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遊馬鞍山

香港群山之魅力, 不在山高, 首席大帽山也不過957公尺, 也不在仙跡, 幾乎沒有多少傳頌的典故, 也沒有名人騷客的隽永題刻, 我想在於山小而奇秀, 又緊緊地圍繞着都市, 調節着都市生活的節奏, 釋放着港人的特殊情結, 山和人互動, 造就了香港群山的生命力。

馬鞍山, 海拔僅702公尺, 香港群山之中排行老九, 但她的魅力, 大大超過老九的地位。

她和牛押山、吊手岩形成特殊的山形, 從大老遠不同方向都可看到她的姿影, 北坡麵對吐露港和赤門海峽, 陡峭險峻, 帶有不少神秘而幽美名字的景點如雁穀迷徑、靈猿守穀、金毛狗峽、黃金壁等等, 據說有三四條路線可攀頂, 我從吊手岩北麵上過, 確實有點探險刺激的味道, 慢攀兩個來小時也就到吊手岩頂了。

這次帶女兒首次登馬鞍山, 選走較易的路線, 先花7.10港幣乘85C巴士到恒安邨再花20-22大元打的到馬鞍山燒烤場, 從左側拾級而上, 沿路見到一棵有趣的小樹, 樹幹上大大咧咧張着好幾張嘴, 又哭又笑, 各種滑稽的表情油然而生。大自然真是神工鬼斧, 如何造就這等活生生的東西, 且看它今後會變成甚麽樣子!

  

踏上小亭子後的山路, 便正式向吊手岩上攀了, 先到雁　迷徑的叉路口, 應向掛着繩索的山壁上攀, 有兩小段較陡的地方掛着繩索, 但並不太難上, 爬到山頭, 景觀豁然開濶, 從大帽山到八仙嶺, 從城門下水塘到船灣淡水湖, 從藍田到沙田, 任你遊目騁懷。

  

沿着山脊向牛押山進發, 幾起幾落, 到了金毛狗峽的上方, 有一塊突出的石頭十分顯眼, 站在石上俯瞰峽穀深邃, 可從此曆險下降, 下有馬鞍山新市鎮、烏溪沙、吐露港的馬屎洲、以及遠處的船灣大壩、八仙嶺、橫嶺, 一覽無遺, 把你的目光引向天邊, 引向山後麵的那片廣澗的大陸......

前幾次走這條路, 都會遇上不少同好, 老老少少, 好不熱閙, 這次卻出奇的孤獨, 隻有幾蘋蜻蜓、螞蚱、野蜂作伴, 一直到了牛押山頂歇腳時, 才見一對男女從牛押北麵穿越叢林上山來, 女的渾身濕透, 男的赤裸着上身, 也是水淋淋的。上午下過雨, 此刻已是下午兩三點鍾, 天朗氣清, 視野遼濶, 真可謂“雨後複斜陽, 關山陣陣蒼”(毛澤東菩薩蠻·大柏地詩句)。

  

順着赤門海峽一直向外隱約可見到東坪洲, 那是香港最東最北的一個小島, 神秘而美妙, 眼下就像一條露背鯨, 或像一艘航空母艦靜臥在海上, 這是大鵬灣裏的分界線, 這邊姓資, 那邊姓社, 是正在翻天覆地變幻着的大陸, 那裏有你的父老鄉親, 你的同學和戰友, 你的情人和朋友, 天邊的一條雲帶, 遠不如你心中的向往那麽豐富多彩, 遠不如你的情思那麽源遠流長。

企嶺海下的三　酒、一舊飯以及養魚排和點點小船, 在陽光下和着白閃閃的村屋, 為這寧靜的海灣, 增添了少許靈性; 整個船灣淡水湖盡收眼底, 環湖如此一大圈, 真納悶, 當時和我女兒是如何完成這環湖之行的, 上環湖、從早走到晚, 下環湖, 從白天走到黑夜。

雞公山、畫眉山、石屋山和遠處忽現忽隱的蚺蛇尖, 都曾踏足過, 現在彷佛也都在自己的腳下, 不過更加迷蒙, 更加雄奇, 山連着山, 水係着天, 天地豪情, 更加宏偉壯觀了!    

  

忽然間, 對麵馬鞍山頂飄過了雲霧, 山後麵烏雲滾滾, 大有排山倒海之勢, 向你麵襲而來, 我立刻站起來, 舉着相機狂拍, 捕捉這瞬息萬變的光景。心想要真下起雨來, 可不好玩了, 要等到了馬鞍山頭才拍, 可能甚麽也看不見了。

  

  

一會兒, 我們就從牛押山上下到山凹馬鞍鞍位, 山雨欲來之勢又好像被化解了, 山凹裏齊腰的山草隨風搖曳; 我們一鼓作氣上了馬鞍山頂, 果然不出所料, 山頂濃霧籠罩, 能見度僅三五米, 360度的景觀全部化為烏有。上次在馬鞍山上觀雲的激情被這雲霧無情地窒息了, 所幸剛才在牛押山上業己賞心悅目, 才不致讓女兒失望。

人落到了雲霧裏, 懵懵懂懂, 甚麽都看不清, 有點鬱悶, 但甚麽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是很累的。板橋君題得好, 聰明難, 糊塗難, 由聰明而轉入糊塗更難, 放一著退一步, 當下心安, 非圖後來福報也! 難得糊塗! 難、難、難 !  

風雲纏身, 久久不散, 偶爾裂開一道口子, 很快又被填補上了, 讓你無法窺覬山外山、天外天的美妙,  讓我們空浴其風, 空沐其雲。最後隻好依依不舍地離開山頂, 慢慢下到彎曲山接走麥徑四段, 隨着高度的下降, 雲霧漸開, 霧裏觀日, 平添多少蕭颯淒迷之美!

  

馬鞍山, 不論晴天陰天, 風裏霧裏, 春夏秋冬, 都是那麽迷人, 充滿魅力, 等待着你去發掘, 去欣賞, 去分享......

我們繞過大金鍾, 在鹿巢凹休憩亭處離開麥徑, 擇右路下走馬鞍山村, 回到上午起步的燒烤場, 披着夜色, 繼續順着馬路走回恒安邨侯車回府, 這天繞走馬鞍山郊野公園一小圈, 全程大約有十二、三公裏吧。  

九日山人 補記
2006年9月1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