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隔與不隔

什麽叫隔？隔就是不好理解。抒情寫景怎樣才能寫得不隔？“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沒有用典故，容易懂，寫出蓬勃春意，這就不隔。“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寫出少婦因丈夫出征一去無消息，寂寞孤苦的心情，不用典，也不隔。

這裏舉出“謝家池上，江淹浦畔”為隔的例子，主要是因為他用典，謝家池上，江淹浦畔都是指春草。這樣用典不容易懂，表情不真切，這就是隔。

對於隔與不隔有兩個問題：一，是不是用了典就是隔，就是不真切？二，是不是不用典就是不隔？

用典有兩種，一種是隔的，一種是不隔的。如李商隱的《錦瑟》：“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用了這兩個典故，不懂典故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這是隔。懂得了這兩個典故，知道一個說莊周夢裏變成了蝴蝶，一個說望帝杜宇死後化為悲啼的杜鵑鳥，但還是弄不清楚它是什麽意思，這又是一種隔。還是用李商隱的詩來舉例。《無題》：“扇裁月魄羞難掩，車走雷聲語未痛。”看注釋，這兩句都用了典。可是光看字麵也很清楚，說那女子用團扇遮掩也難掩她的嬌羞之態，明明看得見，可是她坐車走了，卻無法接談。這兩句用典而不隔。好的用典，看不出用典的痕跡。如魯迅《自嘲》：“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孺子牛是用典了，可是我們即使不知道這個典故，也不妨礙理解這句的含義。

詞忌用代字。美成《解語花》之“桂華流瓦”，境界極妙，惜以“桂華”二字代“月”耳。這是王國維在《人間詞話》裏麵講的。蔡嵩雲認為這個代字是可以用的，周振甫則支持王國維說：“桂華改成月華也可以，不必定用代字。用‘月華’比用‘桂華’更不隔，還是王國維說的對”。

總之，寫景的詩詞，以少用代字或典為宜。感事抒懷的作品，意思多，感情深，而詩詞篇幅短，容納不下，需要加以濃縮，那就免不了要用代字、用典，一切看具體情況而定。

這裏還有一個小故事給大家說一下。少遊（秦觀）自會稽入郡見東坡。東坡問作何詞，少遊舉“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秀轂雕鞍驟”。東坡曰：“十三個字隻說得一個人起名樓前過。”

“荒庭垂橘柚，古屋畫龍蛇”，這是杜甫的詩。兩句都用了典，都是根據古書裏記載大禹的事。可是看不出是用典。因為這個典故正好配合眼前景物，庭中有橘柚，壁上畫龍蛇，是寫景。這樣用典，不光不隔，使人忘掉他在用典，所以說已入化境，說好像在有意用典，又像無意用典，這樣才是用典成功的一例。

有的朋友認為，用典說明了作者功夫深厚，說讀不懂，是你學問低。學完了這一節課，你還這樣認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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