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兒就飄散了出來。石門後是一個昏暗的大殿,那殿非常大,以至於旁邊的燭火隻能照亮殿中間的陣法,亮光無法觸及大殿的牆壁。
昏暗的法陣中,繁複的咒文上布滿了殷紅的鮮血,血光發著幽暗的色澤,緩緩的流動著。
陣眼上坐著一個赤裸著上身的男人,沒有束發,如墨的長發披在肩上,遮住了半邊臉。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刀刻斧鑿般棱角分明的臉容,這張萬裏挑一的麵容上卻充滿了戾氣。
他左臂上紋著一隻巨大的蒼鷹,那蒼鷹占據了大半個身體,現在呈現出猩紅的血紋,那血紋凸起遊走著,貌似要掙脫出來,一飛衝天,這是烏達家族的圖騰。
“你來了,”烏達抬眸看了我一眼,毫無表情。他周身的氣息撲麵而來,是嗜血和暴孽,身下陣法的黑煙騰起,一股詭異的香味逐漸代替了血腥味兒。
“烏達,你要入魔?”我看得目瞪口呆,這陣法恐怕再有幾息的時間就成了。
“我要絕對的力量,我要一統天下,我要你做我的女人。”烏達睥睨天下的語氣響起。
他眼裏隻有權利和欲望,他不知道入魔的痛苦,我入魔時,我師父用了一條命才把我從魔的泥潭中拉出來,他現在這是自己要跳進去嗎?
“如果蘇赤死的時候,你不在身邊,你擁有的力量都是我的,這天下也應該是我的。”烏達接著說,我看到了兩年前梅香在他腹部留下的疤痕。
即使我不在,他也不可能入魔,這天道就不會允許魔的存在,而我身上有一股不在六道的氣息,正是這種氣息讓魔氣入侵了。
即便我不在場,那股魔氣隻會飄散或蟄伏,他不懂,或許他的野心讓他不想懂。
“你要自找死路,我也隻能送你一程了,”我慢慢的說道,我將梅香重重的紮進了那陣法邊緣。
那古老的陣法開始碎裂,那成千上萬的魂靈和怨氣呼嘯著衝出陣法,在大殿的上空鬼哭狼嚎的衝撞著,騰起了陣陣黑煙,片刻之後這陣法就被黑氣籠罩著。
“阿寶,你做什麽?!”烏達騰得站起身來,那些黑氣都湧向死門,可是我不是我爹,我不會渡人也不會渡傀,更渡不了這些冤魂。
這些怨氣衝不開死門也衝不開生門,隻能盡數的衝向烏達。
“我助你成魔。”我輕輕的說,也不知道烏達能不能聽到。此時他已經吸入了大部分的怨靈,渾身上下都在冒著黑煙,就連眼眸都充斥著黑色,他入魔了。
那黑煙還不停的往他身體裏鑽,他已經痛苦的不能站立,他的身體迅速膨大,好像充氣一樣,在怦然倒地的瞬間炸開了,他的身體變成了一堆肉泥飄散在空中,他自爆了。
烏達的頭咕嚕嚕的滾到了我的腳下,他渾身上下,也隻有頭還算完整,我撿起那頭顱,他的眼睛還睜著,死死的盯著我,想要把我一起帶走一樣,我撇了撇嘴,找出一塊布把他的頭包好裝了起來。
這時那破碎的陣法突然抖動起來了,在一陣陣顫抖之中,發起巨大的聲響,連同殘餘的怨氣爆炸了,我急忙靠在最近的柱子邊,蹲下身子抱住了頭。
神殿開始坍塌,頭上天雷滾滾,天道不但不允許的魔氣的存在,甚至連神殿也要毀去,地動天搖間,我被一道雷電劈中,暈了過去。
我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摸我的臉,我睜開眼,看到烏金在舔我臉上的泥沙,沙漠居然下雨了。
入目的還是茫茫沙漠,好像神殿和烏達都是一場夢。
“我睡了多久?”我問旁邊的柴新鑫
“兩天,”他說,我坐起來,發現我手邊有一根烏黑的木棍,那木棍的一頭居然長出一個小小的綠芽,我拿起木棍,這是老趙的索命幡,雖然被雷擊的隻剩了一半。
那索命幡旁還有一朵蘭色的珠花,看著很普通的但是不屬於沙漠的東西,我又拾起了那珠花,看來天道對我還不錯,總是給我留下了一點物件。
“我們可以回家了,”柴新鑫提著烏達的人頭說,我點點頭,我也很想師父,恨不能馬上回到他的身邊。
一個月後我和柴新鑫比許大哥還快了一步回到豐城,剛好趕上大將軍歸榮,就直接去了大將軍府。
我四哥那個狗皇帝是端水高手,一碗水要端平。北境戰事,南詔軍死傷慘重,大將軍府世子都戰死疆場後,南派不滿的聲音多了,畢竟有從龍之功,四哥不得不安撫南派。北辰退兵後,宮裏莊妃就榮升皇貴妃。
我帶兵收降了北疆二十八部,徹底瓦解北辰後,四哥迫於南派壓力,又給皇貴妃顧以安升為皇後。說起來這皇後合該顧以安當,四哥後宮佳麗三千,他天天雨露均沾,宮裏誕下皇嗣的卻隻有顧以安。
顧以安和卓雅姑姑一樣,三年兩胎,第一胎兩個皇子,第二胎龍鳳胎,一個皇子一個公主,母憑子貴,這皇後也該顧以安當。
聽我二哥說,當年我爹救下我四哥的時候,他都已經死硬了,還是我爹逆天改命,遭了天道反噬才把他又從閻王殿叫了回來,這種先天體虧的人,要不是顧以安,他估計一個都生不出來。
當年卓雅姑姑可是被老蠱婆用天材地寶養出來,為了給黑苗蠱王傳宗接代的女人,那生育力是逆天的。
話說皇後給了顧以安,狗皇帝又怕南派勢力太多,就褫奪了大將軍的兵權,讓他回京都養老。
“回去就回去吧,回去還能見著安兒,我們老了,也不想那麽多了,顧家軍就交給恒兒了,清兒也隨我們一起回京都。”卓雅姑姑一邊拉著我的手一邊嘮叨著
“不要緊,要不了幾年,顧以恒一定能重振顧家軍的,顧家在北境二十年的基業也不是一息之間就能垮了。”我安慰著卓雅姑姑
“老大死了,我啥都不想了,我要回京都帶好他的一對兒女,也算讓我家明兒走的安心吧。”卓雅姑姑提起顧以明就掉眼淚,那是她最疼愛的兒子。
“烏達的人頭我帶回來了,我給顧以明和顧以軒報仇了,姑姑安心吧。”我說
“還是多虧了你,在漠北吃了兩年沙,才把他剿滅,替北境將士們報了血仇。所有北境將士都感謝你。”卓雅姑姑說,我沒吭聲,我也不是啥好人,這兩年在漠北,雙手也沾滿了異族的血。
“你跟姑姑一起回京都吧,姑姑給你說個好郎君,你也該成個家。你看我們明兒走了,還給我留了一男半女,讓我有所慰籍,你如今這麽大了,還是一個人,你娘如果知道該多傷心。”
“以前,這樣那樣的事讓我照顧不到你,現在大將軍也回京都了,暫時也不會有戰事了,你跟姑姑在一起,我肯定比疼安兒還疼你。。。”卓雅姑姑啥都好,就是囉嗦起來沒完沒了。
“好了,小寶今日才回來,你不要拉著她說得沒完沒了的,該叫孩子去休息了。”這時大將軍進來說道,我連忙起身告退。
回到房裏,夜深人靜,秋意綿綿。我左思右想睡不著,從身上拿出一張符紙,上麵有金色暗紋的傳送陣,這是最後一張傳送符了,可是我太想師父了,師父落在我脖梗上的那滴淚,好像就在昨天。
我祭出狐火,那符籙呼的一聲燃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