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歌
踏如歌行板，看歲月匆匆... 七月煙火
第二十五章
1
老林桌子上放著雲芳的胃鏡報告，切片已經送去病理科化驗了，憑著三十年的臨床經驗，老林知道情況不容樂觀。他想了想，拿起電話撥下一串號碼。
雲芳下午就要做手術了，檢驗結果是惡性腫瘤，老林本來不想讓雲芳受這個罪了，可是雲芳堅持要手術，她不能死，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都要做手術，她一定要等到愛熙回來。雲芳想著恩熙進來了，媽，有人來看你，恩熙小聲說。這2天病房裏來來往往都是雲芳昔日的同事朋友和領導，她想都沒有想就說，讓他們進來吧。
門再一次開的時候，進來的居然是白發蒼蒼的曹關山和一個女人，雲芳，這是我的小女兒曹佳敏，曹關山指著女人對雲芳說。其實曹關山不用開口，雲芳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她和自己麵龐上的輪廓是如此的相似，一點陌生的感覺都沒有。姐姐，我來看你了，佳敏說著走到床前握住了雲芳的手。雲芳被一聲姐姐叫得淚眼模糊，她忽然明白了什麽是血濃於水，這個和她流著一樣血的妹妹，這個從未謀麵的妹妹，此刻讓她感到如此的親近。謝謝，謝謝你不遠千裏來看我，這是雲芳發自內心的聲音。
佳敏是洛杉磯醫院的外科專家，這次專程為你的手術趕來，你放心，我們已經跟趙院長協商過了，今天下午佳敏主刀，曹關山坐在雲芳的床頭說。謝謝，雲芳第一次對曹關山微微一笑。
雲芳的手術通知單上寫著，主刀，曹佳敏，跟刀，林海，曹關山，全都是專家主任醫師，這恐怕是西醫曆史上最強的開刀陣容了。七十六歲的曹關山一定要跟上手術台，為了彌補自己的親生女兒。恩熙顫抖的手在家屬簽字一欄，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看著雲芳被護士推進了手術室。
2
戴維一覺醒來發現他身邊的愛熙不見了，他和愛熙在坎昆度過了像蜜月一樣的一周，回紐約已經三天了，本來打算和愛熙今天一起回舊金山的，這麽一大早身邊的床上就是冰涼的，他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他起身穿上睡衣，看到茶幾上留著一封信。
戴維，我走了，你不用找我，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我是一個孤獨的靈魂，你應該去尋找真正的幸福，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有緣再見，愛熙。戴維深陷在沙發中，8年了，他曾經如此精心的維係著兩個人的關係，可還是把她丟了，難道這就是有緣沒份，從來不相信命的戴維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
三個月後，愛熙走在芝加哥的大街上，她手裏拿著驗孕的陽性報告單，醫生的話還曆曆在耳邊，恭喜你，林小姐，你已經孕15周了。愛熙走進街邊的一座教堂，坐下祈禱，上帝啊，請你保佑我肚裏的孩子平安成長，愛熙在心裏默念著。她太高興，這麽多年她有過很多次性生活，而且從來沒有用過什麽避孕措施，可是這是她第一個孩子，謝謝你戴維，謝謝你照顧我，更謝謝你給了我這個孩子。陽光從教堂的窗外照射進來，落在愛熙幸福的麵龐上。
除了偶爾的惡心想吐，愛熙的身體還看不出來什麽變化，可是她明顯的感覺到了幸福，從來沒有過的幸福，她會自言自語的和她的孩子說話，她告訴他每一件事，她是如何的愛著他，孩子就像一顆幸福的種子在愛熙的生活中發芽，一天一天長大。
3
雲芳躺在麻醉室裏，曹關山走了進來，一切都好吧，他問麻醉師。一切順利，馬上就可以進手術室了，麻醉師說。曹關山彎腰下來看看雲芳，你放心，曹關山握著雲芳的說。我……雲芳的嘴巴動了動，你還有什麽要說嗎？曹關山關切的問，我沒事，我害怕自己再也醒不來會後悔，我還想說一句，爸爸，你保重身體！雲芳說。曹關山臉上被口罩遮住，雲芳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她看到兩行淚從曹關山的眼中流了出來，孩子，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曹關山哽咽的說，這一聲爸爸，他等了多少年，如今等到白發人送黑發人才等到。這一切被站在門口的老林和佳敏看在眼裏，都欣慰的眼圈發紅。
雲芳準時地被推上手術台，腹腔打開後和老林最初的判斷一樣，胃癌晚期，大麵積轉移，不管是誰都已經無力回天了，三個人互相看看，都搖搖頭。怎樣打開的又怎樣縫合，這一刀開得原封未動。
恩熙等在手術室門口，原定8個小時的手術，4個小時就結束了，雲芳推出來時顯得臉色更加蒼白了。爸，外公，我媽怎麽樣了，恩熙看了雲芳一眼就衝過去問跟在後麵的老林。
恩熙啊，這些日子你多陪陪你媽，看她愛吃什麽想幹什麽，都照她的意思去做吧，老林關上辦公室的門對恩熙說。爸，我媽的日子不多了？恩熙張大眼睛不相信這是真的，是，也就1-2個月的時間了，老林低下頭難過的說。恩熙跌坐在椅子上，不可能，這不可能，恩熙說，曾經那麽精力無限的媽媽怎麽會一轉眼就隻剩下1，2個月的生命。恩熙，你要冷靜點，你媽現在不能受任何刺激，等你媽醒來，一不準哭，二不準對她說實話，老林說。我知道了，爸，恩熙說完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老林摸著她的頭，哭吧，哭吧，哭夠了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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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坐在辦公桌前，幾個小時都沒有變過姿勢，雲芳的病對他打擊太大了，他一輩子沒有關心過家裏，沒有關心過雲芳，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事業上，如今他是名聲大噪的一方名刀，可是他沒有本事救活自己最親的人，40年前，他沒有學過醫，維民死在他的手上，40年後他救人無數，號稱名醫，可是雲芳還要死在他的手上。老天弄人，為什麽啊，他後悔沒有帶雲芳出去旅遊過，他後悔沒有給雲芳買過什麽禮物，他後悔沒有多一點時間陪陪雲芳，他後悔這些年好幾次去美國做學術交流沒有去找愛熙，他後悔…….太多的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難道老天就是用這種方式懲罰不懂得珍惜的人。
媽，你醒了，恩熙看到雲芳的眼睛張開了，雲芳笑了笑，看看四周，佳敏和外公都在，沒看到老林。佳敏過來給雲芳數了一下脈搏，聽了聽心跳，雲芳，手術很順利，你安心養病吧，曹關山說。嗯，我會的，你們也累了，回去歇歇吧，恩熙，你回家把房間給外公和小姨收拾一下，這裏有護士，現在不能吃不能喝的，沒什麽事，你們都早點休息吧，明天早上再來，雲芳說。媽，我知道了，你別說那麽多話，恩熙說，幾個人都回家了。
雲芳一覺醒來，看到老林握著她的手趴在床邊，她轉過來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老林的頭發，醒啦，老林抬起頭說。哦，你白頭發又多了，雲芳說。感覺怎麽樣，老林問，嘴巴有點幹，雲芳說。老林端來水杯，用床頭櫃上的棉簽蘸了水給雲芳擦嘴唇。老林，我還有多少日子，雲芳說。你別亂想，手術挺順利的，傷口愈合後開始做放療，會好起來的，老林說。你不用瞞我了，我也搞了這麽多年醫，我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雲芳說。是不是他們說什麽了，老林說。沒有，正是因為你們都太冷靜，還有幾個月？雲芳問。2個月吧，老林忍不住含淚說了出來。
恩熙在幫馬浩整理行李，拿了2卷錄像帶親手遞給他，你一定要找到愛熙，把這2卷帶子給她看，看完她就會回家了，恩熙說著，好像馬浩不是去美國學術交流，隻是為了找愛熙。對了，見了愛熙叫姐，恩熙又回過頭來一語雙關的叮嚀了一句，馬浩苦笑了一下。命運是公平的，它從馬浩這裏拿走愛情，卻還給他事業，他現在已經是西醫最年輕的副教授了。這一次去美國做學術交流，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找愛熙。雲芳手術後已經3個月了，雖然骨瘦如柴，但是精神還很好，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明白，她是在等愛熙。
太慘。。。
上天是在懲罰不懂得珍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