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

孤帆遠影, 一陣風, 來去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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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着意化為橋

(2006-10-10 23:33:55) 下一個

 

昨天十一國慶假日, 登青山, 不知越過多少道梁跨過多少道峽, 才到了圓頭山, 暮色蒼茫裏一橋飛架海上, 連接蛇口, 便借主席詩句“青山着意化為橋”為題以。

天氣預報陰天, 遙望北窗, 煙霞彌漫, 但山形屋影仍清晰可見, 便決定重訪青山, 見識圓頭山, 青山原名杯渡山, 圓頭山又稱靈渡山, 這次杯靈雙“渡”確是一趟銘心之旅!

11:05到了屯門西鐵站側的巴士總站, 西鐵站架在半邊屯門河上, 河水發出陣陣惡臭, 難為了站裏的商戶和旅客。已有一次經驗, 便輕車熟路沿杯渡路直驅青山。

杯靈雙渡, 是新界西域的最外一道山脈, 從西南邊的蝴蝶灣蜿蜒至東北邊後海幹線, 西北麵光秃荒蕪, 被劃為打靶操炮區, 與蛇口經濟特區隔海相望; 東南麵多陡坡峭壁, 倒也綠鬱蔥蔥, 山腳下的屯門早已是車水馬龍的新市鎮。山脈兩頭分別有著名的青山寺靈渡寺鎮山, 相傳是由傳奇的僧人杯渡禪師於1,500年前所創建,亦道亦佛。

在杯渡路盡頭向左走青雲路一小段, 對着聖彼得教堂橫過馬路和鐵路, 接興才路, 在楊青路的叉口上, 一輛貨櫃拖車切入, 恰似要載走青山, 可又怎麽拉得走杯靈雙渡的千載悲涼和百年欣榮。

沿青山寺徑過了“香海名山”牌坊, 很快就到了青山寺, 也稱青山禪院, 若修得道來出得山門便可“回頭是岸”。我暫無心向佛, 又不懂道, 何況前不久已入寺區走了一趟, 這次就從一邊小路逕自上山。

 

 

有感於屯門民政事務處心細, 不厭其字多, 將路旁中英並舉的“告示和警告”抄錄如下

“此段路艱險難行, 隻宜有經驗及裝備良好的遊人前往, 天氣惡劣時切勿嚐試。此徑遊人須自顧安全, 倘有任何意外傷亡或財物損壞, 政府概不負任何責任。十五歲以下兒童, 必須由勝任的監護人陪同, 否則不得使用此徑, 請倍加小心。屯門民政事務處示”

雖說不負任何責任, 卻比其他地方簡單立一塊“路不通行”要負責得多! 多少顯得一點人情味。

天陰無風, 上山途中悶得很, 豆大汗珠滾滾而下, 直到超過半山的高度才有陣陣微風, 隻好緩緩而行, 時而停下拈花惹草拍照, 透過煙霞領略半壁青山和青山下的繁榮市鎮。岩壁上有一巨石像大鵬矗立, “鵬”視眈眈, 神武有餘, 想必比唐宋皇朝在屯門設立駐軍還更早, 就在此鎮守屯門了。  

 

 

 

 

在山腰上已可盡覽從天水圍到黃金海岸的繁榮, 讓你體會香港人常說的“石屎森林”的模樣, 左邊的圓頭山在高樓的擁托下好像也近在咫尺, 對麵的無名山顯露出清晰的山徑, 我走過那環繞山腳的麥理浩徑第十段, 山上“亂石崩雲”, 卻不知此山叫甚麽名字, 地圖上沒名, 相信民間會有名的, 不妨下次去走一回。

來到青山坳, 有小亭鎮坳, 橫額“韓菱片石”, 名字有點怪, 內有遊青山碑銘, 被作為小亭的一邊矮牆, 碑文用墨描出, 但太低也不易讀。

令人震撼的是眼前一片蜿蜒連綿的山地, 無數小山脈就像一個個衣衫襤褸, 裸肩露背的乞丐匯集成一片窮山僻壤, 又像一張巨大的充滿補釘的綱撒在空曠的外星球的表麵, 那種荒涼頽廢和山那邊的石屎森林的反差居然可以如此之大,  若不是龍鼓洲、沙洲和點點航船點綴在海麵, 還真以為到了外星球了。

上次煙雨上青山, 能見度隻有三五米, 甚麽也看不見, 這次透過煙霞輕紗看見了這情景, 馬上就想到要擇個晴空碧海的日子再來一次體驗, 而且要深入到那些荒蕪的峽穀中尋找另類美感, 如龍鼓灘、大冷水, 還有傳言的所謂月牙穀、青鬆紅壑等等。 

 

 

重上青山頂, 坐在微波發射站台階上午餐, 靜看龍鼓水道的行船快艇, 遠方勾勒出了鳳凰和彌勒山的輪廓, 機場若隱若現, 台階下幾蘋小蜜蜂尋覓在一小叢綠草白花間, 顯出特有的一點生機。

調頭走回小亭, 沿着彎彎曲曲的山路向圓頭山進發, 過了一道道山梁一道道峽穀衝溝, 我嚐試在這片土地上發現多一點生氣, 也隻能拍下乾癟泥道上的幾個音符和長在龜裂石麵上自成圖案的菌藻。地球上再惡劣的環境都有生物存在。

 

 

 

 

 

轉悠了老半天, 下午三點半才走到良景坳, 老人放着紙鳶, 婦孺在軍車路上嬉戲, 回首青山已是那麽的遙遠, 側看圓頭山好像很近了, 於是橫過軍車路繼續行程。 

繞上小山頭, 有一個晨運休憩地, 一位剛上來的老婦居然在此跳繩, 不禁讚道好腳力! 回頭望著對麵布滿衝溝裂隙的高山, 最初糊裏糊塗地以為那就是圓頭山了, 下了兩道峽穀才到山前, 沿著紅石黃土衝溝裂穀大步提升自己, 曲曲折折到了山頭, 前麵更有一山高, 到山頂才看見圓頭山還是那麽的遙遠, 還要上下翻過好幾座山頭, 落差相當大, 這時才取出地圖重新審視了一下目前的位置, 正處於海拔海394米的山頭, 時間是四點廿一分, 萬籟寂寥, 麵臨重大決擇, 是從下白泥撤出, 還是完成既定的目標?  

 

 

 

遙望圓頭山, 預計若趕在一小時到達那山頂, 還可能天黑前出山, 便鼓起勇氣, 踏着撕裂的陡坡衝下峽穀, 邁上山梁, 行行複行行, 稀稀拉拉的雨點開始打在身上, 揉進汗水, 濕透衣褲, 左邊後海灣海峽連着蛇口特區, 右邊發展中的洪水橋天水圍新市鎮, 無暇環顧, 偶而停下喘口氣才舉起相機順手拍她兩張。最險的莫過於有段五米左右隻有一尺寬兩側均是崩坍瀉穀的必經之道, 上麵都是大粒砂子, 一腳踩上去, 沙沙作響, 好像時刻會失足滑下裂穀, 令你腳底發毛, 想快快不了, 隻能慢慢地穩步上前, 過去後回頭狠狠地拍了幾張相, 可看上去遠不如實際那麽險要。    

 

 

 

天越發陰沉, 雨點不密也不大, 時有時無伴我一口氣登上圓頭山, 已經五點五十分了, 比預計遲了二十分鍾。在山林裏, 目測距離容易造成錯覺, 山頭看起來不遠, 實際走下來, 又上又下, 左兜右轉要比原想的遠得多。

青山已經要隱到暮色裏去了, 後海灣“一橋飛架南北, 天塹變通途”, 西部通道很快就會把蛇口和新界連接起來, 那時候, 香港貨櫃碼頭的生意就更加慘淡了, 航運中心也可能很快成為史話。

現在已是夜長晝短季節, 今天更覺得天黑得早, 匆匆拍了幾張相便取捷徑朝東北麵趕下山, 看來這條下山路線已久無行人, 又陡又滑, 走出沒多遠就 全被山草覆蓋, 很難找到路了, 隻好一手抓住小草, 側身下行, 要輪番先下手, 再移動身子, 才不致於滑倒。在山腰向右橫移了一大段, 山草齊腰, 看準高壓電鐵塔方向下行, 根本不知道腳下踩到的是平還是凹, 連滑帶溜, 總算走到鐵塔下, 黑暗中勉強可看見一條小徑, 有時要從高高的茅草或樹叢下鑽過、閃避,  心裏正想着要走在路中間, 以測安全, 左手正向前扶着樹枝, 冷不防左胸被枯枝正麵捅了一下, 避無可避, 好在左手同時推開樹枝, 不至於傷得太重。

一腳高一腳低的走出山邊, 前麵有一片平整中的空地, 還是順着小路想盡快走出山林, 可越走越不對勁, 怎麽兜到另一邊山坳且越走越深了? 於是果斷回頭走回空地旁, 心想一定有推土機進出的通道, 鑽入空地後便在盡頭找到出口, 再從鐵門下鑽出去, 在黑暗中發現了大路, 直通西部通道的天橋底, 此時心裏頓覺輕鬆起來, 走出去後發現這是亦園路, 原來我闖了一條地圖上沒有標示的路線, 從亦園路直出就是青山公路, 輕鐵巴士小巴的士齊備, 果然是條條大路通天下。

 

 

在昏暗的路燈下孤獨地等車, 腦子裏回轉著今天在山上所見的畫麵, 香港的山貧瘠, 但最貧瘠的就是杯靈雙渡, 杯靈雙渡綿延十幾二十公裏的青山腹地, 可以說滿目瘡痍, 萬分悲涼, 要不是有一橋飛架後海灣, 借題發揮, 可能隻好以“青山原不青, 靈渡哪堪靈”為題了, 不知杯渡高僧有靈又作何想呢!    
 

九日山人 2006年10月10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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