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成周路（九）邂逅桑女 砍柴山中

不久後，姬昌為次子姬發定了婚，未婚妻為呂望之女邑薑。又過了不久，姬昌為四子姬旦也定了親，親家是呂尚介紹的另一戶德高望重的薑姓人家。除了最心愛的長子姬邑外，姬昌對姬旦的喜愛其實一點不亞於對姬發的。盡管長子姬邑宅心仁厚又充滿智慧，光華蓋過了他的幾個弟弟，但姬昌發覺四子姬旦不僅溫和孝順，和他大哥很像，其才能是深藏未露，不可小覷。

突然之間被定了親，姬旦心裏有點高興，男孩子嘛，知道自己會有老婆了，總是高興。可他也有幾分彷徨，心想如果能見一見女孩長什麽樣就好了。

父親整天忙個不停，大哥在商王處當質子，二哥一天到晚也忙著幫父親和太公的忙，姬旦一日見家裏的柴火都快要見底了，便背起籮筐，拿起斧子上山去了。

那座山並不很高，叫郎織山，就是牛郎織女山的意思。據說以前有人對天上的織女星和牛郎星有說法，說為什麽叫織女星呢？它又不會織布；牛郎也一樣，它又不牽牛（詩經小雅大東）。天上的織女星和牛郎星被人間說得不好意思了，便選了一個時日，相約變成人偷偷下凡。一眼看到這座山的頂上有兩塊人體形狀的大石頭，便在這裏落地。織女連夜趕織了一大匹布，放在石頭上。牛郎牽來了兩頭牛，栓在另一塊石頭上。勞作完了，日出之前，他們又回到了天上。這個故事一傳十十傳百，方圓幾十裏的人們都知道了，這座山從此便有了個好聽的名字：郎織山。

姬旦到了半山腰，走著，爬著，突然覺得有種什麽氣氛不對，往右邊一看，見一女孩也背著籮筐在砍柴。他看著女孩，女孩直起腰來，和他的目光碰了個正著。第一次離個女孩這麽近，姬旦有些不自在，一個不小心，讓荊棘給刺破了手。“喲！”他叫了一聲。女孩見狀，立刻走了過來。“你的手流血了。”她說著，毫不遲疑地抓起了姬旦的手，放在自己嘴裏吮。

姬旦愈發不自在起來，想掙脫女孩的手，“別動！”女孩嗬斥一聲，繼續吮著。

姬旦看著女孩，她鵝卵形的臉，有一雙大眼睛，鼻子也是落落大方的樣子，嘴唇……嘴唇像櫻桃……姬旦把視線從女孩的臉挪到女孩的身體，最後挪到了遠處，心想：我老婆都還沒碰過我，你是誰，竟敢這樣碰我？！這時，就聽女孩說了聲：“看，不出血了。”那銅鈴般的聲音剛落地，女孩放開了他的手。姬旦本能地抖了抖手，又在自己衣袖上擦了擦。“你是誰？”他禁不住問。

還是那般悅耳的嗓音：“我叫桑。”

“桑？你家住哪裏？”

桑指了指坡下麵：“下了坡繞到後麵就是我家了。”

姬旦順著桑的手指方向看了看，那邊好像不是什麽富貴人家住的地方。“你也姓姬嗎？”他問。

女孩的臉色暗淡了下來：“我不姓姬，我姓陶。我們是從朝歌那邊逃難過來的。商王要害我們。”

姬旦好像明白了什麽。他同情地看著女孩的臉，頓時覺得她跟自己近了一些，不似剛才那麽陌生了。“剛才……謝謝你幫我止血！”他說。

“沒什麽，我弟弟的手給刺傷了，我就是這麽給他止血的。”桑說。

姬旦覺得女孩看上去比自己小幾歲，沒好意思直接問，就問：“你弟弟多大？”

女孩沒直接答，隻說：“比我小七歲。”

“哦……”姬旦突然想：自己要是有個大七歲的姐姐，倒是很不錯。

接下來，兩人就一直在一起砍柴。山上可用的幹柴並不多，姬旦看到好的，就會先往桑的籮筐裏放。“不用管我，隻管你自己的。”桑說。“沒事，我家還有。”姬旦撒了一個謊。

到了要離開的時候，姬旦遲疑了一下，問桑：“你大約都是什麽時候來拾柴火的？”

桑說：“我也不知道。”她望了望天，又補說：“下次我大概望月的日子來吧。”

姬旦回到家裏，放下籮筐和斧子，便去洗手。洗手時，他不覺看了看自己的右食指，放鼻子邊聞了聞。晚上他躺在榻上，白天在山上的情形重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他翻身起床，走到窗口朝夜空看了看，一輪玄月朦朧不清。

大約十天後，姬旦背起籮筐又要出門去，被母親太姒喚住了：“叔旦怎麽又要去拾柴？”姬旦急中生智回應道：“太公說了，過幾天要下雨，要未雨綢繆。”

太姒說：“回頭我讓小六去，你好好去讀書。”小六是家裏一個幫忙的。

姬旦說：“不用了，我去去就回來。”

太姒搖搖頭，心想這家裏一個一個的不著家，真是無奈。

姬旦還到十天前他邂逅桑的地方，四處張望，卻不見人影。他有些失望，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忽然，他聽到一聲異樣的鳥叫，不禁舉頭朝鳥叫聲看過去。前方什麽特別的也沒有。一會兒，鳥叫從後麵傳了過來。姬旦站起來，四處張望。這時，一串熟悉的銅鈴嗓音從上麵傳了下來：“我在這兒哪！”姬旦恍然大悟，一抬頭，就見桑站在一棵古樹上。“女孩子家，怎麽這麽大膽呢？”姬旦想著，衝口而出：“你小心點，別摔了！”

桑借力大一點的樹枝，又抱著樹幹，跟猴子似地一步一步下來，最後輕盈地跳在了地上。

姬旦走過去，見桑頭發和肩膀上都有枝葉，衣裙上也有，想幫她弄下來，卻沒敢伸出手去。“桑，你頭上有樹枝。”姬旦說。

“我知道。”桑自己彈去身上的雜物後，伸手去摸頭發。這時，姬旦鼓足勇氣，說了聲“在這裏……”的同時，將桑頭上的樹葉取了下來。

桑朝他莞爾一笑。那一笑，幾乎是要融了旦的心。

“你怎麽會爬樹，還會鳥叫？”旦好奇問。

桑的表情陰鬱了下來：“跟我哥學的。”

“哦，那，你哥哥現在在哪兒呢？”

“和我爹一起被商王殺了。我也是因為會爬樹才躲過一劫。學鳥叫，是為了逗我弟弟樂的。”

這對少男少女本來晴朗的世界，一下子烏雲密布。旦的心裏充滿了對桑的同情和對商的怨恨。他一時找不出話來安慰這個女孩子，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現在你在西岐，沒人會再欺負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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