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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丹《論語》心得 06_理想之道

(2007-08-05 02:11:01) 下一個





【百家講壇】於丹《論語》心得 06_理想之道 (文字版) by 江風


(z)序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是中國人傳統的道德理想,而論語中孔子與他的學生們談到理想時,孔子並不認為誌向越高遠就越好,真正重要的是一個人內心的定力與信念。於丹教授認為,無論你的理想是大是小,實現所有理想的基礎在於找到內心的真正感受。一個人內心的感受,永遠比他外在的業績更加重要。那麽,我們見天該如何理解理想的含義呢?在競爭激烈的現代社會裏,孔老夫子的觀點與現代人對理想的追求是不是有矛盾呢?

其實翻開《論語》,所有樸素的子句裏麵全都閃耀著一種隱約的理想。孔夫子說匹夫不可奪誌,哪怕是三軍可以奪帥。這句話在中國的民間流傳的很廣,也就是說一個人的誌向決定了他一生的發展和努力。但是在今天看起來,最重要的不在於我們終極的理想有多麽高尚,而在於眼前擁有一個什麽樣的起點。往往我們不缺乏宏圖偉誌,但我們缺乏到達那個誌願之前一步一步積累起來的那條切實的道路。所以孔子在教學生的時候,在課堂上也經常跟學生聊天,聊天的話題就是說,你們隨便說說自己的理想。在論語裏麵有一個比較長的段落,這在論語中是比較罕見的,完整的段落叫做“侍坐”。就是孔子跟學生坐在一起隨意地暢談理想。那麽有一天,他的四個學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坐在老師旁邊,然後孔子很隨意地跟他們講,說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你們不要覺得我比你們年長幾歲大家就很拘束,今天隨便聊聊,平時我老聽見你們說居則曰不吾知也,隨便待著的時候也沒有人了解我。其實這也很象我們今天,在課堂上看到的學生,經常說別人都不了解我有鴻鵠之誌,我心中的想法,誰真正能夠了解呢。那老師說了,今天你們都隨便說一說,如或知爾,則何以哉,今天假如我想聽聽你們的誌向,你們會說什麽呢。聽老師這麽一說,他的大弟子子路,這是一個性格特別急躁率直的人,所以論語上寫的叫:子路率爾而對曰,非常著急地起來就說:老師我的理想是這樣的,給我一個大大的國家,這個國家有著外來侵略的憂患和糧食不足的危機,但隻要給我三年的時間我就能把這個國家治理的富強起來,使老百姓不僅豐衣足食,而且人人有信念懂禮儀。這幾句話一出,我們想一想,對於那麽看重禮樂治國的孔子來講,學生有如此業績,可以轉危為安去拯救這樣一個國度會受到什麽樣的評價呢?誰也沒有想到孔子的反映不僅是淡淡的,而且稍稍有點不屑,叫做夫子哂之。冷笑了一下,然後就開始問第二個學生:求爾如何。問冉有這個學生,叫著他的名字,說冉求你怎麽樣呢。冉有的態度比起子路顯然要謙遜很多,沒有敢說那麽大的國家那麽多的事:我的理想是,給我一個小國,我去治理,我也隻用三年,可以讓老百姓豐衣足食,但要讓人民都有信念懂禮儀恐怕要由比我更高明的君子來做了。我去治理,也給我三年,比及三年,我可以讓它做到什麽呢?可使足民,也就是做到老百姓衣食富足而已,至於禮儀的事情,冉有說我可不敢做,如其禮樂,以俟君子。想要讓大家在整個的民心上變得整齊,對國家有信念,做到禮樂興邦這樣一件事情等著比我更高明的君子來吧,我好像做不到。那麽他的話說完了,老師位置可否,接著問第三個人,赤,爾何如。叫著公西華的名字公西赤,你有什麽樣的理想呢?那麽這個徒弟就更謙遜了一層,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先亮出自己的態度,我可不敢說我能幹什麽事,現在在老師這兒,我隻敢說我願意學習什麽事。〖畫外音〗我的理想就是,希望自己在一個禮儀中能夠擔任一個小小的角色,輔助著主持人做一點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至於治理國家管理人民這些事我可不敢說。大家會看到,這三個弟子的態度一個比一個要謙遜,一個比一個要平和,每一個理想都更接近自己人生的起點,而不是一個終端的願望,所以大家會看到這個幅度是逐漸收回來的。那麽到此為止,還有一個人沒有說話,所以老師又問了:點,爾何如。曾點你還沒說呢,你覺得怎麽樣?這個時候曾點沒有說話,論語寫得惟妙惟肖,值此一刻大家聽到的先是一陣音樂的聲音逐漸希落了下來,叫做鼓瑟希。原來剛才曾點一直在專心致誌地彈著琴,聽到老師說,這個聲音逐漸逐漸緩和下來,緩和到最後一聲,鏗爾,“當”一聲把整個曲子收住。象琵琶行所說的“曲中收撥當心畫”,有一個完完整整的結束,不慌不忙,舍瑟而作。什麽是作呢,過去學生聽老師講課或者大家聊天,在席子上古人都是這樣跪坐在自己的腳後跟上,那麽老師發問,要表示恭敬,立起在自己的膝蓋上,這叫作。所以把琴放在一邊,畢恭畢敬直起身來答對老師說話,這樣的幾個字描寫能夠看出來什麽呢,就是曾點的內心是一個從容不迫的人,他是一個成竹在胸的人,他不會率爾而對,他會娓娓道來,所以他一上來呢還要先說一句,征求一下老師的意見:〖畫外音〗老師,我的想法跟三個同學有點不一樣,能說嗎?那有什麽關係,人各有誌,但說無妨。這個時候曾皙才從容地開始了他的描述:曰莫春者,就是到了大概三四月末的時候,就是春深似海的時候;莫春者,春服既成,穿上新做的春裝;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他說這就是我的理想。在一個春深似海的季節,穿上整齊幹淨的新衣裳,帶上幾位好朋友,再邀請上一批學生弟子,帶上一批孩子,大家一起去剛剛開動的沂水中趁著春水把自己洗滌得幹幹淨淨,然後到鼓樂台,舞雩台之上,沐著春風,唱著歌謠,讓自己有一場心靈的儀式,在一個萬物開化、大地複蘇春風萌動的季節,把自己融會進去,與天地在一起共同迎來一個蓬勃的時候,當你這樣一個儀式完成的時候,我們大家就高高興興唱著歌回去了。他說這就是我的理想,我隻想做這樣一件事。那麽他的話說完了,一直沒有表態的老師,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老師長長的感歎了一聲,說,我的理想也就是和曾點是一樣的。那麽這就是四個人在談自己理想過程中老師唯一發表的一句話,然後他們就下去了,走了。三子者出,曾皙後。三個同學都走了,曾皙在最後去問他老師:夫三子者之言何如?老師你覺得他們仨說得怎麽樣呢?老師也很微妙,他擋了一下先不想做評價,子曰:亦各言其誌也已矣。無非是每個人說說自己的想法。然後曾點不易不饒還要繼續問老師,夫子何哂由也?老師,為什麽子路說完後你冷笑了一下呢?問到了這個問題,老師不能不說話了,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老師說,這個秘密就是一個人你真的想要治理一個國家嗎,那麽最核心的東西是用禮儀去治理,而不是說詠一種強硬的措施,你心中真正有一種溫良恭簡讓,這是論語上所提倡的人生之道。有了這樣一種內涵,表現出來的所有措施都是可以變通的,這就是一個人的起點,那麽他說你看,子路說話的時候那麽草率,搶在大家之前就說出一個宏大理想,其言不讓,沒有一點辭讓之心,所以我就哂笑他,因為他從內心缺乏這樣一種恭敬啊。

【於丹心語】我們不缺乏宏大理想,但缺乏到達的切實道路

那麽接下來評價另外兩個學生,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與。說冉求說的那個就不是個國家嗎,難道說方圓六七十裏或者五六十裏甚至更小一點那就不叫國嗎,也就是說麻雀雖小,五髒具全,不在於國土的疆域大與小,隻要你出言說我去治國,那麽請你首先心裏麵有一麵鏡子,反躬自省,看一看我的學養,我的為人,我夠做這件事嗎,但是他的學生少了這個步驟。所以老師說難道他那不是治國嗎。接著又說第三個人,願意學禮儀的這個人,公西華,這件事情他應該說得很謙虛了吧,但老師說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合,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禮儀的事情還算小啊,他做的要是小事,那還有誰做的叫大事,那麽禮儀應該是最重要的,不僅是貫穿在每個人生活從始至終的,也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事情。那麽,從孔子對他三個學生隱約的否定和對於曾點的支持中能看出什麽呢,其實他給了我們一個,人生腳下的起點。也就是說,讓我們手中每一天的生活方式跟你最終治國祭祀的理想終於有了一個勾連的橋梁。

畫外音:論語告訴我們,理想無論大小高低,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內心的感悟。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但當我們在繁忙的工作中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時常常會忽略了我們自己內心的感受,而一個人內心的感受和自己所追求的理想又有什麽關係呢?

我們每個人就在這樣一個匆匆忙忙、周而複始的工作節奏中,還有多少時間,多少空間能讓你真正看見自己心底的願望呢,往往我們被遮蔽的是心裏真正隱秘的心靈的聲音。但我們所看到的隻是一個社會的角色。我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個小故事,講到有一個人他自己覺得有抑鬱症的前兆,每天很不開心,然後去看心理醫生。他跟醫生講,他說我們每天就是害怕下班,我在工作的時候沒關係,但是我隻要回到家裏我就會感到惶惑,我不知道我心裏真正的願望是什麽,我無所是從,我不知道我在生活裏麵該選擇什麽不該選擇什麽,然後越到晚上心裏麵越會恐懼越會壓抑,所以夜裏頭會整夜失眠,長此以往我就很害怕,怕我會有抑鬱症,我這樣的症狀隻有經過一夜的煎熬,到了第二天早上上班,進入我的工作狀態就好了,他說這怎麽辦呢。這個醫生一直聽他傾訴,然後想先給他一個建議,說你看我們這個城市裏啊有一個非常著名的喜劇演員,他每天都有表演,他的喜劇演的好極了,所有去看了以後都會開懷大笑、忘懷得失,他說你是不是先去看看他演出,你看上一段時間回來我們再聊一聊,看一看你這種抑鬱前兆的狀態是不是有所調整,那個時候我們再來商量方案。醫生說完以後,這個人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他抬起頭來望著醫生的時候,醫生看見他已經是滿麵淚水。很久他對醫生說了一句話,他說我就是那個演員。其實這好像是一個寓言,但這樣的故事很容易發生在我們今天的生活中。大家可以想一想,當每一個人已經習慣於自己的角色,在角色中歡欣的表演,認為這就是自己的理想,這是成功的職業,在這個時候還有多少心靈的願望受到尊重呢,我們在角色之外還留有多大的空間真正認識自己的內心呢。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會有很多人離開職業角色之後反而覺得倉惶。

【於丹心語】成功的職業不一定就是你心中的理想

我曾經看到過一個有意思的小故事,說在隆冬來臨之前,在深秋的田埂上,有三隻小田鼠忙忙碌碌地為過冬做準備。第一隻田鼠就拚命地去找糧食,把各種穀穗、稻穗一趟一趟地搬進田鼠洞;第二隻田鼠就拚命地去找禦寒的東西,把很多的稻草棉絮都拖到他的洞裏;而第三隻田鼠呢就一直在田埂上悠悠蕩蕩,一會兒抬頭看看天,一會兒抬頭看看地,一會兒躺一會,弄得它的那兩個夥伴一邊在忙活,一邊在指責它,說你看你這麽懶惰,你也不為我們的禦寒過冬做準備,那真到了冬天怎麽辦呢,你看看你這麽遊手好閑。這隻田鼠也不辯解。後來冬天真的來了,三隻小田鼠在一個非常狹窄的小耗子洞裏麵在過冬的時候,發現吃的東西不愁了,禦寒的東西也都齊備了,然後每天在這裏無所事事,終於大家就百無聊賴了。當大家開始難受的要命的時候,第三隻田鼠開始給那兩隻田鼠講故事,他說就在那樣一個秋天的下午,我在田埂上遇到了一個孩子,他在做什麽;又在那樣一個秋天的早晨,我在水池邊看到一個老人,他在做什麽;我曾經聽到人們的對話,我曾經聽到鳥兒在唱什麽樣的一種歌謠,所有的這些我當時都記錄下來了。其實到這個時候,那兩個夥伴才知道這隻田鼠在為大家儲備了過冬的陽光。也就是說,這種表麵看起來毫無意義和價值的東西在這個時候會給人心一個淡定的起點。

所有外在的儀式不過是為了一個內心的安頓,那麽這種安頓是需要我們去敏銳地感知世界節序變化,感知四時,感知山水,感知風月,這一點可能對我們今天的人來講是特別的奢侈了,因為今天這種現代化,反季節的事情太多了,到了盛夏的時候屋子裏有空調,涼風習習;到了寒冬的時候屋子裏有暖氣,溫暖如春;到了春節的時候有夏天那種大棚裏的蔬菜,擺在桌子上五顏六色。也就是說,當生活一切變得如此簡約的時候我們還有遺憾嗎,這種遺憾就是四季走過,在我們的心上已經變得模糊,我們已經感受不到在這樣的一個世界上,由於四季分明帶來節序如流在我們心中還能激起什麽樣的反響,也就是說在自然生活中,在認知內心中,你越淡定越從容,越舍棄那樣一些激烈的、宏闊的、張揚的、外在的形式,而尊重安靜的、內心的聲音,也許你就會有了更多的依據,這一切是為了讓你走到社會角色中的時候,可以有擔當,能夠勝任,能夠做到最好。

畫外音:在競爭激烈的現代生活中,我們是否還能關注自己的內心?於丹教授認為,一個人是否能夠成就一番事業,並不在於他給自己定了多高的目標,而在於他內心是否能有一種淡定的理念,是否能把握自我。但是淡定的理念就能夠讓我們實現人生的理想嗎?

其實看到《侍坐》這樣一篇小短文,在論語中會使很多人感到驚訝,因為他違背了我們傳統對於論語那種立誌的判讀,他不同於曾子所說的士不可不宏義,任重而道遠這樣的話。但是想一想,它是所有那種人生大道、社會理想內在的一個根本基礎,一個人如果沒有內心的這種從容和對於自我的把握,在職業角色中我們隻能是任職業擺布,而不會有一種內心認同以後對這個職業的提升。在論語中有這麽一段意味深長的對話,學生子貢去問老師:
動畫:老師,你說什麽樣的人才叫知識分子呢?是不是讀了大學就算知識分子了。有文憑不等於有文化,一個知識分子一定是知道禮儀廉恥行為有所約束的人。
我們知道士這個階層是中國的知識分子階層,這應該是一個很崇高的名譽,是那種無恒產有恒心,天下己任的一個階層。所以子貢說老師你告訴我,怎麽樣才叫做一個士呢,老師說: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論語子路篇)。他說的最高的標準就是一個人他的行動之間,自己知道什麽是禮儀廉恥,也就是行為有所製約,有內心堅決的做人不妥協的標準;而這個人要有用,就是你要為社會做事,孔子講的並不是說一個人有了內心的修養就可以每天光陶醉在自我世界,一定要出去,不管你拿到的是什麽樣的使命,做到不辱君命,這可不容易,因為你不知道你所拿到的是一個什麽樣的令箭,什麽樣的金牌,讓你去做說什麽事情都能做到嗎?所以孔子說最高的標準就是你出去可以做到不辱君命,這就叫做士了。學生覺得這個標準太高了,就又問他:敢問其次。您給我說再低一級的標準,比這差一等的,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就是孝悌之義。在宗族裏麵大家認為你士一個孝子;而在鄉黨鄰裏之間大家以你為兄弟,你能夠對所有人都是親和的,你能夠把你那種人倫的光芒放射出來,用一種愛的力量去整合周邊,不辱祖先。其實論語就是一個以人倫為基本出發點這樣的一個道德文章,所以呢它把次一等定為這樣的人。子貢又接著問:敢問其次。第三等,咱們再下一等說還有什麽人勉強夠著邊,能夠叫做士呢?結果孔子說出這個話,說了一句我們非常熟悉的話,大家聽了以後會瞠目結舌說這麽高的標準才是第三等啊。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 說那種言必信,行必果,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一定把這事給你做到,這種他說叫硜硜然小人哉,什麽叫硜硜然,就是表現出來劍拔弩張,言語很急切,這樣的一種樣子,說我不計後果,不計方法,我把事給你做成,他說這種人勉強算第三等,就是能夠實現自己的諾言。其實大家今天想想說,這第三等也挺高啊,這個標準,言必信行必果今天有幾個人能做到啊,他學生也是這麽想的,子貢也覺得這仨標準太高了,所以又追問一句說:今之從政者何如?老師你覺得現在從政的人能夠上這三等嗎?結果老師曰:噫!鬥筲之人,何足算也。也就是說,老師把當時諸侯各國的從政者都沒有放在眼裏,認為他們離這樣一個士的標準還太遠太遠。其實在這裏所提出來的詳細的不同的標準,這是孔子對一個成熟的在社會職業崗位上有所擔承的人他的質量描述。我們來說說這個最高的標準,不辱君命四個字,我們再想一想那個最低的標準,硜硜然是不可取的,也就是說要做到不辱君命是在變通中沒有條件的把一件事情完成好,這需要調動我們多少人生的積累,這需要一個人有多大的勇氣,智慧和仁義之心,其實這樣一種不辱君命往往容易讓我們想起來戰國時候趙國的一個人,就是藺相如。大家看《史記.廉藺列傳》經常會看到這樣的故事,藺相如這個人無論是完璧歸趙還是沔池會都做到了不辱君命,其實這是不容易的,當趙王得到價值連城和氏璧的時候,秦王想要奪這塊壁,所以就告訴他說,哎呀,我給你十五座城池把這塊壁給我們拿過來,我們看一看,趙王當時就知道說虎狼之秦,這塊璧一旦進入將沒有辦法拿回來。藺相如說,那這樣,我們不去的話是自己理虧,我帶著這塊璧去如果不能換回城池,我的命和璧栓在一起,有我在就有這塊璧在。去了,看到秦王很隨便地在他的行宮裏麵設酒宴宴請他,然後旁邊有大臣,有美人,大家嘻嘻哈哈在這兒很高興,然後說拿過這塊璧來我們看一看,看了以後指給大臣看,指給美人看,大家傳著看,藺相如一看就明白了,說這塊玉在這裏不受尊敬,就像趙國不受尊敬一樣,要拿回來也是很難的事情,所以他就上去跟他說,唉,這個美玉是有瑕疵的,你給我我指給你看,秦王就把這塊玉還到他手裏。藺相如拿到這塊璧以後,退後幾步靠在柱子上,怒發上衝冠,持璧而立跟秦王說,他說你在這樣一個地方迎接這塊玉,你知道我們來之前,焚香頂禮、齋戒十五天,以示對秦國的尊重。我奉玉而來,而你隨便把這塊玉傳於大臣美人,這樣的一個懈慢的態度就讓我知道,你們是沒有真正想要用城池相換的,那麽現在好,如果你真要這塊玉,你也要這樣持戒焚香十五天,而且你先把城池劃給我們,我才能夠再把這玉給你,如果不然的話,我現在的人頭和這塊玉同時撞在金殿的大柱上。然後秦王就害怕了,說那好吧,趕緊按照他要的這個禮儀,但即使按照他的這個禮儀,藺相如覺得他一定是不會真正完成他的諾言的,所以藺相如決定連夜讓他自己的家人帶著這塊美玉逃回了趙國,他自己留在這兒最後做一個交代,最後他跟秦王講說我知道你沒有真正給我們城池之心,這個完璧已經歸趙了,已經回去了。其實這是他的不辱君命。沔池會也是一樣。其實這樣的故事在中國的仁人誌士中,在古典記載的典籍中,不缺少這種例子,也就是說,在一個突變的情形下一個人怎麽樣能夠有所擔當,這其實是一個成熟的人在職業角色中所要得到的一種考評。其實這樣的故事我們不一一地列舉,回頭看一看會發現,人怎麽樣可以變得無畏,可以變得淡定而不倉惶,這是需要每個人在心中找到一個符號的寄托,這個寄托不見得是大家共同認可的一個宏大理想,也不見得是大家都共同認可的說是一種權勢,一種金錢,一種情感,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達芬奇密碼,每一個人的生命鏈條中一定有他自己最在乎的東西,但凡找到這樣一個寄托,會給你這一生找到一個依憑,會找到自己的一個內心根據地。

畫外音:於丹教授認為,理想不一定是大家共同認可的一種權勢或者金錢,而是一個人一生中最在乎的東西是一種心靈的寄托,但是為什麽人們總要追求一個理想,理想之道又能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什麽樣的影響呢?

在論語中說道有多麽遠的這種理想,其實它一切都在一個樸素的起點上。我們要相信思想的力量是這個世界上最巨大的力量之一,也就是說,孔子經常所說的那種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一個人總在想著自己的衣食,這是不足以擔當一個君子一個士的資格,中國的知識分子所要的並不是一種生活的奢侈,但他們一定要心靈悠遊上的奢侈。所以有一次孔子要出遠門,子欲居九夷,因為我們知道他要把他的美政理想布化天下,所以要去未發達地區。臨走的時候,學生就勸他,曰,陋如之何,學生說,那麽一個簡陋的地方,破地方,你上那兒幹嗎去。那麽孔子怎麽回答,孔子淡淡的說,君子居之,何陋之有。那麽這個何陋之有就流傳下來,一直到唐代劉禹錫寫了《陋室銘》,這是大家都熟悉的,那麽《陋室銘》又怎麽樣形容呢,“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雲亭。孔子曰:何陋之有?”在這樣短短一篇《陋室銘》裏麵,把古往今來的名士對於簡易的樸素居住環境的這種判讀全都呈現出來了,大家在一起談論的是不是共同的誌向和共同的寄托,如果大家能夠在這樣一種絲竹之間,在大家的交流裏麵可以有了那種心心相通,可以在你共同寄托的大事上有共同的理想,那麽這種簡陋,它就顯得一點都不重要了。所以其實什麽是真正的理想,理想之道就是給我們一個起點,給我們儲備一點心靈快樂的資源,其實當我們回到論語,真正解讀了侍坐篇,看到了吾與點也這句喟歎,知道了這樣一位萬世師表的聖人心中對於那種沐乎沂水,風乎舞亐,在暮春時節詠而歸,快樂回來的生活方式心存向往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這種闡述跟莊子所說的獨與天地共往來是如出一轍的,也就是說所有古聖先賢首先是站在個人的價值坐標係上,了解了自己心靈的願望,然後才會有宏圖大誌,走到這個世界上有所建樹。我們都想要一生建立一個大的坐標,對於前方的遠景讓我們找到一個起點,讓我們從自知之明去建立心靈的智慧;讓我們從論語裏麵,也做孔子席前一個安靜的學生,跨越這個千古的滄桑,在今天看一看他那種淡定的容顏,想一想他讓我們去到自然中的這種鼓勵,在我們每一天,真正忙碌的間隙裏麵哪怕說給自己一點點心靈的儀式,不至於讓自己象那樣一個人格分裂的演員那樣不敢麵對自己的內心。其實在今天這麽一個後工業文明的社會裏,如果能夠調整這樣一套坐標係統,我想論語會從千古之前傳遞出來一種溫柔的思想的力量,它傳遞出來一種淡定的清明的理念,它鼓勵了我們每個人內心的關照,它讓我們有理由相信,我們的理想是有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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