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歌
踏如歌行板，看歲月匆匆... 七月煙火
第十八章
1
時間能把愛衝淡，同樣也能把恨衝淡。林誌敬躺在祖屋老宅堂屋裏的躺椅上，看著百年老屋那曆經滄桑的房梁，想著他唯一還不放心的八弟，這麽多年了，他已經想明白了，不能全怪老八，曾經那樣的情況下，老八能頑強的生存下來已經不容易了，還奢談什麽忠孝仁義。爸，該喝藥了，兒子林維新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哥，我回來了，老林回到梅縣放下包就直奔大哥的病榻。哦，好，好，林誌敬剛說了2句好就劇烈的咳嗽開來。
老林起身給大哥拍拍背，沒事，沒事，一直這樣，林誌敬接著說，老八，這次叫你回來見上最後一麵，大哥想對你說，這些年你不容易啊，林誌敬說完長歎一聲。大哥罵老林不理老林都沒事，可如今大哥一句不容易，說得老林百感交加。大哥，我對不起你，我沒照顧好維民，老林蒼然淚下。不能都怪你，人各有命，連天都沒有辦法，大哥以前對你成見很深，這麽多年了，大哥才明白這個道理啊。上回你回來我對你那個態度也是不對，這十年你從來也沒有跟我提過家產之事，可見你的厚道老實，其實爹的遺囑上是有你一份的，林誌敬說著又開始咳嗽。
這時老林才知道，在老林和維民走了以後，因為印尼的政局不穩定，父親就慢慢的把生意都轉入了香港，等父親去世時，林家除了雅加達的葡萄園，在印尼已經沒有什麽資產了。父親的遺囑裏把資產均分給了6個兒子，劃到老林名下的有三間香港的鋪麵，做電子產品和轉口貿易，這些年一直是林維新在幫著打點，生意做的很好，還在美國開了分公司。老林麵對著突如其來的錢財卻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把這件事放在心裏，等回去和雲芳商量再做決定。
林誌敬在老林回來的第三天去世了，老林參加完葬禮就匆匆而回了，他實在是很不放心愛熙。
2
愛熙回家了，她放下包，看了看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家，這是不是她的家，她有些疑惑。愛熙，這回這麽早就回來了，外婆從屋裏走出來說。外婆，愛熙抱住外婆就哭了。怎麽了，讓外婆看看，怎麽變得又瘦又沒精神，是不是病了？外婆拉著愛熙的手說。我沒事，外婆，我就是想家了，愛熙說著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外婆跟了進去，我爸我媽都不在？愛熙覺得中午吃飯時間沒見老林和雲芳有點奇怪。哦，一個回梅縣了，你大伯父不行了，一個去北京開會了，你要吃點啥？外婆說。我不餓，外婆，你真相信我媽去北京開會了，我告訴你吧，她是去找恩熙她媽去了，愛熙把鞋脫了躺在床上說。
你，你都知道了，外婆遲疑的問道。我想我知道的是真相，為什麽這麽多年我就像是個後媽養的了，愛熙望著天花板說。你錯了，愛熙，哪個孩子不是娘的心頭肉啊，你媽因為收養了恩熙，所以她更難，你知道嗎，她為了一碗水端平，在你2歲時，她還懷過一胎，都毫不猶豫的做了流產，她就是怕虧了恩熙，那個可憐的沒娘的孩子，外婆拉著愛熙的手說。她一碗水端平了麽，什麽好的都給恩熙，我算什麽，有娘也像沒娘一樣，她所作的一切都是偽善，犧牲親情去塑造一個偉大無私的形象，她就是個地道的偽君子，我恨她，愛熙坐起來看著外婆說。
外婆舉著顫抖的手扇了愛熙一巴掌，你不能這樣說你媽，你怎麽這麽渾啊，外婆的臉已經氣得鐵青。愛熙詫異的看著外婆，從小到大，外婆都沒舍得打她一下，外婆打她了嗎，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不要我了，你們都不要我了，愛熙好像自言自語的說著，穿上鞋拿了外套就衝出家門。
愛熙，愛熙，你回來啊，你回來，外婆追不上愛熙，隻有靠在門邊喊著。這時電話鈴響了，是雲芳打回來的，外婆定了定神，告訴雲芳別擔心，愛熙已經回來了，雲芳說她明天就回來，外婆支應著就掛了電話後，呆呆的坐在了沙發上，愛熙，你在哪裏？外婆念叨著。
3
愛熙從院子裏走出來，天色灰黯著開始飄雪，她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著，天越來越冷就像她的心一樣。愛熙，林愛熙，她聽到身後有人喊她，回頭一看是馬浩。哎，你們這學期怎麽這麽早放假啊，我們今天才最後一門考完，馬浩從自行車上下來說。愛熙看了看他，低頭繼續走。你怎麽了，不高興？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保證你高興，馬浩說著騎上車子，把車子後座停在愛熙麵前，愛熙想了想，跳上車子跟馬浩走了。
原來的雨絲歌舞廳已經變成卡拉OK了，馬浩隻知道從前愛熙如果不開心，能唱歌就開心了，他沒有想到把愛熙帶到雨絲來，更讓她睹物思人，現在愛熙站在台上抱著話筒，除了哭一句都唱不出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馬浩走到愛熙麵前問。愛熙抱住馬浩，爬在他的肩膀上哭得更凶了。馬浩把她扶到座位上，就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盡情的哭，這麽多天，這麽多委屈，愛熙再也承受不住，全部的倒了出來，化作淚水，打濕了馬浩的肩頭。
回家麽？馬浩問已經哭累了的愛熙。不，愛熙說。那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好麽，馬浩又說，愛熙點點頭，倆人穿了外套結了帳從雨絲走出來。外麵已經華燈初上，雪停了，地上堆了薄薄的一層，馬路上有匆匆而過的車輛和自行車，行人很少，兩個人走過，留下2對彎彎曲曲的腳印。馬浩找了一個小鋪麵，2人要了一個砂鍋魚頭和兩碗扯麵，愛熙吃的很少，馬浩默默無語的吃完自己的一份順便把愛熙剩的也吃了，愛熙看著馬浩吃飯的樣子突然發覺，這個男人原來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回家麽？吃完飯馬浩說，你就沒有別的可以說了，怎麽老是這一句，愛熙被馬浩的呆板激怒了。我，那你說，外麵又黑又冷，去哪？馬浩見愛熙怒了，暗暗高興，他是了解愛熙的，她發脾氣罵人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說話憋著。我，我也不知道，愛熙低著頭說。那我帶你去遛彎吧，來，馬浩說著拉愛熙出了店門。
愛熙坐在馬浩自行車後座上，手冷，放到我大衣下麵，馬浩邊騎邊說。愛熙把手放在馬浩的大衣下麵摟住他的腰，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馬浩帶她去春遊的感覺。愛熙，還記得這個巷子不，那年咱倆一塊離家出走，在這裏用報紙睡了一覺，馬浩一手扶著車一手指旁邊的一條巷子對愛熙說。怎麽不記得，那裏還有個賣烤紅薯的桶呢，愛熙說。那進去看看，馬浩說著車頭一拐就進了巷子，哎，賣紅薯的還在呢，你吃不吃，馬浩指著前麵說。吃，愛熙的心情一點一點好了起來。
哎，我想起一個地方了，你跟不跟我去，愛熙坐在車子後座上邊吃紅薯邊說。嗬，現在這樣子我有選擇麽，你已經賴上我了，馬浩笑著說。哈哈，知道就好，你現在雁塔路一直往南走，咱去曹家坪，愛熙也樂了。得令，馬浩心想真不容易，轉了2鍾頭了總算有了目的地，兩人一路說笑一路回了曹家坪。
4
到了曹家坪，愛熙輕車熟路的在大門房梁上摸出鑰匙打開門，進去一看還停電呢，黑燈瞎火的摸出一根蠟燭點上。哎，這屋可真冷，馬浩在屋裏轉了一圈說。灶火裏有柴，要不你給咱燒個炕，愛熙邊往外掏鋪蓋卷邊說。你也太抬舉我了吧，就我也能燒炕，馬浩說著往炕上坐了坐，冷得不行又跳了下來。那你指望我燒啊，愛熙撇撇嘴說，好吧，好吧，我去看看，馬浩說著往外走，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不行，我需要蠟燭，馬浩對在鋪床的愛熙說。那你拿去吧，愛熙說，那你咋辦，馬浩為難的看著那隻唯一的蠟燭。我都找過了，隻有那一根，要不你幫我把這個小櫃子打開，愛熙指著炕頭的一隻小櫃子說。馬浩上前看了看說，真的打開，那這把鎖可就用不成了。沒關係，你把它拽開吧。聽愛熙這麽一說，馬浩手上一使勁鎖就拽開了，愛熙在櫃子裏翻出一些照片，哎，是我外婆的，真漂亮，愛熙翻著看著嘴裏還嘖嘖的讚著。你快找蠟燭啊，馬浩說，哦，愛熙從櫃裏翻出一個油紙包，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對龍鳳燭。馬浩點上一支後，拿著那根蠟燭出去燒炕了。
愛熙在那對跳躍的龍鳳燭光下，翻看著外婆青春的烙印，那時的外婆真年輕，身上穿的戴的可能都是當時最時髦的吧，愛熙看著想著不知過了多久身下的炕開始熱乎起來，馬浩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熱了麽，馬浩站在炕沿邊問。熱了，你可真能幹，你摸摸，愛熙說著拉馬浩的手去摸炕。馬浩的手摸在了炕上也摸在了愛熙的手上，他有些心神蕩漾。咳咳，馬浩幹咳了2聲掩飾自己的窘態，嗆死我了，柴是濕的，熱了就好，我去洗個手，馬浩說著出去了。
馬浩洗完手坐在炕沿上，你怎麽不上來啊，愛熙奇怪的看著他。我，我，馬浩不知說什麽了，他倆再也不是小時候了，可以同在一張報紙下避寒睡覺。你什麽，你不是打算今晚就坐在那裏吧，快上來，我把熱的一頭給你，愛熙說。聽愛熙這麽說，馬浩也不好意思再矜持，和衣鑽進了愛熙幫他鋪好的被子。
你知道麽，我想這對紅燭是我外婆結婚時用的，愛熙看著那跳躍的火苗說。很久以前，一對紅燭，一對新人，就在這裏，這裏是洞房…..愛熙說。然後有了你媽，後來又有了你，馬浩接著說。你咋那麽俗呢，不過簡要概括一下故事就是這樣的，然後他們又都不要我了，從今天開始這裏是我真正的家，愛熙說。
5
燭光下，愛熙的睫毛顫抖，神色黯然，看得馬浩心疼得要緊，他伸出手去，抹了抹愛熙的淚，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還在這裏等你，馬浩心裏想著嘴上卻沒說。我給你唱首歌吧，馬浩說著輕輕的唱
你是我最苦澀的等待，
讓我歡喜又害怕未來，
你最愛說你是一顆塵埃，
偶爾會惡作劇的飄進我眼裏，
寧願我哭泣，不讓我愛你……
愛熙睡了，在馬浩溫柔的歌聲中，馬浩卻怎麽也睡不著。冷，很冷，愛熙在睡夢裏喃喃的說，馬浩這才覺得炕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變冷了，還是剛才那把火沒有燒透，他想著起身準備出去看看。別走，你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愛熙伸出胳膊緊緊地抱住了馬浩的腰，馬浩抱著愛熙單薄的身體，一股熱流從腹中升起，他像一頭沙漠中的野獸，在欲火中燃燒。愛熙緊緊地纏在馬浩身上，多年以後這裏依然是洞房，你的和我的，愛熙趴在馬浩耳邊輕輕的說，溫熱的唇蹭在馬浩的脖子上像電流一樣擊中了他。
饑渴的野獸終於找到了清澈的泉眼，它盡情的翻騰著享受著，任時空都不存在，它要把它融化，升華，變成生命的光圈，永遠的留在他心裏，它終於累了，懶懶的躺在它的小泉眼裏，在一池的水裏蕩漾，她的和他的混為一體，年輕的胴體在欲火中再也不會寒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