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奧運冠軍故事為何總是"苦大仇深"
一朝成名天下知。奧運冠軍向來是各國媒體追蹤報道的主角,冠軍成名經曆又向來被媒體濃墨重彩。比較中外媒體對冠軍故事的報道,感覺明顯不同。
中國奧運冠軍的故事往往非常沉重,很有點“苦大仇深”的礪誌意味:很多人都出生在一個生活困難的家庭,艱難困苦磨煉出他們超強的韌性和不屈的精神,經過刻苦努力很不容易地進入國家隊。然後體育生涯又充滿坎坷,連續經曆了無數次失敗,並在魔鬼訓練中經曆過骨折、視網膜脫落等身體傷痛,流過無數的汗水和淚水,但通過頑強拚搏、堅持不懈最終取得了成功。
“不經風雨怎見彩虹”的冠軍故事催人淚下,冠軍的剪影也非常優美,但讓人感覺體育運動很殘酷。很多孩子從中獲得的往往並非礪誌啟示,而是對體育運動望而生畏——金牌滋味雖然很美,而體育原來這麽可怕。
看許多國外媒體的冠軍故事,則是另外一種味道,往往很輕鬆、快樂、活潑。沒有那麽多英雄事跡,沒有什麽艱難困苦,沒有傷病和痛苦,也不是道德完人,從事一件自己感興趣的運動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比如,媒體對“飛魚”菲爾普斯的報道,讓人們看到一個完整的人快樂的運動生活。曾有多動症的他酷愛電腦遊戲,喜好嘻哈音樂,把遊泳看作是最快樂的事,稱“如果不做職業的遊泳運動員,我可能去做別的,但我還是會熱愛遊泳”。而“飛人”博爾特的媒體剪影則是:睡覺,不吃早飯,看電視,午餐吃雞塊,小睡,晚餐吃更多的雞塊,然後休息。
即使報道身患癌症仍堅持來北京參賽的遊泳運動員埃裏克·尚托,也不是一個身殘誌堅、與病魔作鬥爭、以生命詮釋熱愛的悲情礪誌故事。故事的基調仍然是快樂和熱愛——點睛之筆表現在尚托那句話中:目前遊泳使我忘記了癌症,對我來說遊泳就像度假一樣開心。
奧運冠軍故事的不同,首先源於媒體報道習慣的差異。我們有些媒體習慣把奧運冠軍當作一個沒有缺陷的完人、神人、聖人去報道。報道帶著濃厚的宣傳和教育色彩,要向社會傳播“艱難困苦玉汝於成”的奮鬥價值觀,要把他塑造成一個堪當模範、能為社會提供某種精神激勵的道德典型。而人家的媒體並沒有這種習慣,他們更多是從一個平視的角度去報道一個真實完整、有血有肉、有缺點的人,他是奧運冠軍,而不是道德楷模。
我們的奧運冠軍故事之所以是一部傷痛史和與困難的鬥爭史,更重要的問題出在體育本身上。也許是殘酷的競技和對金牌的誌在必得,賦予了我們的奧運冠軍故事“苦大仇深”的基調。正如許多人追問的是,為什麽昔日中國運動員站到最高領獎台時總會淚流滿麵?為什麽我們運動員的運動壽命相對國外來說短得出奇?為什麽眾多運動員一獲金牌就激流勇退——就是因為殘酷的競技競爭太苦太累了。有些人並非由於自己的愛好興趣進入某項體育運動,有些運動員不得不自小就開始嚴酷單調的訓練。從市隊到省隊再到國家隊,巨大的競爭壓力迫使一個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能脫穎而出。而且我們不少體育項目的訓練理念就是苦練,你成績比別人差就因為你練得不夠苦。典型如謝亞龍批評女足:本身技術差你們還不加練,人家巴西隊員到了晚上11點還去健身房練習力量。
巨大的壓力之下,體育運動失去了快樂,奧運冠軍的故事自然也就不是快樂的故事了。所以,許多外籍教練來中國執教,第一件事通常都是給隊員放假,讓隊員從繁重的訓練中解脫出來,大幅度削減訓練時間,讓他們學會享受體育。典型如法國人鮑埃爾,他就給中國擊劍隊帶來了“快樂擊劍”的理念。米盧給中國男足帶來的也是“快樂足球”,正是這個快樂的老頭兒,帶領中國男足第一次衝進世界杯決賽圈。
中國也有許多奧運冠軍站在最高領獎台上笑得很美,笑得很迷人——龍清泉調皮的笑,張湘祥男人的笑,陳若琳靦腆的笑,冼東妹成熟的笑,江鈺源明媚的笑,他們的臉上寫滿陽光。多麽希望他們的冠軍故事也充滿快樂、熱愛和陽光,那樣的體育會更迷人,那樣的奧運冠軍也更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