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琉璃，愛如水晶(ZT)

願我來生得菩提時，心似琉璃。——題記。

瑤琴無端廿十弦，那一行斜雁靜靜地泊在琴板上；一弦一柱思華年，我在琴弦上寂寞成長。有月華如水的夜晚，燃一爐薄荷精油，嫋嫋氳氤中我就開始彈奏曲子，深深淺淺的箏
音流淌，如同空氣中的薄荷香油那般清涼又帶一縷辛辣。有人問：“你彈的曲子，為什麽我們總是聽不懂？”我說，我的琴裏，有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你們的故事、他們的故事……耐心地等，等著我慢慢彈出來，等著我慢慢談出來吧。

這時我就想像有個親愛的你坐在我麵前，細細地聽著我的琴音：

第一曲

她愛上他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心愛的妻子。所以她隻能默默地愛著他，不敢喧嘩，不敢張揚。後來，他的妻在一次飛機失事中罹難。

他是個堅強的男人，沉默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後，大家都以為他已經走出了悲傷。隻有她看得出來，他心裏的傷痛還沒有痊愈——即使他衣服的顏色再跳躍，臉上微笑再燦爛，孤獨的滋味還是散發在他身上的每一個角落。於是她開始公開地陪伴在他身邊，然而他總是對她保持溫和有禮而漠然的距離。她並不灰心，努力而耐心地期望能用她的纖纖素手，將他心中的皺紋輕輕撫平。

有一次，他發高燒，她寸步不離地陪在他身邊，他終於握住了她的手，那一刹那她激動得潸然淚下。然而，他喚的卻是亡妻的名字……

她仿佛看見，他妻子的容顏,還一瓣一瓣地在他的眼底心底盛開，毫不褪色，嬌嫩依舊。這時，他近在身旁，卻猶如遠在天邊。絕望，終於在現實和夢想中，不再徘徊。她攜著困惑與憂鬱悄悄地離開了。

他病愈後，一天晚上請她喝咖啡，講了一個故事：“曾經在樹林裏撿到了一對被獵槍打傷的大雁。那時母雁已經奄奄一息了，公雁傷勢很輕，卻沒有離去，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用很溫柔的聲音喚著她，用喙輕輕地替她梳理羽毛。我把他們帶回家治養。然而很快，母雁因傷勢過重失血過多而醫治無效死去。公雁的傷勢不重，我以為我肯定可以醫好它。誰知道，自從母雁死去後，他每天就隻是守著伴侶的身軀淒然地對著天空哀鳴。不吃，不喝，我給他換藥，它也隻是麻木不仁地看著我。兩天後，他也死了。”

她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終於明白。兩人相視無言，眸裏都有淚光閃爍。

後來有人向她問到他，她歎息著說：“曾經以為自己很聰明，能治好他的傷——發現他是為永失吾愛而傷透了心，才明白這種傷痛其實無藥可醫！”

曲終，人未散，我繼續想像著親愛的你仍然坐在我的身邊，聽：

第二曲

“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要緊緊依靠，牽手一起渡過，這是你答應我的，不能忘記哦，不能忘記哦！”他臨走前，她哭著對著他的背影重複地喊著這句話。他轉過頭，堅定地對她點點頭。那又怎麽樣？當他決定移情別戀的時候，曾經的誓言已輕於鴻毛。

她不甘心苦心經營了多年的愛情就這樣覆水難收，於是請了長假去到他的城市，想用癡情與眼淚來挽回他。她不停地哭著說：“當我失去勇氣時，陪在我身邊的，不是你，是脆弱，當我流下眼淚時，陪在我身邊的，不是你，是寂寞。但我都沒有埋怨過你，我都這樣堅持過來了，為什麽你還要傷我的心呢？”

他沒有回答，隻是說：“你實在是太喜歡哭了。以後，希望你能學會堅強一點。”然後把手從她的手心中抽出，把她扔在旅館裏，掉頭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她呆在旅館的房間裏，每天都在哭泣，不再年輕，不再美麗，步履亦不複輕盈。哭累了，她決定獨自出外旅行散心。

在旅程中，她邂逅了一對蜜月旅行中的夫婦李與楊，新婚的他們一臉的幸福，時刻都充滿著情意綿綿。他們問她為何隻身出行時，她告訴了他們她的事情。然後她對新娘楊說：“你真幸運，你們真幸福。”

楊出人意料地說：“但你想不到吧，這是我的第二次婚姻。我現在很幸福，是真的，遇見他，也是我的幸運。”

“五年前，我嫁給了一個大我18歲的男人。他很有錢，也有了大部份有錢人的毛病，就是高傲與輕浮。那時候我還小，天真地以為他會像他說過的那樣，像保護玻璃人兒一樣一輩子小心的嗬護我。誰知結婚不到半年，我就發現了他感情史上的劣跡斑斑，他在外麵有很多女人。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哭，找他鬧過，吵過，還自殺過，但這隻是讓他更快地厭煩我。當我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亦無法掌握，也隻能接受他的安排：離婚。

兩年前，我認識了李，一段時間的相處後，他告訴我他喜歡我，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我也喜歡上了他。但我被第一次婚姻嚇怕了，所以他一共向我求了近十次婚，我都沒有答應他。直到今年三月份……那時非典在廣東肆行，而他剛好在廣州出差！我很擔心他，但又不敢貿然向他表現自己的關懷。好在每天晚上九點，他都會發短信息給我報平安。每天，隻有收到他的短信息後，我才安心。這時候，我才知道自己對他的思念有多深，對他的牽掛有多重！

兩個月後，他平安健康地回來了，才告訴我：其實那時候，他已經受感染，住進了醫院的隔離區。‘我怕你擔心我，住院的時候，我就拜托了一位好心的護士，每天晚上用我的手機給你發一條短信息報平安。’他說。“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我生氣地問。他說：‘如果你真的喜歡我，我怎麽忍心讓你這樣為我擔驚受怕，受這種煎熬。如果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裏，我又何必跟你說。不過，現在，我不是已經好好地回來了嗎？大難不死，你難道還不想珍惜我嗎？’那時我的眼淚又流下來了。這是感動與幸福的眼淚。”

楊舒散的眉心，有一種洞悉世事人情以後的恬淡，說：“我曾經也像你現在這麽傻，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流淚、憔悴。其實這樣隻會讓他對你僅存的一點欣賞都消失掉。已經被背叛的，就不再是愛情。走吧，要走得幹淨，走得漂亮！”

她回去之後，約他出來，問他：“你真的確定不再愛我了嗎？”

他遲疑地輕輕點了點頭。

她的鼻子本能地一酸，但立即說：“給我一分鍾。”

她走到洗手間，很快地補了妝，在臉上撲上粉紅的胭脂，在唇上塗了玫瑰紅的唇膏。然後出來坐在他對麵，竟然平靜如水，禮貌的與他握手，寒暄，然後揮手道別。

他驚訝地說：“你真的堅強了很多。”

她淒然一笑：“其實，我可以做得到很堅強。隻是我曾以為，隻要用力傷心，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她轉身而去，不再回頭。

這首曲子，到這裏也彈完了，它想說的是：“沒有人值得你流淚，值得讓你這麽做的人不會讓你傷心地哭泣。”

第三曲

近來，她走了一次愛情鋼絲。

開始，她是帶著點決絕而執著地去赴這個約的。所有的人，都以為她隻是又在開始犯傻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這次，她是下了決心，像YEATZ詩中的那隻白鳥，去投靠愛。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跟想像中的一樣美好，他們跟想像中的那樣相親相愛。不久，他開始指責她，他說她沒有全心地愛他，他說她不懂怎麽為人處事，他說他跟她越來越無法溝通、他說的話她總是聽不懂，他說她造作、怯懦……在他的唉聲歎氣與煩躁的眼光、不耐的語言中，她覺得自己從一個驕傲的魔法女孩變成了一個卑微的可憐蟲，不美麗、不可愛、又蠢又笨、總是做錯事，一不小心就會惹他不高興。她突然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她不知道要怎麽告訴他，這些事情都不是他想的那樣，她愛他已到無路可退的地步。

最後，他說，他不需要她的解釋，因為解釋對他而言是多餘的，有些事情等到需要解釋的時候，感覺已經變了很多了，而且，他已經發現她身上失去了他想要的某些東西。

她的驕傲與信念、與希冀，在瞬間灰飛煙滅，那種痛楚如此真實地攫住了她的心髒，她哭了，因為她看到愛情的盡頭，站著的不是相愛的雙方，而真相的背後，竟是如此，令人心碎。

很快地，他們之間，感覺淡了，在戀人與朋友之間徘徊。

離開他之前的那個寒冷淒清的夜晚，她獨自拖著沉重的行李走在異鄉陌生的、飄著雨霧的街道上。在恣意彌漫的霧氣中，所有惦念的人和事，分散在清涼的空氣中，慢慢的清晰，又漸漸的模糊。

她想起她曾經對一個愛她的男人的指責：“你永遠都是工作、工作，你還有堂皇的借口說都是為了我而努力……但我不需要這樣麻木平淡的愛情！其實就是因為你不夠愛我，所以你不會因為我而改變……”這時，她突然理解了當時他眼中那抹欲言又止的傷痛。

她知道了，她之所以讓他失望，並不是因為她不夠好，而是因為她沒有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式去愛他。

這首曲子的結尾有著長長的餘音，是在告訴你：親愛的，如果，愛你的人沒有按你所希望的方式愛你，那並不代表她沒有全心全意地愛你，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第四曲

他還是跟她分手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所有的朋友都很震驚。他們從大學相戀至今，感情之深，簡直令人仰慕：他是偏僻小鎮來的，大學畢業後留在了省城隻身奮鬥；她家門顯赫，年輕美麗，追求者眾，其中不乏權錢傾城者，然為了與他相愛，她與家人相持不讓，終於讓家人無奈默許。她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每天下班後，她都到他的小屋裏，為他掃地洗衣、做飯燒菜，每逢節假日，她總會放棄單位組織的活動，而陪他回家探親或陪他加班。

“他是前輩子積了厚德。”大家都這樣說。他總是幸福地微笑著說：“是的，我離不開她。”

她是英語專業的，有一個願望就是到國外深造。後來，她真的有了這個機會，單位想派她到澳洲深造學習，但是學成後得長駐那裏工作。那段時間她處於很激烈的思想鬥爭中。事業、與愛情，如何得以雙贏？

這時他提出分手了，而且十分堅決。

她痛哭著搖著他的手：“我已經決定不去了，為了愛你，我願意犧牲一切……”

他疲憊地說：“原諒我，你長期的犧牲與付出，已經讓我背負不起這段感情了。我感覺已經成為你人生旅途上的負累。我需要的是兩情相悅，然後水到渠成。離開我之後，或許你能重新擁有屬於自己的更多希望與更多幸福，我也能得到輕鬆與愉快。”……

曲又終，這時，你聽出來了嗎？——長期不平衡的付出和犧牲，也能窒息愛情！

第五曲

他們是一對優秀的璧人：都有優雅的外表，聰明的頭腦，卓然的學識。但是那時他們是剛出校門的年輕人，在經濟上一無所有，於是來到南方一座繁華的、競爭激烈的城市尋找夢想。

他們都找到了工作，就像這座城市的其他人一樣，為幾鬥米而疲於奔命。他們每天都很累，累得無力再去談情說愛，累得忘記了曾經是怎麽相愛的。然後，他們開始吵架——他們一樣的優秀，也一樣的驕傲，都希望對方能對自己做些讓步，做些犧牲。

最後的一次爭吵導致了一個月的冷戰，他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們愛得太累了。”然後，他放棄了這段“貧賤”的愛情，躲進了一場富貴的婚姻——妻子是他老板的獨生女兒。

有人安慰她的時候，她還是很驕傲、很瀟灑地說：“他會後悔的，因為，他失去了一個深愛他的人，而我，隻不過失去了一個不愛我的人而已，我仍然保有愛的感覺，留著給那個值得我付托終身的人。”其實她心中滿是怨恨，等著他哭著來向她懺悔。

但後來，她也結婚了，婚禮上，他竟然趕來為她慶賀。這時他也已經事業有成，而且與妻子舉案齊眉，成為一個普遍意義上的成功男士。

他問她與先生談了多久的戀愛，她愣了一下，笑著說：“談戀愛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曾經滄海過，愛不愛就變得不是那麽重要了。要找個伴白頭偕老，最重要的事已經不是練習如何相愛，而是學習如何相處。”

接著他倆舉起酒杯，喝完杯中的酒，盈盈一笑——一笑泯恩仇，平靜得就像曾經那段驚濤駭浪的愛情故事的主角是其他人一樣。愛情真是一件詭異的東西。愛來時，片刻的分離也會有無限的想念，當愛逝去時，即使偶爾在心底掠過情人的影子，也會覺得多餘。這時記憶小舟擱淺，滄海一粟，曾經的大風大浪已成昨日黃花。

第五首曲子也在這裏結束。琴弦在我的手指下長長歎息：“此樹開此花，等到花落樹枯時，又不知化為誰的護花泥了。所以愛情來的時候，就牢牢的、牢牢的靠近，好好地去愛，不要在茫茫人海中丟了彼此；愛情走了以後，你是你、他是他，互不相欠，各奔幸福……”

第六曲

你聽過啞夫妻的故事嗎？

他是個啞巴，小時候的一場大病奪去了他語言的能力。她是他的鄰居，與窮苦的外婆相依為命。他雖然說不出話，但是他能聽得懂她的一言一語。他從小就喜歡她，他喜歡送她去上學，喜歡她在他身邊吱吱喳喳地說話，歡笑，喜歡看著她慢慢長大，從一個小女孩變成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而她，從小到大，都是用他辛苦賺來的錢上學讀書，一直到大學，卻從來沒對他說過“謝謝”。

大學畢業後，她找到了一份很好工作，然後對他說：“我要嫁給你。”他像隻受驚的兔子般逃走了，再也不願意見她。她托人家對他說：“我並不是想要報答你，我隻是因為愛你才想嫁給你。而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一個怎樣的人，而是因為我喜歡與你在一起時的感覺。”他還是不願意見她。

後來她突然住院了，他嚇得要命，終於忍不住跑去探望她。

醫生說，她聲帶裏長了個瘤，雖然切除了，但也損壞了聲帶，以後再也說不出話了。

她望著他淚眼漣漣。

於是，她失去了那份很好的工作。但是，她得到了他。

他們結婚了，日子過得雖然不夠富裕，然而卻總是帶著清香。閑暇時，他們用紙筆談話，用眼神交流，在他們無聲的世界裏，這份默默的愛情支撐了他們的全部生活。

身邊那些戀愛中的青年男女總是以他們為榜樣：看，那對相愛的啞夫妻！

可是死神並不因為愛情的駐留而停止步伐。他還是比她先走一步，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了。葬禮上，她癡癡地看著他微笑著的遺照，喃喃地說：“他還是先走了。”原來，她一直都能說話。

人們大吃一驚，震撼不已。她卻沒為自己的愛情再說一句話。

我的箏彈到這裏如泣如訴，曲終的錚然一響是在說：這種愛是一份無言的責任和執著的一生。

在這個過於理性和功利的世界裏，愛情變得敏感而易碎，時時遭遇猶豫、困頓——也許我們不幸到連個可以寄托愛情的人都沒有，也許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也許辜負了深愛自己的人，又或許，相愛了卻不懂愛情，有心無力地讓緣來緣散。隻有在傷害與被傷害後，才能感同身受，然後慢慢成長——

如何像那對啞夫妻，有幸讓自己在愛與被愛的路上，堅持了自己的信念，把那些世俗的雜質，細心地逐漸濾掉，讓自己保留有一顆純淨璨然如琉璃的心，來修成一份純粹的愛情？

……

你閉著眼。是不是我彈得太多，讓你聽累了？你還願意聽我再談下去嗎？

這時，我緊張的手指彈錯了一個音，該“抹”的，我用“勾”了。那根最細的琴弦崩然斷開，所有的音符瞬間熄滅在我的指尖，如水的旋律戛然停止，四周一片冰涼的沉寂。我才醒悟到那個親愛的你根本就是虛幻的。

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無人聽，虛枉的青春歲月裏，紛亂的茫茫人海中，惘然的我時時誤拂弦。

而我之悲哀，難說不是世人之悲哀。

[陽嘉組和]

很媄的文筆，卻帶著淡淡的優愁，一如人生，有些人，有些事，你永願說不清遇上了，是幸或不幸。但，人生的經驗沒有空格，發生了，怎樣的心情也看你怎樣麵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