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柴靜對李銳女兒李央南視頻訪談上下集)有感

來源: 2025-03-03 12:45:27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周末,紐約大風,我關在家裏得空看了一下原中央台主持人柴靜女士(對前毛澤東秘書李銳女兒李央南女士)的視頻訪問.看後感慨萬千。下麵嘮一嘮。

先說李銳的原太太範女士。我原先看過一些李銳寫的東西或視頻資料,覺得他太太在兩人幾十年的婚姻史上屢次揭發中傷他_延安整風運動+文革十年中,當時覺得匪夷所思。他怎麽能跟這樣一個“潑婦”“無厘頭”女生生活了一輩子。他作為一個文人,一個搞政治的革命者,不可能不辨別挑選身邊人。甚至,在延安整風運動後,或文革初期被揭發被整以後,完全可以遠離她,再組家庭。這其中存在很多奇怪。

柴靜的兩集訪談,解決了我的上述疑問,也令我搖頭歎息。時代的悲劇啊!個人和家庭悲劇啊!誰又能奈何?我意思是即使我是範女士,可不可能所作所為有天地的不同。時代啊!那個時代!

想當初,1938年,範女士是高中畢業的富家女子,李銳先生是武漢大學在讀大學生。兩人在街頭相遇,那時是抗日救亡的國難時刻。範女士作為進步女學生,穿著樸素旗袍在街頭做抗日救國的演講。李銳眼裏的她是那麽美!那麽帥氣巾幗!於是兩人相愛相知,隨後兩人一起攜手奔赴革命聖地延安,成為千萬個心係中國命運,並用腳作出選擇,跟隨毛澤東領導的共產黨,進行驅逐日本侵略者,進而造福四萬萬中國人民的大事業中去。

但青年學生,知識分子,總是戴著“原罪”的於是會遭遇毛澤東領導的1943年延安整風運動。於是,在延安大學受黨教育多時的李銳夫人範女士,會揭發丈夫李銳對黨組織及毛澤東本人若幹做法的不滿言論。於是李銳進隔離室,十個月,還是怎的,被放出時遇到彭德懷。彭說“獨立的堅持是很痛苦的!”意思是讚許他獨立思考的精神。隨後,夫妻繼續。。。

1949年解放後,整個1950S,中國國內進行了“三反五反”,對資本家的社會主義改造,58-61年期間“大躍進”,種種超越常規的做法,很多知識分子們,包括李銳都有許多不同看法。他以為毛做了那麽多出格的事兒,黨內國內民眾死傷那麽多,應該不再會“大鬧騰”了.但知識分子總是軟弱的,心存良好希望,結果落了空。毛於1966年發動“文化大革命”,其實是清洗知識分子隊伍。其中就包括李銳這樣有獨立思考精神的人。在其間,其夫人範女士屢次寫揭發材料,檢舉他的不當言行。例如在毛澤東秘書田家英跟在家的李銳通電話時,在一旁偷聽,再寫匯報材料揭發。

而且,我在聽看了範女士那時期的日記時,真真看到一個革命者“痛苦地與自己的人性最鬥爭”,真是把自己的命運和自己家庭的命運跟“文革中毛澤東語錄”緊密聯係緊緊相連。。。因為她揭發自己丈夫李銳,李銳被抓捕後,她自己從北京政府部門幹部被發配天津某鎮做鎮公署文秘。真真是“革命到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在所不惜”.Man!這是什麽樣的革命精神?這是被洗腦失去了獨立思考能力失去人性的“異化的人”.好可怕!這是那時代的悲劇!也是她個人的悲劇!看她和李銳曾經的通訊信件。曾經那麽相似相知的兩個新時代青年!他和她,表達自己是那麽清晰細膩!他們就是我們!就是我!我是真真不要成為這樣的人!那怕某一刻!

但我細想,我五十年生命曆程的過程中,還是有多次隨波逐流,隨大流做自己生命節點的判斷的。比如說1980S末,我考大學時沒主意,因自己數理化較好,就報了理工科科係,沒有學自己喜歡的考古學(因我母親說考古在野外苦得很).再比如,學校畢業時聽從家裏的安排去外貿行業工作十年(因工作輕鬆(我同事大多外貿中專畢業),官辦國企,有專營配額統銷統購,業務並不複雜,待遇優厚).再比如,我結婚後生育時,孕育了兩個雙胞胎寶寶。在其五個月滿我需要上班時,一時很難找到合適的保姆。於是我家屬說,讓我請假帶娃七年,等娃兒上小學了,我再出去上班。那會兒,我已經在產後在家帶娃好幾個月,實話說,一天三身家常衣褲.Why?經常被孩子尿濕搞髒。這整天尿布做飯兌奶的工作,我真是做不了7/24X365X7.我直接拒絕了。不好意思但拒絕。然後呢?然後我家走馬燈似的換著來自農村的保姆大姐或來自城鎮的下崗女工大姐。前後十幾二十個,終於,我娃在十一歲左右,我家不再雇傭保姆大姐了。

實話說,我是內向性格的人,並不太會用人,以及跟保姆大姐相處。我會在過年節給人家紅包,給她們家裏買西安特產帶回農村家裏過年。再的,不太會啊!我是不挑剔人家做的飯菜,做的清潔工作,隻要基本對我娃盡心就好了。我跟人家沒啥多的話說。但還有我家屬不是嗎?他覺得家裏生活水平不好了,覺得我不跟保姆處理好關係,人家家裏有事兒,直接辭工就走掉了,連個商量都沒有,沒有當好賢內助。總之,日子過久了,很多埋怨。我那會兒真心覺得(紅樓夢)裏賈府榮國府,大當家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要管理上上下下幾百個仆人,真是不容易。我要在那環境裏,還不就是個李紈似的不多言多語,想息事寧人的主兒。但家裏五個人,都有要求脾氣,就隻能我沒脾氣,做和事兒佬,把家經營下去,把慢慢娃養大。。。我的自我呢?我的愛好呢?我的朋友呢?沒時間!沒可能!我其實覺得,我一生孩子後,就變成次一等的人了,自己的要求需要壓到最低。就仿佛我有了兩個娃,我欠了全世界的。而我自己還苦累得可以。Why?婦女的命運?“婦女能頂半邊天”,指工作上。生活上呢?基本“一整個天”:一堆家事,加上孩子家屬的生活物質心理所需,加上娃她爺爺奶奶的經常需要探望孝敬,加上各種家庭親情關係的維係等等等。故而,我太理解為何現在的年輕女生不想結婚!若你結了個傳統的婚姻,就像“被打入萬劫不複之地”,還沒有申訴的由頭和地方。我家沒保姆時,我就是“保姆”。上一天班回來,先接孩子,順路買菜做飯。(當然等孩子十一二歲後,可自行回家)。隻用下班做飯。等三菜一湯加米飯上桌了,家屬偶爾會念叨土豆絲切得不夠細,可叫做“板門店”,或者是稀飯煮得不夠粘稠。。。於是乎,光陰荏苒。這中間,家庭屢發變故。比如,我家屬跟年輕二十歲多的學生談戀愛兩三次(找中年危機的平衡),後來家裏長輩介入,於是不了了之。再於是乎,孩子漸漸長大,功課越來越重,孩子氣色也越來越蒼白。。。於是乎,在等待了十三年,我的親屬移民排期終於到了。於是,我家移民到了紐約,孩子們趕著趟兒上了九年級,成了美國公立學校的高中生。再後來,我家屬在紐約兩年後,以不適應之故回國。

於是乎,我家忽然變得輕鬆愉快起來。一切飛快地,一切由我所願的(當然是獨立負擔生活工作之重之外)展開著.

原來,不需要“老爺意誌”,我也可以活得很開心,甚至更開心些(因為家裏若有個適應不良的人,猶如關了一頭困獸,讓所有人都不自在。特別是大家分別都要麵臨移民適應之痛,過語言關,找工作,找同類朋友等等).扯遠了!

我意思是我原來秉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傳統思想,婚前聽我母親的,婚後聽我家屬的。結果,“把自己帶到溝裏了”.我並不開心,也沒得到以為在婚姻內做很多自我犧牲就能得到的幸福。

同理,李銳原夫人範女士,1938年參加革命,一直受“黨的教條主義”的遵遵教誨,革了自己的命,革了家人的命,革了自己婚姻幸福的命,革了自己三個孩子正常成長的可能性。就是一點,完全不過腦子,不獨立思考,一味“又紅又專”。她的一生,不知是多少那一代人,那幾代人的縮影。可歎!可卑!可憐!

但重要的是,這樣的經曆,這樣的人生不應再被重演。故而,我一邊是感慨柴靜女士這樣難得的新聞界人士,有做“真記者”的操守;另一邊也感歎當事者(李銳/範女士/李央南)更加不易。人說“長安居不易”,同理說經曆了中國革命70/80年,經曆了“文革十年”的那幾代人真是不易。讓我說,屬於高幹的已故李銳先生高壽100歲後去世,她女兒攜家庭能在90S出國定居,保持一定的生活水準,還有餘力才情整理編輯其父親的黑皮本工作記錄,研究其父母的多年前的書信記錄,是有魄力有洞察力有心有力的狀態。那許多在文革中死去的普通知識分子(如我那未曾謀麵過的二姨媽,文革前是某中學校長,文革中被學生剃“陰陽頭”和各種批鬥,因不堪受辱自殺身亡。她身後留下五個年幼的孩子們。我的表哥們個個一肚子苦水。他們真慶幸自己能活著長大了!我二姨媽的經曆又有誰書寫?誰記錄呢?沒有人!)

新聞/訪談,是事後進行的。如這次二集訪談是李央南女士在整理積累十幾年她父親資料出版了專門書籍後,被柴靜看見。由客居海外的中央台前記者柴靜做個人訪談,做個人YouTube uploader,才得以在網站上觀看的。你能想象央視官方會做這一訪談?不會的。

故而,老話“忘記過去就是背叛”這就是我從觀看(柴靜訪談李央南)而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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