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枕
我看到大人堂上的玉枕時並不意外,看到大師兄的供詞時也不吃驚,其實我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而且已經準備好它的來臨了,所以當堂上宣布,處以腰斬極刑時,我也很坦然。
那天在房中,我親眼看到大師兄盜走玉枕,他不知道嫉妒也能讓他走向深淵,既然我們倆都是斬不斷塵緣的人,何必留在佛門,擾亂佛門清靜。我看看桌上那部已經完成的大唐西域記,這是除了公主以外我唯一的追求,既然在世上已無留戀,大師兄也算是成人之美吧。
自從邂逅了公主那天起,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數,隻是我虧欠公主的太多,雖然我一直咬定玉枕是偷得,但是我知道我死後也要給她留下一個淫蕩不貞的名聲。
佛言。出家沙門者。斷欲去愛。我以為我能做到,可是在遇到公主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我十八年的修行原來是不堪一擊的,我愛她,可是這樣的愛情注定要遭天遣。這些年我一直掙紮在佛祖和情欲之間,明天西市場外的極刑就是我的解脫。
如果我可以再選擇,我還會愛上你,公主。都說人生如一枕黃粱,夢裏有你,是我最大的幸福,放不下的,何止一生一世,你多珍重。
腰斬
是攔腰斬斷的,在西市場大柳樹下,可是一滴血也沒灑在地上,全都噴在了柳樹上,好像千朵紅花……我聽到貼身丫鬟給我描述極刑的場麵,我已經不知道什麽是痛苦了,這就是他說的解脫嗎?
不管公主是不是最受寵愛,是不是最美麗,是不是九五至尊,她都是帝王手裏的一顆政治砝碼,我就是這樣被父皇嫁給了房遺愛的,從那天起我開始恨自己是一個公主。
有人說,我是在打獵的時候遇到辯機的,其實不對,那天打獵已經結束了,當他站在那株梨花下說,貧僧會昌寺沙門辯機時,我就知道這輩子是為他而生的。
在佛的堂前,我輕解羅衫,留香玉枕,與他交換了處子之身。我們都不認為這是對佛的褻瀆,而是把我們最真誠的靈與肉展現在了佛前。
佛說,愛情是一種宿命。那我的宿命就是他,前生已經寫好的答案,那一年是貞觀十一年,我十六歲,他二十一歲。
如果人生如一枕黃粱,為什麽不等夢醒,就已結束。
綠帽子
辯機是我的驕傲,房遺愛才是我的恥辱。高陽公主走的時候留了這句話給我,我知道我無才無德,可是我不會傻的用這種方式在大庭廣眾下置辯機於死地。
如果我要辯機死,那你們怎麽能苟且八年,還育有一子一女。不是我傻,也不是你們能瞞天過海,而是我的名字沒取好,遺愛,這輩子我注定遺失在愛裏。
辯機被腰斬了,我明白公主已經失去理智了,從她嫁給我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她不屬於我,可是我心甘情願的當那個連手都沒摸過的丈夫,給她的孩子當父親,為什麽啊,這都是為什麽。
小妾昨天給我做了一頂帽子,是綠色的,精致而華麗的綠帽子。
歎人生如一枕黃粱,香未留,夢不醒。
2007.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