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
孤帆遠影, 一陣風, 來去無蹤
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毛主席詞句）
丙戌重陽前一日適逢星期天，了卻了蓄謀已久的羅漢塔登鳳凰山之行，大爽。
九九重陽的是我國古老的傳統節日，遠至戰國時期已有記載，每逢重陽人們紛紛全家出門登高望遠，避邪求福，插茱萸、飲菊花酒、射騎作賦，曆代相沿且延續至今，不少地方還衍生出拜祭先人掃墓的習俗。所以打算重陽當日和家人一起登高祈福，自個提前一天直搗羅漢塔，逕取鳳凰雙嶺，下天梯沿鳳凰徑長驅木魚山和獅子頭山麓，羗山道怯場觀音山前，全程約十三公裏，登高934公尺，是香港境內次高山。
約莫十點半於東湧消防局下車起步，從公屋群落逸東邨旁經過，雖是深秋，紫荊花襯托著逸東二邨幢幢高廈明亮而充滿活力，但路旁東倒西歪的單車卻顯得格格不入，令人大倒胃口，遠不如透過鐵絲綱遙望這一片高檔“集中營”給人以遐想的空間，香港有不少人一手支取綜緩金，一手拿着公屋（哪還有第三蘋手打工）過著悠哉的日子，不知看官又有何感想。
信步沿著石屎小路經羅漢寺前往十方道場，路邊的花草各顯生機，有凋零的白紫荊，也有盛開的含羞草；有采蜜的花紛蝶，也有偷窺的白蜘蛛；有曲卷成音符的野茅，又有躬身跪拜的新婦。這裏的一切傳遞著金秋的活力，透露著生命的信息，色彩斑斕，還令你不禁感到春天的浪漫、夏季的飄逸和嚴冬的寧靜。
秋天全憑你的感覺，亦幻亦真，嘩嘩響的澗水很快把你引到水吟橋，再上數十級台階便是十方道場，場內有幻亭一座，聯曰∶
身心是幻何妨舍己利人，
罪福本空便可證真斷惑。
一語道出高人處世的道理，你瞧竹林裏一家三口，“萬物靜觀皆自得”，不也相當自在快活嗎！
道場有不少道士道姑，除了傳經頌道外還種瓜種豆，偶有剩餘也買給過客，道地的有機蔬菜，道庵膳房門前擺着一條細長的瓜，青白相間，長約一米半，道姑說這叫“蛇瓜”，首次見識，真是名符其實。
道場後有石屎小路通往昂坪，正好有一道士開著小型機車突突地鬧着奔昂坪而去，在第一個彎位右邊路旁有一塊石頭平臥，左邊傍山一棵Ｖ型小樹，樹下綠草掩蓋着一條羊腸小徑，千萬別錯過了，這就是上羅漢塔的入口，我曾經多次經過這裏才發現，今天第一次要從這裏上山，先為入口邊的小黃花拍照留影，時間是正午十二點十五分！
真正踏上泥土進山了，初段不見得太陡，還有蓄水箱，可能是供道場用的，不久便進入叢林，山徑明顯，越走越陡，還有一層薄薄的苔胡，看來沒甚麽人走，不久穿出樹林，爬上開揚處，回望機場和東湧新鎮都深鎖在煙霞之中，看不到飛機起落，隻有山下十方道場及地塘仔的綠瓦白牆點綴着一片墨綠的山坳，確有“九月登高望，蒼蒼遠樹低；人煙湖草裏，山翠現樓西”（劉長卿詩）之意境。
出了叢林，坡更陡，草齊肩，掃帚頭隨風搖曳，跨上山頭沿脊緩行，輕風吹不散滿山的煙霞，大東山和彌勒山雙雙掩麵含羞，隻有鳳嶺西北脊上的“雄鷹”展翅搏擊，伴我左右，壯我豪情。
越過山梁，羅漢塔“猶抱琵琶半遮麵”躍入眼簾，前路要攀越石壁，迂回曲折，終於來到羅漢塔前的山坳，並不急於走近，反向而行，坐在山梁的大石上，麵對羅漢塔，“相看兩不厭”，究竟何方羅漢，以此為塔，又是何方菩薩，令這堆亂石疊成“羅漢”？其實看上去更像橫臥在山梁上的雄獅，守護着鳳凰。我還是走上前，在獅頭蔽蔭下飽餐一頓。
原想攀上“塔”頂，又恐驚擾雄獅，失敬於羅漢，遂循右側繞過，誠敬地打量這座塔，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或險或惡或雄或奇或倔或獰或尖或圓或人麵或猛獸，卻怎麽也和“羅漢”和“塔”聯想不起來，不知道羅漢塔這名從何而來。
羅漢塔的背麵是絕壁深穀，右側對麵有一個大山洞，據說以前洞內有一棵樹，故被稱為一樹洞，現在樹也沒了，難道叫做無樹洞不成？且不說是否曾有高人雲遊修煉至此，這一塔一洞正好陰陽成對，何不就叫做仙人洞，“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毛主席題廬山仙人洞）
還是要從右邊的石壁爬上去接上小徑在仙人洞的上方越過，驚見一側石壁呈現出一張巨大的怪臉，攝人心神，莫非這就是羅漢的尊顏？
匆匆走到高處，對着羅漢塔又拍了多張照片才繼續攀向鳳嶺，長長的身影孤單單地投射在山坡上，山坡上的草都開始發黃了，顯露出秋的消息，好一幅“天涼好個秋”！
最艱難最精彩的路段都過來了，心裏正盤算着如何選擇歸程，突然發現凰嶺上的石頭剪影就像一個仰臥的嬰孩，頭部又像一對正在親嘴的動物，饒有趣味。
上了鳳嶺再搗凰嶺，凰嶺上人頭湧湧，一大隊人馬聚在凰嶺大休，據說他們正進行鐵人比賽訓練，站在避風室的頂上，又給羅漢塔拍了幾張相，才離開人群，取道鳳凰徑沿天梯下山，中狗牙、西狗牙諸嶺顯得蒼茫而更加詭譎，意外的是，山下的心經簡林正在大修，遠遠望去嚴如建築地盤，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真係眼睇”！
到了昂坪穀隻稍作停留，取道沒走過的鳳凰徑第四段直奔觀音山，沿階下到山腰後就繞着石壁水塘西岸山穀兜兜轉轉，或碎石或鬆針樹葉滿路，一路寬敞平坦易走，兩旁樹高坡緩草密，不知道是否多有大蛇出沒，偶而才能聽到幾聲鳥叫，倒是時時鬆柏香氣襲人，不知不覺令你放慢腳步，享受納吐這山林之氣，要是天氣晴朗的話，有水塘相映，近山遠海，景觀當也不俗。
上午在車上聽到電台播放南屏晚鍾，歌詞旋律這時又在耳邊響起。
輕鬆走完鳳凰徑第四段之時，忽聞烏鴉悲鳴，幾聲淒厲，大刹風景，當下決定結束行程，就在羗山道候車回東湧，到家天已全黑了。
去年重陽也是登鳳凰山，湊成三部曲－棧道、彌勒、拜鳳凰，今年一搗羅漢塔足矣。
九日山人 2006年11月2日初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