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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鄉的四叔@

(2023-12-30 08:49:11) 下一個

開始有記憶時就認識了四叔，四叔是我爸的親弟弟，他雖然不住我們家裏，但時常出現在我們家裏。

我們家是大伯二伯和我們三家同住在一老式建築裏，有上下兩個院子，大廳左右兩排廂房，過了大廳後麵還有一間房子，我們三家各住一邊，我們當然是住後麵，住得很勉強很不寬敞。

四叔很早就去了外鄉，是入贅當上門女婿，在當地也隨了人家的姓，回家了才繼續名義上本來的姓，不過老家已經沒有他的份了，回來幾次大部分都是遇上困難事，記得有一次是帶四嬸回來的住了一兩天，我當時還太小記不得什麽了，隻記得四叔有兩顆鑲金的大門牙。

估計起初那邊的家境相當不錯，後來陸陸續續的了解到四叔入贅時四嬸前夫因故過世留下一個女兒，也不知道是通過什麽人找到我四叔，說動了四叔入贅她家，四嬸家在鄉下是大家族，而且四嬸還挺漂亮的。不過我四叔也算是個小才子，小時候從四叔那裏學會唱“陳三五娘”，“漁光曲”等老歌。現在我還能夠哼幾句。記得小時候過年前都會有鄰居來向大伯討要春聯，大伯寫得一手好毛筆字，下班回來都會幫人寫，有時人家要得急大伯還沒空寫，就四叔頂上幫人家寫了，雖然落筆沒有大伯那樣老到但是也有模有樣的。

四叔後來陸陸續續也生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四叔回來時一般都是自己一個人回來，因為和我父親比較親近所以回來就在大廳後麵的弄堂睡，這弄堂睡兩個人還夠睡，還不擠。吃飯基本都在我家吃，大伯二伯他們也會端點食物過來，記得四叔吃得不多但是基本天天要喝酒，自己端個小碗撥拉點下酒菜就隨意坐著喝酒。臉色基本是紅的。實在沒錢了會向我爸要一斤白酒的錢自己出去買，熟門熟路的，畢竟是在這裏長大的親朋好友都還在呢。

四叔遇上困難都會回來，家裏三兄弟也基本不會讓他空手回去，他家寬裕點時也不忘來時帶點地瓜幹什麽的讓我們三家分。記得有一次四叔來時帶來一條大魚，回來馬上刮起魚鱗剝去魚皮然後用刀刮魚肉，不一會功夫魚肉都刮幹淨剩下魚頭魚骨他說一會去買一塊豆腐煮湯他要配酒吃。接下來開始打魚丸，也就是我第一次知道這麽好吃的魚丸是這樣做的，從此我也會自己做魚丸了。

有一次回來帶回來他的二兒子和一位那邊的親戚，說是得在這裏住一陣子，他們兩個遇上大麻煩得罪了什麽人，留在當地會有生命危險要來我家躲，記得住了將近一個月，弄得家裏人怨聲載道的，幾家的經濟都出現恐慌了畢竟大家都是靠那點工資，憑空多出來三張嘴，怪不得人家有氣。

還有一次四叔回來帶回來三隻龍蝦，他親自動手做了三盤炒龍蝦分給三家，另外把三個龍蝦頭裏麵的膏挖出來和著雞蛋炒了一盤和我單獨兩個人吃，並給我到了一小杯白酒，這也是我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吃龍蝦，寫到這裏我忍不住淚流滿麵。

寫到這裏實在寫不下去了，打住吧，以後再說了。

家裏幾個堂兄弟中四叔最疼我，可能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他，還很尊敬他。四叔在鄉下有時也當廚師，紅白喜事都幫人家做過廚藝相當不錯，這可能是天生的才藝吧學東西比較一般人容易出成績，寫毛筆字也是。有一次特意買來雞蛋雞腸教我做蘑菇，我也一學就會，這道菜是把雞蛋打爛打均勻了灌進雞腸裏麵，頭尾紮緊放進開水裏麵幾秒鍾撈出一會再放進去反反複複好幾次，到感覺雞蛋在雞腸裏麵幾乎定型了才泡涼水，再取出剪成一寸左右，然後水再燒開放進腸段，雞蛋在熱水裏麵翻開狀似蘑菇腸子像蘑菇蒂，如果不說破看的人會以為就是蘑菇，四叔說這是他發明的一道菜，很受客人歡迎。

小時候四叔來來去去的看見他時幾乎都是喝著酒，喝到茫茫然時倒頭便睡，醒來繼續喝酒，沒錢買酒時他也會出去找朋友喝酒，有時好像是去朋友家幫忙做事，每次回來都是醉醺醺的和衣而睡。在鄉下的幾個堂兄弟妹也個個跟他來過說是得來認個路，日後他如果不在了孩子們方便來往，後來的歲月裏，堂兄妹們都搬出去另外住，來往沒有那麽方便，我也長住國外慢慢的幾乎沒有來往了，這是後話。

記得一次我參加工作之前，四叔來說要帶我去鄉下住幾天他要殺隻羊讓我吃個夠，感覺他這次褲袋裏有錢了，車票都是他買的這是我第一次到他家，四嬸很熱情三餐都在廚房忙著，恨不得一天讓我吃六餐。四叔說現在他家的困難時期過去了，幾個孩子都掙錢了也都有時常拿些錢給他用，說的時候開懷大笑金牙閃閃，我也真替他高興，苦日子到頭了。

四叔又說他這幾天要好好替他的哥哥（我的父親）款待我，餐餐魚餐餐肉，四嬸開心的忙碌著四叔心滿意足的看著我吃，在鄉下幾天吃得我胖了一大圈，回家後大家都替四叔高興，熬出頭了。

我參加工作不久四叔又來一趟，帶來小兒子，我去的那次他不在家已經參軍，在部隊沒有回來，這次是回來探親後要回部隊順路來看看我們，你知道他帶了什麽隨身行李嗎？兩布袋的大蟹子腿，加鹽煮熟的，兩布袋大約有30幾斤。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多蟹子腿，打開一個袋子分成三份，分了，說留下一袋帶去部隊請戰友吃。結果回部隊時全部都吃光了。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那麽多的蟹子腿。

四叔過世時我已經在國外很多年了，是事後親友告知的，原因是喝酒過度。沒過多久四嬸也過世了。堂兄弟有派代表過去送，回來說四叔的牌位是進入他們祠堂的。

想起小時候我便會想起四叔，想起往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四叔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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