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對青山, 可就是右側的鷓鴣山還未走過, 沿脊明顯的山路像一條哈達, 從山頂上飄落, 每次相對都耿耿於懷。
四月廿二日, 出門時原打算來個將軍澳大回環, 由坑口影業路上山, 登西貢“第四尖”, 再上鷓鴣山, 經井欄樹逆行衛徑第三段在五桂山前轉茅湖山出彩明邨, 後來卻在衛徑中途轉入小夏威夷徑出將軍澳邨至寶琳, 隻走了大半圈, 登尖山上高嶺, 入墳地穿野徑, 看花賞竹觀瀑, 倒也輕鬆逍遙。
稍費周章, 入影業路一小段便是登山路口, 走到KK181 708的位置, 不锈鋼板刻着“健康一萬步, 全家做得到”, 話你知前往清水灣道大約2,807步, 前往景林村約2,332步, 卻沒標示裏數, 真是健康有道, 還可步步計較?
拾級而上, 牛尾洲就浮現在牛尾海上, 眼下也分不出哪是片場哪是坑口村了, 回望將軍澳, 已是高樓密布, 似萬箭待發, 欲與山峰比高!
雖有公家興建的觀景亭台, 也有有心人搭建的風雨亭, 樹丫上掛着閙鍾、小盆栽, 樹下的蘭花開得特別妖冶, 脉紋粗獷的花瓣“紅得好像燃燒的火......讓人不忍離去”, 花蕊在瓣梢上舞着芭蕾, 精靈似地竊竊私語, 令人忍俊不禁。我悄悄地遞近相機, 生怕騷擾了她們的雅興。一叢叢的佛肚竹迎風細語, 彷佛在向行人講述將軍澳的故事......
將軍澳這名字容易引人遐想, 莫非曾將軍輩出? 西貢有三尖: 蚺蛇尖、釣魚翁山和睇魚岩頂, 走下這無名山頭後, 才發現這可算第四尖了, 可能因為海拔高度還不到二百公尺才排不上座次, 但從這個角度上望, 其尖一點不遜於釣魚翁山。
走下山坳, 就要到清水灣道了, 叉路口有一行友走來, 問他可知上鷓鴣山的路, 答曰不清楚, 說那邊的路經過被炸的屋子, 有很多墳墓, 樹林茂密, 見不到天, 還用雙手環在頭頂上。心想, 這正是我要探的路。上路不久, 棄左邊下山石級, 沿泥徑直走, 從平頂殘牆中間穿過, 想必這就是所謂被炸毀的小屋了。兩旁三三兩兩出現了一些簡陋的墳墓, 一堆黃土前就這麽插着一塊石板, 有的棺材板都被掀了, 更有兩墳已雜草叢生, 被小徑攔頸橫過, 不知這些孤魂投到哪去了, 要是做鬼怎耐住這荒野! 悄悄拍了幾張相就拔腿走人。
走進樹林, 幾乎無路, 還好隻一小段就到了大埔仔配水庫, 沿鐵絲網右側繞到後麵才能繼續上山, 後坡瘡痍滿目, 不過被山火摧殘的廢墟上黑黝黝的枝藤還是很上鏡的, 可以從中看到哪些東西最有生命, 最先長出來, 如帶刺的青藤, 纖弱的小草和緊貼土地的茅根, 更有那團黑乎乎的螞蟻窩, 表麵都燒焦了, 可一捅進去, 成千上萬的螞蟻就蜂擁而出! 原來蟻窩是最好的防火材料, 螞蟻生命力最强! “野火燒不盡, 春風吹又生”, 這裏的焦枝和綠葉都交織着一曲曲生死存亡的讚歌, 時刻都在演繹着一支生命不息, 宇宙不息的旋律。
離開這片焦土, 小徑上一棵高高的東北鬆在風中搖擺呼號, 一時烏雲密布, 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忽然間大風起兮, 風疾雲走, 把雨點吹落到深圳去了。告別猙獰的鬆樹, 就登上鷓鴣山東北麵的陡坡, 約半小時就接上山脊上的山路, 也就是那條從山頂上飄落的哈達。有張長板凳, 小休後就開始向鷓鴣山頭挺進。
山上沒有參天的大樹, 但筆直的小樹幹三個一群五個一夥, 質樸而不張揚, 卻流露着不為人們所注目的美色, 在我眼裏, 比起路邊豔麗的小黃花和待謝的紅杜鵑也毫不遜色。
鷓鴣山海拔隻有432公尺, 和蚺蛇尖相若, 環顧四麵景色, 一片灰黯, 索性站在標高柱上留個影, 風在身邊流竄, 雲在頭上翻滾, 我心隨風我思如雲, 一陣子煙雲漸開, 透出一曦陽光, 給匡湖居和白沙灣灑下滿湖溫馨, 也給山下的科技大學帶來一片安寧, 可西南麵一水之隔的港島仍處在硝煙之中, 好像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裏是魔域, 這邊是中土。
下山坡度較陡, 沒甚麽景觀, 又得穿過一堆墓群, 新墳上有一紙女兒寫的“謝娘恩”引人注目, 不用細讀, 先拍下來再說, 這字可寫得比九龍城皇帝曾灶財地道, 如能刻石立碑, 很有可能成為後人效法的民間書法的典範。
從麗莎灣別墅側走出碧翠路, 另一旁鐵門內有人神情異樣和你寒暄, 一看牆上的招牌才知這裏是個庇護工廠, 接下去卻有翠海花園、金璧花園等別墅豪宅, 走上清水灣道, 壁屋監獄高牆上刷着醒目標語“給更生人士一個公平就業機會”, 這世道還有公平嗎?! 人生幾何, 境遇卻如此天上人間。
這清水灣道, 乘車經過多少次, 這天倒是第一次踏足這段, 從碧翠路到井欄樹, 單看那路標, 你也許會會心一笑。在井欄樹村前逆行衛奕信徑第三段, 路口有水務工程, 渠水惡臭, 深入不久, 見“小夏威夷徑”路標, 以前沒走過, 就衝着這名字也要走一回, 看她如何夏威夷了。
小夏威夷徑是一條下坡石徑, 蠻寬的, 林蔭石滑, 伴澗而行, 偶有小橋跨澗, 不要期望有陽光沙灘美女草裙舞了, 據說以前澗水清澈, 鄉民攔澗築壩作為泳池, 充滿歡樂, 被喻為小夏威夷, 後來有兒童溺斃, 接着每年都有人遇難, 遂傳有陰魂不散變成厲鬼每年在此懾取小童性命, 沒人再敢下水, 最後炸壩廢了。乍聽起來頗為淒迷, 但名字沿用至今。現在還可以看到坍塌的水壩, 亂石成堆, 澗邊立着石碑刻着南無阿彌陀佛, 想必是當時鎮鬼驅邪用的。我想即使泳池保留至今也無人敢下水了, 你看那上遊惡臭四溢, 無端端糟蹋了這“小夏威夷”的美名。
無心涉澗, 過了橋, 澗尾峭壁傳出瀑布聲, 聽得着看不見, 半道有“橋頭伯公之神”, 未知何方神聖, 有人拜祭。到了十字路口, 標示着井欄樹澳頭魷魚灣和將軍澳村, 石級上大紅漆字“瀑布”指着右方, 不妨一探, 沿蓮苑徑抵澗底, 果然高崖斷壁, 細流群瀑, 或隱於蒼翠, 或露於石磯, 若不是由上遊而來, 一定會愛上這裏, 下水衝個痛快! 回到十字路口, 取道將軍澳村出山, 穿行於高樓大廈之間, 直奔寶琳地鐵, 兜了大半圈將軍澳。
九日山人 記於2007年4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