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裏絲樂聲聲,一如既往的熱鬧。今天有梨花廳有戲文,我和柴新鑫吃過飯後就到梨花廳的包廂裏等著聽戲。聽趙媽媽說,是京都來的戲班子,名聲顯赫。
忽然樓下一陣吵雜聲,一個中年男人一腳踹在了娜紮的心窩,把她踹飛出去,落在了場子中間,碰倒了一片桌椅,引得眾人喧嘩。
“不就是個胡姬,還碰不得了。”那中年男人嘴裏還罵罵咧咧的,紅袖招裏都是男人,卻沒有一個憐香惜玉的,眾人哄堂大笑,娜紮倒在地上,滿臉淚痕,衣裙淩亂。
她本是在霓裳廳裏伴舞,為什麽會倒在這裏,我忍不住用眼角看了一下柴新鑫,他一手把玩著茶杯,一手看著戲單子,眼睛都沒朝樓下看一眼。
樓下哄笑聲蓋過了娜紮的哭泣,一會兒功夫就有人來把那位爺和娜紮都帶走了,在一陣鑼鼓聲中,帷幕後出來了一個手拿長矛的紅衣將軍。
“主子,你知道今天這戲唱什麽的?”柴新鑫低聲說道
“不知道,”我聽戲就是湊個熱鬧而已,其實聽不懂。
“是唱兩年前那場豐城大戰的。。。”說話間,台上的將軍被敵軍挑落了頭盔,落下一頭青絲。
隻見台上人一個鷂子翻身,將手中長矛扔了上去,扭動著腰身抖落了戰袍,露出一身大紅衣裙,身體在淩空跳躍,嘴裏還在唱念,一時間滿堂喝彩。
“這台上的女將軍就是主子,隻是這身紅衣不及主子的一毫風采。”柴新鑫接著說,我笑著搖了搖頭,這些人哪裏知道戰場是什麽。
不過台上那人的確舞得很好看,雖然我聽不懂他唱什麽,但是不影響我欣賞他的舞姿和唱腔,確實很優美,一時間看得入了神,直到在一片喝彩聲中,帷幕徐徐落下。
“京都的戲班子確實好看,看那唱做念打,怎是一個好字了得。”樓下有幾個書生在評論剛謝幕的曲子。
“戲是好戲,可惜美化了那女將軍,你們知道那女將軍是誰嗎?”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說道
“是誰?王兄,真有此人嗎?!”又有一個書生說道
“真的,不過那女人是鎮國公府的蛇妖!”那位王兄故作神秘的說,可是這話卻不偏不倚的飄進我們的包廂。
我突然想起那年夏天,在鎮國公府的後院,綠寶纏著我的身子,從湖水裏騰空而起的畫麵。
我還沒笑出聲,柴新鑫的身影就飛了出去,他一腳就踹在了那位王兄的臉上。那王兄踉蹌幾步,一口血和著牙就吐了出來。
柴新鑫站穩腳步,直接上前去又是一腳,把他踹翻在地。旁邊的眾人開始拉偏架,抱住柴新鑫不讓他動,離得近的不動聲色的踹了幾腳,更有幾個大漢上來就要動手。
這時從角落裏飛出兩個人,站在了柴新鑫身前,兩人都是短小黑衣裝扮,但是看身形就是女子,應該是開陽和瑤光。
“我就最見不得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給我打!”那王兄終於喘過氣來說,旁邊的眾人看這架勢,都向院外湧去。
“不要打,都是自己人,誤會!”紅袖招的人進來了,抬頭看著樓上的我說
“誰也不能動我的人。”我冷冷的說,我還想看看開陽和瑤光的身手。
話音一落,開陽和瑤光就襲向了幾個大漢,幾招下來就把四個壯漢打翻在地,還有兩個倉皇中跑了,我不想把事情搞大,就站著沒動。但是開陽和瑤光確實不錯,她倆能抵十個柴新鑫,我忍不住微笑起來。
我望著跪在我眼前的人問,“你叫什麽名字?”
“王堇禮,”他牙掉了兩顆,說話漏風。
“王梓文是你什麽人?”我問
剛剛還目眥欲裂的王堇禮,聽到這個名字愣了一下,就這一下,我就知道王梓文是他爹。難怪看著他眼熟。
看來王家這檻是過不去了,王梓文,他的姨娘和庶子都是我殺的,這個可能是嫡子,這是要團滅?
當年不是我心軟,王梓文倒賣人口的事情三姐追查到底,居然發現王梓文是四哥的人,王府的嫡母是崔家女,就是那個清河崔氏的一脈。
如果不是三姐壓住此事,加上後麵北疆的戰事,四哥有求於我,王梓文的事也沒那麽容易輕易翻篇,看來我和崔家這仇是越結越多了。
現在王梓文都死了這麽多年,王家反而做大了,看今天這架勢,手下的狗腿子也不少,看來崔氏在四哥那裏還是得勢的。
我揮了揮手,開陽和瑤光就拖著王堇禮的腿,扔出了紅袖招。我抬眼看了看柴新鑫,他低頭沒敢看我。
“別人說什麽,我眼皮都不會抬一下,你以後也是跟著我的人,不要這麽沉不住氣,還是北疆的戾氣太重了,明天起回青秀山禁足。”我說完起身離去,柴新鑫跟著沒吭聲。
回到暮雪閣天又快亮了,白芷靠在帷帳邊睡,半夏睡在我榻邊的長椅上。我把白芷抱到我的榻上,半夏醒了,我衝她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順便把她也抱到榻上,她和白芷一邊一個躺在我的榻上,我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別吵,睡覺!”
進了師父的院子,已經有人影晃動,我在想師父起這麽早,卻發現都是下人的身影。抬腳進了師父的屋子,聽到裏麵有細瑣的聲音。
“別進來!”師父的聲音從寢室裏傳回來,我看到有下人送水的身影。
“師父,你不舒服嗎?”我停住腳問
“沒有,你是剛回來?!”師父說著從裏間出來,一身月白色裏衣,披著狐裘,他把我帶進西廂,斜倚在西廂的炕上,從炕桌上一遝信箋裏抽出一封翻看著。
西廂沒有東廂暖和,平時是師父下棋品茶的地方,也有一張土炕和炕桌。
“嗯,剛回來看看師父。”我沒敢說想蹭師父的榻睡,把燈芯挑了挑亮。
“等下換了被褥,你過去睡吧。”師父好像知道我的心思一樣。
“大清早換被褥?”師父這潔癖也太嚴重了,大清早不但叫水,還換被褥。
師父抬眼看了我一下,我怎麽感覺師父的耳朵有點紅。
”說,你又惹事了?”師父說
我隻能如實的把紅袖招裏的事說了一通,反正我不說,等下開陽和瑤光也會說。這事必須和師父報備一下,師父聽了隻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麽。這時天樞進來了,他低頭站在旁邊。
“好了,寶寶去睡吧。”師父擺擺手,我總覺得師父今天這聲寶寶叫的我心裏濕漉漉的。
師父的榻上是嶄新的錦被,熏了他喜歡的沉香,我躺在柔然的榻上,感覺四周都是師父的氣息。我從北疆回來就給師父侍疾,等師父身體大好了,我才感覺自己有點兒毛病。
我晚上睡不著,一天最多睡兩個時辰,睡的時候也感覺很清醒,這是在北疆打仗做下了習慣,可是睡師父的榻,我就能睡得很安穩,可以睡一整天,老趙說我這是心裏有病,慢慢的忘了北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