樂歌詞優美流暢(我看的版本中文翻譯也很棒，忠實傳神)，布景精美壯觀，是對原著相當完美的舞台詮釋。
雨果是我非常喜愛的作家，他在《悲慘世界》中借卞福汝主教之口說的那幾句話給我的震動至今難忘 - “不要忘記，永遠不要忘記您允諾過我，您用這些銀子是為了成為一個誠實的人。” “冉阿讓，我的兄弟，您現在已不是惡一方麵的人了，您是在善的一麵了。我贖的是您的靈魂，我把它從黑暗的思想和自暴自棄的精神裏救出來，交還給上帝。” 也許因為是雨果晚期的作品，苦難和罪惡傍側，有著一種溫和、鎮定、博大的神樣的光輝，讓惶惑的心有所依靠，讓跪地祈禱的人們有所企盼。而較早期的作品《巴黎聖母院》，浪漫氣息遠更為濃厚： 宿命的麵前無人可以逃脫。其悲劇性的色彩任性、激烈，恰如年輕的心中不時翻騰的大海，一麵以極致的方式詛咒命運的不公，發泄火似的熱情；一方麵又暗暗被命運的強大和神秘所吸引 - 可有誰知道，對於未來和永恒是不是仍然懷了一點點的憧憬呢？音樂劇《巴黎聖母院》以人物加西莫多為核心，以著重刻畫幾段不同的愛情，將宿命的悲劇提煉為一曲愛的悲歌。
全劇開始，是詩人葛林果演唱的一段序曲。歌詞如下：
這個故事發生與美麗的巴黎
時值一八四二年
敘述愛與欲望的故事
我們這些無名藝術家
運用意象和詩韻
試著賦予它生命
獻給各位及未來的世紀
大教堂撐起這信仰的時代
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
人類企圖攀及星星的高度
鏤刻下自己的事跡
在彩色玻璃或石塊上
一磚一石，日複一日
一世紀接一世紀，愛從未消逝
人類眼看親手造的塔越升越高
詩人和吟遊詩人唱著愛曲情歌
許諾要帶給全人類
一個更好的明天
大教堂撐起這信仰的時代
世界進入了一個新的紀元
人類企圖攀及星星的高度
鏤刻下自己的事跡
在彩色玻璃或石塊上
信仰的時代已成雲煙
一群群野蠻人菌集在各個城門
異教徒和破壞者紛紛湧進
世界臨近末日
預言了西元兩千年的今日
記得曾看過一篇對英文版音樂劇《巴黎聖母院》(這是法語版成功後重新製作的，部分演員有所更換)的評論，作者用不滿的口氣談到序曲，說為什麽一忽兒就跳到了西元兩千年？我沒有看過英文的歌詞，想來與此相差不多。以我的理解，這首序曲開門見山地布下了濃重的悲劇氛圍，暗示在命運麵前，一如美麗短暫的愛情，人類終將無能為力 - 甚至於直到今日亦是如此。這正如原著前言中寫到：在巴黎聖母院的一座尖頂鍾樓的陰暗角落裏，刻著幾個大寫的希臘字母 - ANARKH，宿命。葛林果的飾演者Bruno Pelletier是位當時已非常有影響的法語歌手，此曲唱得抑揚頓挫、激情澎湃。不能不提及的是，這位演員還非常非常之帥！在表演上其玩世不恭、遊離世外的笑容和眼神恰到好處，令人難忘。(我就一直遺憾，要是葛林果長成這樣，艾絲梅拉達怎麽會沒看上他，倒對腓比斯念念不忘？！此堪為一笑) 。
下一個出場的人物是克洛潘，就是乞丐王。他在一段演唱中自稱為“異鄉人” 和“非法移民” ，高呼要求聖母收容、庇佑。演員的表情、動作憤懣有力，與唱詞配合得很好。飾演者Luck Mervil也是出生於加拿大的法語歌手，非常棒。略帶沙啞的聲音中帶有一種硬質，頗有直指人心的力量。對於不公平的世界，他直接了當地以放縱的憤怒為反抗。
隨後弗候洛主教命令腓比斯驅趕無家可歸的流浪兒，並由此引出艾絲梅拉達和腓比斯的初次相遇。艾絲梅拉達以一曲“波西米亞” 介紹自己吉普賽女郎的身世。雖然這段曲調優美，演唱得也不錯，可是提到艾絲梅拉達的扮演者Helene Segara，不能不有一點小小的遺憾。這位女演員外形非常漂亮，音色委婉，富有磁性。可惜的是，她的表演和氣質過於含蓄低調，風韻有餘、天真不足；魅力有餘，活潑不足。實在不太象一個熱情奔放的吉普賽少女，倒象是個“行到中庭數花朵” 的深閨怨婦。而且我總以為，艾絲梅拉達的聲音應該是甜美的、輕柔的，象銀鈴，象雲雀，有如陽光，有如春風。
接下來一邊克洛潘對艾絲梅拉達初講愛情，教育她要提防男人(“男人是邪惡的” 非常正確！:P嗬嗬) ，一邊腓比斯和他的未婚妻百合花借一段相當清新美麗的歌曲互訴衷腸。
(女) 我獻給你十四歲的青春
鑽石項鏈是你的回贈
若你的承諾隻是謊言
我便不再相信你
(男)
你少女的心獻給了我
你斑鳩般的美眸注視著我
夜空中群星閃爍
也比不上這雙眼睛明亮
(女)
我心所眷戀是一位俊美的騎士
他並不明白我的情深似海
(男)
如果我不明白
也可從你眼中看出
贏得你芳心的男人必屬幸福
(合)
別再尋尋覓覓
愛情就在這裏
直到天長地久，我深信不疑
我們的結合必定幸福甜蜜
(男)
黃金都還沉睡在深深的地底
我會嗬護照料你獻給你我的軀體
(女)
這些愛的言詞
這些欲望的話語
你對我傾吐的，勝過任何詩句
(合)
別再尋尋覓覓
愛情就在這裏
直到天長地久，我深信不疑
我們的結合必定幸福甜蜜
別再尋尋覓覓
愛情就在這裏
直到天長地久，我深信不疑
我們的結合必定幸福甜蜜
我們的結合必定幸福甜蜜
必定幸福甜蜜
這首旋律優美、節奏明快的歌相當準確地描寫了少男少女初戀時分的言辭。兩位演員都很年輕，尤其是女孩，彼時不過十八歲，外形音色嬌柔秀美，唱起這些話兒，一半倒有自己真實的心意在裏麵吧，所以顯得真實自然。男演員Patrick造型高大英俊，是副白馬王子的樣兒，隻是從外貌到聲音都略微透了些傻氣。想來當年的衛隊隊長，智商是毋須太高的。對於這一瞬間的愛情，很普通，雖然談不上完美，但有誰沒有經曆過，有誰忍心指責呢？那是一個無瑕的傾心相付，一個(典型的)半真半假的誓言。事實上，在這部充滿強烈對比色彩、誇張浪漫的作品裏，唯有這兩個人物的境遇和情感在大體上最接近我們大多數人。
主要人物紛紛亮相之後，根據書中選舉愚人之王的情節，在一片狂歡的歌舞中，全劇的靈魂 - 加西莫多登場了。如果你不知道苦難是什麽意思，那麽不用翻辭典，隻要看一眼加西莫多就行，他就是苦難的化身。象書中描述的那樣，他的火紅頭發亂草一樣豎在頭頂，穿著紅袍的身體高大卻畸形、四肢不對稱，駝背、瘸，“四麵體的鼻子”和“馬蹄形的嘴” 、獨眼等雖不好完全複製，但是演員Garou原本英俊陽光的臉上也盡可能地被畫了個亂七八糟。他費勁地眇著一隻眼，歪著嘴，牙齒亦給塗得黑乎乎不象樣。而當他一開口，用那嘶啞的、顫抖的、似乎飽含了全世界所有痛苦的聲音，唱到
少女們，你們不會再嘲笑我
當你在街上看到駝子加西莫多
他們為我加冕
成為愚人的教皇
今天是主顯節
今天我被賦予全權
你愛我嗎？
艾絲梅拉達？
你會愛我嗎？
但你卻毫不在意
艾絲梅拉達
啊！你毫不在意
他們加冕我為愚人的教皇
少女們
唱著回旋曲
嘲笑加西莫多
嘲笑我的駝背
你的感覺如何？
我是這麽的醜
我恨生我的父母
狠心遺棄了我
你愛我嗎？
艾絲梅拉達？
你會愛我嗎？
但你卻毫不在意，
艾絲梅拉達
啊！你毫不在意
他們加冕我為愚人的教皇
愚人的教皇
愚人的教皇
愚人的教皇
你就能體會到那埋藏在最卑微的身軀裏一顆默默忍受的心的苦難。隨後，在弗候洛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吩咐他劫持艾絲梅拉達之後，加西莫多繼續用他令人心碎的聲音唱出自己的悲慘身世和對弗候洛的愛：
你可以任意使喚我，我為你效命
遵從你的意願，你的意願
我為你效命，為你效命
是你收容我
撫養我照顧我
我這個孤兒
沒人要的孤兒
父母都覺得羞恥
生下我這個兒子
一個怪胎
你看著我長大
看著我受苦
你保護我
不受外界傷害
你帶給我幸福
讓我擔任敲鍾的職務
你教我說話
教我讀書寫字
但我讀不透你真正的心思
打從心底
我臣屬於你
勝過一條狗
對主人最深的忠愛
這一段演唱非常感人，特別是唱完“讓我擔任敲鍾的職務” ，旋律突然高揚，加西莫多一下跪在地上，而一旁的弗候洛高傲地挺起頭顱。是的，這是一種愛，一種忠誠的愛，在這個因為他的畸形和醜陋充滿對他憎惡、厭棄的世界上，弗候洛是唯一曾經為他撐開保護傘的人。雖然他無法進入他的內心，但是他別無選擇，隻有用忠誠和感激來報答。加西莫多的飾演者Garou彼時不過26歲，與葛林果、克洛潘、弗候洛的扮演者相比，資曆、名氣都小得多。但是我要說，他絲毫無愧於這一重任。我對於演唱技巧的理論一無所知，隻憑著心的耳朵，也可以深深感受到演員對角色的投入。那時那地，沒有Garou，隻有加西莫多，被人遺棄、被人嘲笑，在麻木堅忍的表麵下懷有一顆渴望愛的心靈。
下麵的情節眾所周知，無須贅述：加西莫多襲擊艾絲梅拉達，被腓比斯抓住，後者此舉也贏得艾絲梅拉達的芳心，兩人定下約會；葛林果深夜跟蹤艾絲梅拉達，誤入乞丐王國，被判絞刑。艾絲梅拉達為了搭救他，認他為夫。新婚之夜，艾似梅拉達天真地問博學的詩人，腓比斯是什麽意思，葛林果回答說，太陽。隨後是艾絲梅拉達和百合花的一段合唱，對“太陽”的仰慕。兩個都是純潔的少女，她們對王子的愛慕，應該沒有多大分別。在艾絲梅拉達那裏，或許她更把強壯的腓比斯看作保護神，但是這一點並沒有表現出來。而那個幸運的腓比斯，以一曲“撕裂” 表達在兩個女人之間的徘徊，當然前提是兩個都要 - 這樣的三角關係，本來於現世也並不稀奇。雖然這並不是最令人愉快的境遇，我以為這裏沒有什麽可以真正觸動人心得東西。值得一提的是“撕裂”的伴舞，大約三四個男子獨舞的形式，非常漂亮，以為這是全劇最棒的舞蹈。
加西莫多被捕，在陽光下示眾，他在嘲笑和石塊前昏昏沉沉，卻終於忍不住口唇的幹裂，發出悲愴無望的求救聲“我渴！我渴！”想象一下這動人的場景，艾絲梅拉達，一個純潔美麗的少女，沉默而堅決地自然流露善良的內心，走上前去給他水喝。對於那個象怪物似的加西莫多，雖然同情，卻還有些害怕。以德報怨，是雨果常常描寫的重要情節。於卞福汝主教和冉阿讓如此，於冉阿讓和沙威警官如此，於艾絲梅拉達和加西莫多也是如此。我想對於任何人，麵對以德報怨，都不可能不被感動。但是，唯有真正自省的心，才可能將這份感動保留下來，陪伴自己的一生。正是從此刻起，加西莫多深深愛上了艾絲梅拉達。這裏便是全劇的高潮之一 - “美人” 。
加西莫多：
美人，是為她創造的專有名詞
當她款擺舞蹈
像展翅的鳥
我感到地獄在我腳底張開巨口
我的注視穿過她吉普賽的衣袍
還祈求聖母什麽更好的恩賜？
誰
忍心對她投擲第一顆石頭？
那就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魔王啊！我隻求一回
讓我的手穿過她的長發
弗候洛：
美人，她難道是魔鬼化身？
讓我的眼神離棄永恒的主
誰用這肉欲魅惑了我
阻擋我的視線望向天國
她是致命的誘惑
渴欲她是否就已犯罪？
她
一個卑賤的歡場女子
竟然成了人性的考驗
聖母啊！我隻求一回
讓我推開她花園的門屝
腓比斯：
美人，在教人銷魂的黑眼睛後麵
她可能還是個純真少女嗎？
她舉手投足讓我看見無限風情
藏在她的彩虹裙下
吾愛，就讓我不忠這麽一回
在我們步上紅毯之前
誰
能夠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
冒著變成化石的危險
噢，百合
我不是個忠實的男人
我要去采艾絲梅拉達的愛之花
合：
我的注視穿過她吉普賽的衣袍
還祈求聖母什麽更好的恩賜？
誰
忍心對她投擲第一顆石頭？
那就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魔王啊！我隻求一回
讓我的手穿過她的長發
艾絲梅拉達
這首歌被法國公眾評選為五十年來最受歡迎的歌曲，曲調和唱詞極富法蘭西特有的浪漫氣息，屬於那種第一遍聽就會被吸引的歌。它淺淺描寫了三個男人三種不同的愛情：對於加西莫多，艾絲梅拉達是個純潔的天使，在他無邊的苦難中，她是天上一束燦爛的神光。他因為對美和善的渴望而愛她，仰視她、傾慕她。他所想的，是“他的手穿過她的長發” 。對於弗候洛，艾絲梅拉達是肉欲的誘惑，他看不起她，卻不由自主地被她年輕美麗的身體所吸引。對於腓比斯，艾絲梅拉達是他高貴而單調的生活中一劑調味品，一種新鮮的刺激。這感覺有點象如今在外偷換的有婦之夫 - 不過他們的理由可充足得多，決不會承認自己是“不忠” 。應該說這首歌的基本格調是輕鬆的，非常適宜於休閑欣賞。
在巴黎聖母院中，加西莫多告訴艾絲梅拉達，這裏隨時都會是她的避難所。艾絲梅拉達以一曲瑪麗亞，再度表現了她的溫柔善良和倔強性格。這段獨唱不錯，可惜的是感覺旋律有些單調。而隨後弗候洛的演唱，很精彩 –
我的生命正擺蕩向另一個未知的世界
我看到人們在退縮
當我走在街道上，我有如全身赤裸
全是赤裸
熱情之海在我血脈澎湃
導致我的瘋狂、沉淪和厄運
逐漸陷落卻一無援手
逐漸沒頂卻全不悔疚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要終生把你詛咒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應該要能預見，在最初的那一天
在最初的那一夜，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的罪，我狂熱的欲念執迷
折磨我嘲笑我，撕裂我糾纏我
我隻有一個小小想望
看你歌舞時裙子飛揚的模樣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要終生把你詛咒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應該要能預見，在最初的那一天
在最初的那一夜，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生命入冬，怎料樹仍長青
自以為鐵石心足以抵擋欲火
卻又被一雙異鄉人的眼睛點燃
那雙比月光更神秘的眼睛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要終生把你詛咒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我應該要預見，在最初的那一天
在最初的那一夜，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你會毀了我
這在欲望海洋裏的掙紮，一方麵害怕一方麵強烈的渴求，表達得直露、沒有顧忌。雖然這種把罪責一股腦兒倒在別人身上的做法、和因自視甚高而生的狠毒心腸很典型，但那對欲望痛快的承認 - 哪怕是私下裏 - 還不所有所謂的正人君子們能做到的呢。演員Daniel聲音相當性感，且唱功了得，應該說從技巧和聲音條件上說，他的演唱是最棒的。如果要吹毛求疵，就是我總覺得他雖然唱得好，表演卻不夠深入，如同一件製作精美的藝術品，卻缺少了角色的生命力。
腓比斯前去與艾絲梅拉達約會的場景，有段歌舞，風格甚為獨特。花花公子很能挑地方，選的愛之穀是個青樓 - 當然人家的名字很大膽、直奔主題，不象咱們的表述這麽含蓄。
葛林果:
在聖德尼街底端
有個被祝福之地
夜晚總是燭火通明
那兒是沙漠中的綠洲
去上一次就足以讓你
夜夜留連愛之穀酒店
愛之穀的女郎
幾塊錢就陪你上床
無須珠寶黃金
無須花言巧語
愛之穀的女郎，幾塊錢就能上床
安達魯人、猶太人、摩爾人
各地的遊客商旅在此歇足
這南北豪客的銷金窟
酒店女郎啊
聽我這行吟詩人的歌唱
唱著我的相思病，在愛之穀
敲起周遭的鼓
我們快步走進愛之穀
絕無情感風險
在這盛裝下的愛之穀
在鵝絨被下，你會發現
夜晚的花朵，白日的幸福
腓比斯:
當我患上相思病
我會來到愛之穀
在店裏待到天色欲曙
小姐們，對不起
我等的是艾絲梅拉達
她的命運全寫在我掌紋裏
合:
在北門外的市郊
波盼古的十字路
流氓跟扒手們
都聚集在愛之穀
貴族們拋開顏麵，在這裏喝到爛醉
愛之穀的女郎
幾塊錢就陪你上床
無須黃金珠寶
無須花言巧語
愛之穀的女郎，幾塊錢就能上床
愛之穀酒店
愛之穀酒店
這段音樂節奏很快，正是一種在享受中糜爛，在糜爛中狂歡的氣氛。而伴舞的動作和表演也是絕對大膽，在這所有麵具都被撕去的地方，還有什麽需要顧忌？狂歡、縱欲！隻有無休止的熱鬧，才能掩藏一個個蒼白的靈魂。談到悲劇，這其實又何嚐不是愛的悲劇。隻是主人公們難以得到憐憫。當然，倒酶的腓比斯沒高興多久，就在一片“宿命” 的高歌中被刺倒下 - 是具體化的“悲劇”了。第一幕終。
第二幕的第一首歌，與愛情完全無關，卻很值得一提，它被設置為弗候洛和葛林果之間的一段對話：
弗候洛:
跟我談談佛羅倫斯
還有文藝複興
談談意大利宏偉的教堂
還有但丁筆下的地獄
葛林果:
佛羅倫斯傳說
地是圓的
在世界的另一頭
還有其他的大陸
大船紛紛遠行
尋找前往印度的航道
弗候洛:
馬丁路德將重寫新約
一個分裂的世界正在破曉
葛林果:
某位古藤堡人士
被指派重繪世界地圖
弗候洛:
紐倫堡的新聞寫道
每秒鍾都有印刷物問世
葛林果:
印在紙上的有詩
還有傳單和講辭
(合)
革命的新思想
正橫掃世界
葛林果:
小總會戰勝大
文學的地位也將取代建築
弗候洛:
學校課本會戰勝教堂訓誡
聖經摧毀教堂而人會殺死上帝
這些會摧毀那些
(合)
大船紛紛遠行
尋找前往印度的航道
馬丁路德將重寫新約
一個分裂的世界正在破曉
這些會摧毀那些
這些會摧毀那些
這段合唱很棒，但對於我，更欣賞的是它所表現的即將爆發的動蕩以及這一時代焦躁不安的心靈。傳統和信仰即將被打破而惶惑，對於未來的預測充滿悲觀氣息。愛，本身是一曲悲歌，在當時的環境裏，因為沒有其它的依托，份量更重，從而悲壯的色彩也更為濃烈。
在這壓抑裏，所有的人都在想念艾絲梅拉達，被關進牢籠的、失去自由的艾絲梅拉達，她的美麗、她的善良、她的年輕，如和煦的東風，撫慰了多少苦難的心靈！尤其是加西莫多，在一段“鍾” 的演唱裏，把他對過去為之付出聽力的鍾，他的親愛的牢獄和故鄉裏的那些鍾的愛，移化為對艾絲梅拉達的思念和愛。畢竟，那屬於他的忠誠的鍾啊，是沒有生命的冰冷。克洛潘以激昂一曲憤怒地呼喚理想世界，而另一邊，可憐的艾絲梅拉達卻被屈打成招。這裏有個簡短的獨唱，我覺得旋律很美，是個人最喜歡的艾絲梅拉達的一段唱 –
腓比斯
若他幸而未死
請告訴他我真愛不渝
腓比斯
若你聽得見
請道出真相把我拯救
腓比斯
告訴他們我沒有害你
腓比斯
我的刀當時擱在地板上
腓比斯
我見那跟蹤的黑衣人向你俯身
腓比斯
他用我的刀刺你
腓比斯
答應我要永遠記得艾絲梅拉達
腓比斯
她在廣場上跳著舞並為你犧牲
腓比斯
啊！帶我遠離此地
去到那安達魯西亞的山林
腓比斯
純潔一如艾絲梅拉達，把一顆芳心，係於她陌生而高貴的王子，她在廣場上跳著舞並為他犧牲。象許多人一樣，對愛和真理的渴求驅使她緊緊抓住一根繩索，以為那通向所有的希望。是不是如此有時已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東西可抓就有了依托。可以為之付出熱情、為之犧牲。捍衛愛情和真理的激情，遠超於尋找她們的理智。這是不是悲劇，又有幾人能免？
弗候洛在艾絲梅拉達即將被判刑的時候，有段精彩的演唱“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
不認識你之前我是何等幸福
把青春期的性欲
壓抑在內心深處
僅有的兩個情人是宗教和科學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用盡靈魂所有的激狂
我原能抵禦風浪屹立不搖
如教堂高塔一般正直孤傲
你卻象蟲豸鑽進我心頭齧咬
喚醒了沈埋已久的火山焰苗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用盡靈魂所有的激狂
我遠離女人，鞭笞自己的肉身
暗夜中卻仿佛閃進一道光芒
讓我從禱告中分心，起身開窗
迎向那讓你現身的曙光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愛她，用盡靈魂所有的激狂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一手撫愛我，另一手鞭撻我
讓我償贖我的罪過
你若進地獄我也願跟上
那兒便是我的天堂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用盡靈魂所有的激狂
啊！身為神父卻愛上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
這段自白較為真誠，幾乎讓人心生憐憫。哪怕是惡魔再世，焉知他的心裏不會有一絲溫情，一點對於光芒的渴望。後麵弗候洛也唱到，“有一天清晨你跳著舞，在陽光下的廣場，我從來沒見過那麽美的景象” 。美，一樣能夠打動這個虛偽的道德家，讓他為之熱愛、為之瘋狂。可是人畢竟又是不同的，不論外在的身份，無數念頭的鬥爭之下，有些靈魂總比另一些卑下、狠毒。得不到她就要她死，這就是他最後的決定。
百合花也是這樣一個人。她發現了腓比斯的背叛後唱到：
騎在馬上的你多麽優雅崇高
正直的表率，天之驕子
或者你隻是個浪子，一個淫獸
愛好刺激，盔甲下可有顆心？
我蔚藍的心盼能撫平你的傷口
忘卻這次不幸，我仍會愛著你
如果你肯發誓
讓他們絞死那個吉普賽女子
小女孩的清純夢想我已封起
我決意棄之不理
醒悟吧，我一如羔羊
雖滾過泥漿卻仍然潔白
你的情話反成傷害
你的諾言卻是偽裝
但我仍支持你，我心已變堅強
解開我的束縛，占有我吧惡狼
教我淫蕩的伎倆，我仍願愛你
如果你肯發誓
讓他們絞死那個吉普賽女子
我仍願愛你如果你肯發誓
讓他們絞死艾絲梅拉達
讓他們絞死那個吉普賽女子
這段小女孩唱作俱佳的表演實在有些讓人觸目驚心。但令人悲哀的是，這又是多麽熟悉的決定，有多少人，在清純夢想被打破以後，心甘情願地投身於泥流，徹徹底底地做從前他們厭惡的人。她過去的愛是愛，現在的愛，已經完全失去了純潔神聖的光彩，空擔了愛的名義。而她的狠毒心腸，令我無法原諒。當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腓比斯自然是跪在她的腳下，信誓旦旦地乞求原諒。這一對活寶，今後的生活又會演出什麽樣的戲劇？這已經不在作者、也不在讀者的關心範圍內，因為他們不值得。
愛的開始也許都是相似的，但是愛的結束卻千差萬別。詩人葛林果唱到
月亮，在高空放光芒
照在巴黎的屋頂上
看，一個男人如何為愛所苦
明亮的孤星
在破曉時消失無蹤
聽，大地在為你歌唱
傾聽，一個痛苦的人呼喊
對他而言，百萬星辰
也比不上情人的眼睛
閃亮
致命的愛情
月亮
月亮，在高空放光芒
直到破曉
聽，我心狂野的呼號
悲歌
這是加西莫多的悲歌
哭泣，他瘋狂絕望地哭泣
他的歌聲穿越高山低穀
向你飛升
月亮！
看顧
這奇異的塵世
混合
市聲與天使的吟唱
月亮，在高空放光芒
照耀我的羽毛筆
看，一個男人如何為愛所苦
為愛所苦
為愛所苦
在整劇中，這是唯一一首讓葛林果流露感情的歌。就象序曲中表現的，他的身份，從來就是一個旁觀者，他以冷靜的、出世的心，看著一幕幕悲喜劇上演。他是理智的、嘲諷的，也是洞察的、敏銳的，什麽也逃不過他的眼睛。這樣一顆脫離情感的心，竟也能體味到加西莫多為愛所受的痛苦。但是，這支高亢激昂的愛的歌曲，終於隻看到了加西莫多愛的表麵。
加西莫多醜陋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最高貴的心。對於這個世界，他有比詩人也許更加清晰的認識。命運不公，但是“蟲蟻如我等卻擁有更美的生存” 。他知道艾絲梅拉達迷戀的是腓比斯，在書中，為了艾絲梅拉達的幸福，他還忍著內心的痛苦，去找過腓比斯，無功而返。他愛她，但並沒有因為這愛失去自己內心的尊嚴。固然得不到她，固然有著外形上如此強烈的反差，但是在靈魂上，他們是平等的。他甚至有勇氣質問上帝，因為他無愧。雖然終至無奈，卻沒有放棄。
人世何其不公，彼美我醜
即使我為你摘下月亮也無用
而他不須言語行動或瞥你一眼
你幽黑的眼中就已深植溫柔
你獻出身體，深信他所有誓語
愛他的外表卻不深究內心
人世何其不公，彼貴而我賤
你雖一無所求，他卻遲上明月
人世何其不公，愛你的騎士吧
你披覆的錦緞與我並不相稱
於你的絕美，我的醜不啻冒犯
造物對我並無一絲憐惜
人世何其不公，人各有命
有人欠缺幸運，有人欠缺真心
幸運之子生來就為做愛和開戰
蟲蟻如我等卻擁有更美的生存
上帝是站在高高的祭壇上
還是在日夜祈禱的人們身旁？
我們崇敬的耶穌愛的是
三王的獻金還是貧窮的乞丐？
生活對兩顆彷徨的心多麽殘酷
我醜你美，我怎可能獲垂愛？
當加西莫多知道弗候洛出賣了艾絲梅拉達，致使她被絞死，憤怒地將他推下鍾樓後，書中有一句描寫震撼人心。那就是他看著鍾樓下摔的不成人樣的弗候洛，又看看掛在吊索上搖晃的少女屍體，悲痛欲絕地大喊了一聲：天啊！這就是我所愛過的一切！這句話，是多少人一生的寫照，又有多少人，至死也沒有發現他們失去了所愛呢？我想如果把這句話編進劇裏，Garou一定能演得很好，可惜沒有。
不過，加西莫多衝向艾絲梅拉達的屍體，飽含深情地演唱了一曲“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精彩絕倫，催人淚下。是為全劇的終曲，也是點睛之曲。
(把她給我
把她還給我
把她留給我
她是我的
我的艾斯梅拉達
你不要走
留下陪我)
當時光流轉，有一天
人們會在地底發現
兩具纏抱的骸骨
向整個宇宙宣告
加西莫多如何深愛著
吉普賽女郎艾絲梅拉達
上帝將他造得如此醜陋
是為了幫她背十字架
吃我的肉吧，飲我的血
鷲山上的禿鷹
隻有死亡能將我倆的名字結合
讓我的靈魂飛翔
遠離這苦難的土壤
讓我的愛
融入宇宙之光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再為我跳一支舞吧
我愛你至死不渝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讓我和你一同離去
為你而死，雖死猶生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來睡在我懷裏
我愛你至死不渝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在遙遠的遙遠的前方
為你而死，雖死猶生
舞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唱吧，我的艾絲梅拉達
讓我和你一同離去
為你而死，雖死猶生
每每聽到這支悠揚的歌曲，總忍不住濕了眼睛(此曲和美人是全劇不可不聽的兩首)。什麽是愛情？痛苦有如歡欣，這就是最極致的愛。加西莫多是幸福的，他在沉重的苦難中找到了這朵鮮花，從此將她溫柔地放在心口。一直到死，她都如此純潔、美麗，是他的所愛，他的向往。愛有如信仰，遠近與否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它的價值。能夠沒有一絲懷疑、全心全意地去愛，去相信，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他從來沒有得到過她，他也從來沒有失去過她。在所有的人裏，他也許是最了解她的人，除了大家都看得到的表麵，還有一顆倔強的、不願屈服的心。他愛得忠誠、愛得卑謙，所有愛人的人都擁有的犧牲的勇氣，在他那裏格外真誠而深刻。當他唱到“上帝將他造得如此醜陋，是為了幫她背十字架” ，什麽樣的鐵石心腸會不為之潸然落淚！苦難扭曲了他的身體，卻沒有扭曲他的靈魂，也隻有他的靈魂，才配得上艾絲梅拉達那天真的、不染纖塵的、美麗的靈魂！雖然世界不允許她的存在，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他的愛能夠穿越死亡，到達宇宙的另一端。真正的悲歌，在痛苦的外衣下，都有一束神聖的光明，這正如加西莫多的愛情。“讓我和你一同離去，雖死猶生。”
總而言之，這部音樂劇從編劇、製作到表演，無不是精品。因為知識的匱乏，我無法說出音樂的線索，隻覺得優美動聽的旋律配上詩一樣的歌詞，以及強大的演員陣容，觀來實是一種享受。在半日浮生裏溫習這一曲愛的悲歌，從別人的靈魂裏看到自己的，向那些遙遠的，也許存在、和已經消逝的人們，致以溫存的敬意。
200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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