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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春蘭事件後續,吃藥問題令人傷心

(2006-08-22 18:28:30) 下一個
下麵的是一段“勁體育”對鄒春蘭的采訪。現在的鄒春蘭恐怕已經成為中國體壇的焦點人物,她的後半生,至少在經濟上將會因此而得到一定的保障。但是,那些沒有得過全國冠軍,沒有破過紀錄的退役運動員們呢?要知道,每個冠軍後麵,那是一個什麽樣的龐大的基礎在支持。那些沒有鄒春蘭幸運的運動員們(用到“幸運”這個詞真的讓我心酸),他(她)們的生活又是什麽樣的。又有什麽人和媒體會去關注這些同樣為中國體育金牌製度做出貢獻和犧牲的後半生?我很想寫些什麽,但是,從什麽地方起筆呢?--江小魚兒 下麵是這份報道: 和鄒春蘭的以下對話不是在一個封閉的環境,隻有記者和鄒春蘭在場的情況下發生的,因為鄒春蘭的生活節奏已經被徹底打亂,而且她很累很累,要應付工作,要應付采訪,還要去體育局給自己找個說法。   問鄒春蘭的問題,隨時會被外界的幹擾打斷,所以鄒春蘭的回答都比較簡短,同時,小學文化水平的鄒春蘭也不會長篇大論。一天下來,鄒春蘭更累了,采訪結束後,她長長 地舒了一口氣,半晌,才說了一句話作為本次采訪的結束語:“我這輩子,從來沒有一天像今天這樣說了那麽多話!”   《勁體育》:這幾天的生活有什麽變化嗎?找工作的事情進展得怎麽樣了?   鄒春蘭:這兩天我都沒有搓澡。這麽多媒體記者來找我,我也沒法正常地工作。我謝謝大家的好意,我現在就想回到體工大隊,做什麽工作都行,哪怕像以前一樣回到食堂工作。我自己沒有文化,又沒有一技之長,在社會上光靠自己太難了。但是,我現在怕這麽多報道對體育局的影響不好,我的工作更加不好找。   但是,國家體育總局已經過問了這件事情,你認為工作的事情會很快解決嗎?   我想應該會的吧。我的要求真的不是很高,有正常的工作,有正常的社保,醫保,我不能搓澡搓一輩子。再說了,我們浴室好像過一段時間要兌出去了,到時候,我們兩夫妻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更不用說吃飯了。老板對我們很好,但是我們不能依賴他們一輩子(在得到吉林省體育局的答複以後,鄒春蘭暫時吃上了一顆定心丸)。   走了這麽多次,今天(29日)總算有個說法,你現在心情怎麽樣?   現在高興了一點,但是還是希望能夠盡快回到工作崗位。但說得有多高興,也算不上,13年了,為了這些事,我自己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為什麽你堅持一定要回到體工隊工作?   不回到體工隊,我還能到哪裏去?要不是現在的老板好心收留我,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裏。如果能回到體工隊,就算工資不高,但總算穩定。   你現在的收入有多少?   不到500元。我們這裏沒有底薪,就是拿提成。   搓一個澡,你能賺多少錢?   一塊二毛五。一天能搓十多個吧。   我們知道這幾天有很多熱心人願意為你提供過工作機會,你有沒有考慮過?   北京婦聯的一個人,說可以資助我開一家幹洗店,她們出錢、租地方、買機器,還讓人來教技術;我們長春的也有澡堂讓我去搓澡,還有一個健身俱樂部,讓我去清潔的,河北也有人打電話給我。他們的好意我都心領了,可我最希望的還是在長春找一個穩定的工作。我最希望穩定,現在我還幹得動,但是老了怎麽辦?我們沒有孩子啊!   那你當年其他的隊員後來怎麽樣了?這幾天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她們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我估計也不會太好吧。好不好其實要看家裏的情況,家裏有錢或者認識人的,肯定會比我們好得多。我的一些朋友說了,如果當初我有點錢,活動一下,也不至於今天成今天這樣了。   “簽協議時很多字都不認識”   當時是怎麽從體工大隊出來的?   我1993年退役,然後留在了隊裏,在食堂工作(鄒春蘭仍然保留著當年退役時留食堂工作的情況說明:   關於鄒春蘭同誌留食堂工作的情況說明   省第一體工隊領導:   七運會結束後,考慮到女子舉重運動員的實際情況,由邱隊長主持召開會議決定:同意鄒春蘭留一隊食堂工作。但又考慮到一隊轉業隊員都要求留隊的實際情況,隊裏決定,先以女舉培訓炊事員的名義讓鄒春蘭同誌到食堂工作。   我是這件事情的會議參加者和具體執行者,特此說明。   xxx 1993年9月26日)   在食堂工作了三年,每個月的工資是364塊錢,這是轉業隊員的工資,但讓我不服氣的是,其他和我一樣情況的隊員,她們拿的轉業工資和我是一樣的,但是,她們在別的崗位上工作還能拿到一份工資,而我在食堂裏白白工作了三年卻沒有拿到一分錢。後來我就這個情況向隊裏寫了說明,又向我的教練反映,後來我的教練說,她們的情況跟我不一樣。他還說,隻要我好好幹,以後會另有安排的。我這麽大就跟過這麽一個教練,當然信他了。但是到後來再找他,他就說,沒有辦法再安排了。   後來的事情就是食堂不讓幹了,然後運動員宿舍也不讓住了,後來實在被攆得不耐煩了,我就不想在這裏呆下去了。後來就和中心簽訂了協議書,中心就給了五千塊的藥費和一次性傷病補償七萬五千元,一共是八萬元就把我打發了。   (鄒春蘭又出示了一份簽訂於2000年的《退役運動員協議書》,這份協議書核心內容是運動員一經簽訂協議,中心在承兌應負義務後,即與中心脫離關係。但是,這份決定運動員生死的協議書內容極其簡單,分配方式(組織推薦、自謀職業、上學、出國)上沒有打勾,本來鄒春蘭的情況應該屬於自謀出路,退役費一欄卻是空白。因為按照協議書細則,退役費應該在辦理調出手續時一次發放。其他獎勵也是空白,中心提供給鄒春蘭的有關待遇就是八萬塊錢)。   合同的細則你都明白嗎?你的情況有沒有退役費?這八萬塊錢是什麽性質?   我都不是很清楚,我就在上麵簽了個名字。協議書上很多字我都不認識。當時的情況,我感覺是,如果我不簽訂協議書,可能連八萬塊錢都沒有,於是我就簽了字。我當時覺得八萬塊還是很多的,但是,這幾年自己的生活,加上看病,這些錢基本上都用完了。   當時有沒有覺得這樣不公平?   當然有啊,為什麽我拿過全國冠軍不能留在隊裏,XXX的成績根本不如我,她卻能留在隊裏?這到底是按照什麽樣的標準?為這事,我多次找領導,但是都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   他們是怎麽說的呢?   我找過體育局,他們說我的問題要回到原單位解決,我回到中心,他們說沒辦法解決。我問他們讓誰走讓誰留的依據是什麽,他們說市場經濟啊,競爭力啊,總之沒有一個明確的答複。   “我沒技術,力氣活也幹不好”   離開中心以後,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   開始的時候,就是回到家裏做點小生意,但是,你知道,我從小就呆在體工隊,什麽都不懂,加上我愛人老周原來也當了十多年的和尚,也沒有什麽社會經驗,就把本錢給賠了,我心疼這些血汗錢啊。後來隻能給別人打工。我的文化又不高,拚音都不會,所以隻能幹些體力活。我給人家當油漆工,可是實在受不了油漆的味道,嗆得我眼淚直流,我不是沒有努力地去工作啊,可是沒文化,我不能幹不用出力氣的活,可是要幹這些體力活,我身體又不好,我們練舉重的一般都有腰傷。   那當搓澡工也是一件體力活,你的身體受得了嗎?   受不了也得幹啊。我的手過敏,有時候經常潰爛,搓澡的時間一長,腰就受不了。再說,浴池裏的空氣不太好,所以經常胸悶。但是,我不在這裏幹,還能到哪裏去?   家裏人的情況還好嗎?他們對你的情況清不清楚?   我的父親去世了,現在隻剩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母親在家裏。我家裏姐妹七個,我是最小的。我的兄弟姐妹們的情況都很一般,最好的是工人,還有在家種田的。我老母親老為我的事情抹淚,她一個月的退休金隻有400多,有時候還偷偷給我一百兩百的,我心裏不好受啊,老人家不能享福還要跟我遭罪。   當初你到長春訓練,家裏是不是很光榮?   從一個小地方能到省城去,當然光榮了。隻是現在估計他們不這麽想了。我的外甥女跟我說,老姨啊,要是當初不練這個該多好啊!   “練舉重我沒後悔”   那你現在有沒有後悔過練舉重。   不,我一點都不後悔,我非常喜歡舉重。雖然現在這樣了,可是我覺得練舉重本身沒有錯。   練舉重的時候辛不辛苦?   怎麽不辛苦?一開始,就是不斷地提杠、拉杠、翻腕,上舉,每天除了訓練還是訓練。我都不想練了,後來我的教練說,隻要你能用心訓練,不出一年,你一定是全國冠軍,一定能打破世界紀錄。我那年才16歲,什麽都不懂。到了1988年的時候,全國冠軍賽在鄭州舉行。我當時已經50多公斤了,隊裏決定讓我參加44公斤賽。那兩個月,為了降體重,我隻能吃些蔬菜,把體重降了六公斤。比賽馬上要開始了,可我的體重還差0.1公斤,這0.1公斤要命啊,就在比賽開始前,我剪掉了頭發,指甲,甚至吐幹了唾液,這樣才能參加44公斤的比賽。 那次比賽我奪得了3項冠軍,那些苦沒白吃啊!   當時一門心思就想拿冠軍,沒想到過以後的事情?   怎麽會想呢,就是想不停地拿冠軍。可是我的運氣不太好,在參加七運會時,我拿了一個從沒有的最差名次,第七。我破過世界紀錄,可是也沒有被承認,因為那個比賽是在國內舉行的。   如果拿到七運會的冠軍,那今天可能不太一樣了!   那還用說,別說全運會的冠軍了,哪怕是有一塊獎牌,今天也不會是這樣。我們吉林在全運會上拿的獎牌並不多。可是我拿的也是全國冠軍,難道那些比賽就沒有為我們吉林爭光嗎?   當時你的主要對手是誰呢?   廣東的邢芬(1990年亞運會冠軍,後來鬧出興奮劑事件),很多比賽不是她贏就是我贏。但是她拿了亞運會的冠軍——但是她後來鬧出了興奮劑事件,而你也說,教練經常讓你吃藥——這個問題,我不能再說了。再往深說,對誰都不好。   那你恨你的教練嗎?   談不上恨。我現在就想找到他,因為當時很多事情都是他經手辦的。他一手把我從下麵選到吉林隊,也是他,讓我變成了全國冠軍。他現在在天津,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很多事情就能當麵談清楚了。不過,現在能找到他也沒什麽用,他又不能給我安排工作。   “決不讓自己孩子練舉重”   當你發現自己開始長胡子,出現男性特征的時候,害不害怕?   當然害怕了。想去看病,但又花不起這個錢。隻能自己找個小診所,讓醫生開藥。他們給我一個叫強地鬆的藥品,增加雌性激素的。最要命的是,結婚這麽多年了,我還沒有孩子,這是讓我最傷心的事情。   你覺得你的病是什麽原因造成的?   肯定是藥。但這個問題,我們不要再說了(北京的鄒大夫詢問過鄒春蘭的病情,初步判斷是內分泌失調,鄒春蘭的例假極不正常,有時候是半個月來一次,有時候半年來一次)。   不能當母親,你心裏是不是很自卑?   自卑。每天起來照鏡子,看到那些長出來的胡子,心裏不知道是啥滋味。我也是個女人,我也愛美,當初在參加鄭州的比賽的時候,要把自己的頭發剪掉,我可惜得不得了。但是現在有什麽辦法?我這幾年沒有買過一件新的衣服,老周身上穿的衣服還是老板送給他的。   這幾天你的事情出來以後,找你搓澡的人是不是多了?   她們的心地都很好,都想幫助我。但是,有時候我很尷尬。我記得李大姐(鄒的同事)跟浴客說:“這是我們的全國冠軍,讓她幫您搓搓澡吧。”我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能鑽進去。雖然我也知道,現在我靠力氣幹活賺錢不丟人,但是,我真的不想讓大家都知道我曾經是個全國冠軍。   (采訪的時候,又進來一個女浴客。她突然若有所思:“這幾天報紙上的浴池不會是你們家吧。”在得到肯定的答複以後,浴客連忙追問:“那誰是鄒春蘭啊?”老板開玩笑:“就是那個小銼子(北方話,小矮子)。”鄒春蘭不樂意了:“你說誰是小銼子呢!”)   如果將來病治好了,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病是不是能治得好,就算治好了,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要孩子。養自己都養不了,拿什麽養孩子!   那你覺得未來的理想生活是怎麽樣的?   有穩定的工作,然後能養個孩子,這是我的兩個願望。   那孩子長大了,會給他看金牌,會給他講你是全國冠軍,會讓他練舉重嗎?   會給他看,會給他講,但是不會讓他練,就算我願意,老周也不願意。為什麽?看看我自己的遭遇不就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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