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曲探戈

（2004年8月《知音·海外版》    作者：舒漫） 探戈是阿根廷人的靈魂。有人說“每一段探戈都包含了一個愛情故事”。台灣著名的舞蹈演員陳瑤，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裏與一個探戈舞手一見鍾情，於是她不遠萬裏來到探戈的故鄉阿根廷，找到了她生命中的舞伴。然而，當愛情到來時，她卻作了另一種選擇…… 為你鍾情 給我一生激情 陳瑤是台灣著名的探戈舞專業演員，她對“舞中之王”探戈的摯愛，緣於一場探戈舞表演。 2000年，阿根廷著名的探戈舞團“銀河”到台灣等地作短期巡回演出。作為專業舞蹈演員，陳瑤也應邀盛裝出席。當天，演出現場布置得非常絢麗。 音樂響起，台上一個瀟灑的男士正引領著他的女伴，優雅地舞動著雙腿。他們伸展四肢、纏繞著胳臂，或彎腰，或凝望，或擁抱，宛如一對難分難舍的戀人。那優柔的舞姿、纏綿的情調深深地吸引了陳瑤。 音樂繼續著，陳瑤目不轉睛地望著台上那個魅力四射的男人，她完全被那富有激情的表演迷住了！他英俊挺拔，渾身上下充滿了讓人折服的男性美…… 隨著音樂的節奏，陳瑤的腳尖也在私下悄悄地舞著。她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奔向舞台，接近那個男人，與之共舞！ 從事舞蹈多年來，陳瑤還不曾對任何一個男伴有過這麽強烈的感覺。晚上，她失眠了。那個男人舞蹈的身影不斷地跳躍在陳瑤的腦海裏，她想再見到他。她感覺自己好像愛上他了，那一夜，她已經在夢中與他共舞了…… 第二天，陳瑤通過圈內人很快就打聽到他叫蘭迪，是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探戈街著名的探戈舞教練，遺憾的是他們已經乘飛機離開了台灣。 陳瑤感到非常失落，她望著台北狹窄的天空，一種深沉的呼喚從她的心頭湧起。她想學探戈，她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能與他再度相見。 於是，陳瑤拜訪了全台灣最有名的探戈舞教師。經過兩個月的苦練，她基本掌握了探戈舞的各種舞步。一年過去了，陳瑤參加了各種小型比賽，獲得了相當不錯的成績。漸漸地，她的探戈舞得到了公認。 該是實現夢想的時候了。2002年底，陳瑤收拾行囊，帶上所有的積蓄，來到了探戈舞的故鄉——阿根廷。她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能與之在靈魂中共舞的人。 酒醉情濃 一對舞蹈精靈 來到阿根廷的第一天，陳瑤在朋友的介紹下安排停當後，就迫不及待地奔向阿根廷著名的探戈街。 陳瑤知道，在這條街上經商的人個個身懷絕技，精通探戈舞。陳瑤四處打聽蘭迪教練的情況，一位熱心的老板聽了她的述說後，表示非常願意幫助她，但是他想先請陳瑤跳一曲探戈。於是，陳瑤就在探戈街上與這位盛情的老板一展舞姿。 陳瑤，這位東方女人特有的美麗一下子就吸引了探戈街的人們，她的舞姿贏得了眾人的讚許。最後，熱情的阿根廷人很快就幫她找到了與蘭迪的聯係方式。 第二天，陳瑤就登門造訪。可當她見到蘭迪的時候，卻有點失望。他看上去並不像他在台灣演出時那樣神采飛揚。不知為什麽他顯得很沉默，甚至有點憂鬱。 當蘭迪得知她從遙遠的台灣慕名而來，要學到正宗的探戈舞技時，他被陳瑤的真誠感動了。他沒想到，在萬裏之外，有一個東方女人將他的身影融進了舞蹈，並牽引著她追尋至此。他答應了陳瑤的請求。 第三天清晨，陳瑤早早地來到了舞室。窗台上，嫩綠的蘭花帶著晶瑩的露珠，陳瑤撫摸著蘭花的葉片，心裏充滿了向往與期待。 蘭迪來了，樂曲響起了。蘭迪輕輕地握住陳瑤的手，向她示範動作。蘭迪非常嚴格，每一個抬腿，每一次彎腰，都有極嚴格的尺度。然而，訓練難度越高，陳瑤就越有激情。因為能和蘭迪一同跳舞，這是陳瑤感到最幸福的事情。 兩個月過去了，他們的動作越來越和諧優美。漸漸地，他們就像一對在熱戀中展翅雙飛的蝴蝶，非常默契。唯一讓陳瑤感到不解的是，蘭迪的臉上始終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憂愁。 一天，在休息時，蘭迪用舞蹈中特有的肢體語言，滑著舞步說：“小姐，你跳得不錯！”陳瑤也俏皮地做出一個姿態，意思是說：“謝謝你，我的舞伴。” 這時，蘭迪又向前傾了一下，意為：“和你跳舞很愉快，我們再來一曲吧。”接著，蘭迪又做了一個揭帽子的紳士動作，把陳瑤逗樂了。他們之間忽然變得輕鬆起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就這樣，他們“交談”著：夾雜一點英語；帶點表情與神態；再加上在舞蹈中手臂、腳尖、腰肢和頸部的語言。他們都被這有趣的交流方式迷住了，不時地發出歡快的笑聲。 之後的每一天，他們都會這樣快樂地說話——這是他們共同發明的語言。和蘭迪在一起，陳瑤感到無比的快樂。 無形中，一種浪漫的情愫開始在陳瑤和蘭迪的心中滋長。日複一日的練習，每一次肌膚的貼近，他們之間產生了一種朦朧的感覺。那感覺使他們在探戈中一同忘我，一同在那種透徹心扉的快感中共振。 2003年9月，蘭迪的生日，陳瑤打算獻給蘭迪一段獨舞，蘭迪愉快地接受了。晚上，他們把寬大的舞毯鋪到了舞室門前的草地上，伴隨著燭光，蘭迪開啟了一瓶紅酒。那美酒的香濃，就像一顆紅色的心挑起一種特別的情調。 唱片旋轉著，陳瑤溫柔的臂膀隨著音樂漸漸地舒展開，金光閃閃的舞服似乎要與星月爭輝。陳瑤美麗的身姿在月光下就像一隻翩躚的孔雀，高雅，美得讓人屏著呼吸。蘭迪簡直呆住了，他被陳瑤特有的東方女人的美麗吸引住了。他輕輕摟住了陳瑤柔軟的腰身，隨著音樂，他握緊陳瑤的小手，兩人漸漸步入探戈的舞步之中。 他們越跳越投契。有那麽一刻，陳瑤感到周圍的一切似乎不存在了，連蘭迪也好像不存在了，那種愉悅的快感就像要無盡地接近探戈的境界…… 陳瑤陶醉了，她輕輕合上了眼睛。蘭迪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個溫軟撫慰的吻。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卻詫異地看到蘭迪的臉上寫滿了憂傷。她茫然了！剛想問什麽，蘭迪卻更緊地擁抱了她…… 對陳瑤而言，蘭迪就像一個謎。雖然，她不遠萬裏來到阿根廷，找到了她傾慕的男人，也學到了正宗的探戈。然而，蘭迪卻讓陳瑤感到痛苦。一方麵，她能感受到蘭迪對她的愛意，可不知為什麽，蘭迪總是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隻有在他們共舞時，陳瑤才能看見蘭迪的凝望。 他們日複一日地在一起舞蹈。每天清晨，他們迎著陽光，在探戈舞曲中升華燦爛的情感；每個夜晚，他們又在月色裏，用探戈包裹甜蜜與憂傷。漸漸地，他們的身體似乎不能分離，因為隻有在探戈的舞蹈中，他們的情感才真實地展現與表達…… 2004年3月，在阿根廷的首府布宜諾斯艾利斯，蘭迪帶著陳瑤參加了阿根廷的探戈舞比賽。 探戈本色 緣來一段真愛 比賽的那天，陳瑤特意穿上了一套白色銀邊探戈舞裙，蘭迪則穿上了一套銀邊月色開胸絲綢舞服。賽場上，一對對舞伴跟隨著音樂，或熱烈，或歡快，盡情地展現著不同的探戈步伐，簡直五彩繽紛，叫人看得應接不暇。他們個個身懷絕技，將探戈演繹得如癡似醉。 輪到蘭迪和陳瑤上場了，他們選擇了著名的探戈舞曲《月光》。跟隨著舞曲，兩人邁向了探戈的世界。陳瑤在蘭迪的手中自由地傾斜著腰肢，自如地伸展她那修長優雅的腿，她的腳尖在飛快地轉動，一個8分音符，他們的臉頰貼緊又分開；一個4分音符，蘭迪帶著輕盈的陳瑤旋轉；又一個滑音，陳瑤柔媚地依偎著蘭迪的胸膛。轉瞬，她又隨著蘭迪的傾斜，全身向後仰去。就在那一瞬間，陳瑤看見了舞會的天花板，它像一個華麗的殿堂，而蘭迪的眼睛正從那殿堂裏向她投來愛的光芒。陳瑤感到她和蘭迪正在天堂裏舞蹈，這就是她畢生所要追求的境界，這就是探戈的最高境界。 她是那麽地愛蘭迪，愛這融入了兩人情感的探戈，然而，這愛也許終將以悲傷結尾。想到這裏，一股難以抑製的強烈的感情充溢了陳瑤的心扉。 探戈舞曲《月光》的旋律激蕩而又哀傷。舞著，舞著！啊！探戈！酒醉的探戈，纏綿的愛人。傷感的淚水從陳瑤的眼裏流淌出來，就在她側頭的瞬間，她怔住了，她看見蘭迪的眼裏似乎也含著相同的淚水…… 這時，音樂正在高潮之際，最後一個動作：陳瑤傾倒在蘭迪的懷中，蘭迪輕輕握著陳瑤抬起的右腿。在悠緩的舞曲中，他輕柔地將陳瑤的腿向後拖動，陳瑤的腳尖輕輕滑過地板，畫出極其優雅的弧線，簡直美極了……樂曲結束了，蘭迪卻和陳瑤依然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們不願意謝幕！他們都不願意結束這如癡似醉的探戈…… 全場觀眾在大屏幕前看到了這一幕，全都驚呆了！震撼了！阿根廷的探戈舞迷無人不知，這才是一對真正的情人探戈！世人都說，一段探戈，就包含了一段愛情。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時，觀眾席上有一個人大聲喊道：“瞧啊！他們是天生的一對！”頓時，全場爆發出長久而熱烈的掌聲，很多人流下了感動的淚水，他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探戈舞王舞後重現。陳瑤，這個來自台灣的華人贏得了最高的榮譽…… 比賽結束了，蘭迪把陳瑤送到了她的住處。月光從樹的間隙中斜斜地照在蘭迪英俊的臉龐上，陳瑤再也不能控製自己的感情，撲進了蘭迪的懷裏，她述說了自己對他一見鍾情，一直到追尋他來到阿根廷的過程。她動情地說：“蘭迪，無論你的過去是怎樣的，我都願意接受你！” 蘭迪聽著陳瑤的述說，也激動不已。他一邊吻著陳瑤，一邊溫柔地撫摸著陳瑤烏黑的秀發。沉默良久，蘭迪用極其低沉的聲音說：“陳瑤，我帶你去我的家！”一股神秘而又甜蜜的感覺頓時湧上陳瑤的心頭…… 蘭迪的家，是一幢別致的洋樓，樓裏燈火輝煌。不知怎的，陳瑤的心裏忽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一進門，陳瑤就看到一個容貌美麗、氣質高貴的女人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穿著一件華麗的拖地長裙。她一見到蘭迪和陳瑤，就高興地說：“我看到你們的表演了！棒極了！” 蘭迪走上前，輕輕地吻她。陳瑤感到非常詫異，她有點不知所措！這時，蘭迪鄭重地向陳瑤介紹：“這是我的妻子貝妮茲。”這太突然了，陳瑤頓時感到有點無地自容。 沒想到，貝妮茲卻握住了陳瑤的手說：“我看到了你非凡的表演，真的美極了！” 轉而，她又說：“你知道嗎？我的丈夫已經有10年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了。自從我的雙腿斷後，蘭迪一直期待著能夠遇到一位默契的舞伴，因為隻有這樣，他的探戈舞生涯才會得以延續，他才會感到快樂！” 陳瑤震驚萬分地望著貝妮茲，又望了望蘭迪。她看到蘭迪的眼裏含著淚水，他向陳瑤解釋道：“我的妻子，原是阿根廷探戈舞後。10年前的今天，我們雙雙贏得了桂冠後，在回家的途中，一輛卡車從我們背後飛馳而來……妻子為了救我，把我推向一邊，她卻不幸被軋斷了雙腿。從此，退出了舞壇……” 這時，陳瑤才看到貝妮茲的長裙下是空空的，她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實驚呆了。 原來，在這10年裏，貝妮茲因自己失去了雙腿無法與蘭迪共舞而感到非常難過，她幫蘭迪介紹了許多探戈舞高手，但是沒有一個舞伴能讓蘭迪找回探戈的感覺，獲得快樂。直到蘭迪遇到了陳瑤，他的舞蹈生涯才重新綻放光芒！ 貝妮茲拉著陳瑤的手說：“留下來吧！留在蘭迪的身邊，為了探戈，為了蘭迪！” 陳瑤被蘭迪夫婦的真情打動了。她很想留下來陪伴蘭迪，可是她不能。因為，她和蘭迪的感情一定會傷害貝妮茲。 一個月後，她要離開阿根廷了。臨行前，蘭迪夫婦送給了她一件珍貴的禮物——一條紅色的探戈舞裙。當年，正是穿著這條舞裙，蘭迪夫婦雙雙贏得了阿根廷探戈舞的桂冠。 陳瑤摩挲著舞裙，一股真情湧進了她的胸膛。是的，在人生的旅途中，放棄有時更是一種永恒的擁有。 這條舞裙不僅是一種榮譽的象征，也是她今生最珍貴的愛情的紀念。她在心裏祝福蘭迪夫婦永遠幸福，當她離開阿根廷時，她又聽到了那柔媚的探戈舞曲，她想她的愛已經永遠留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