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歌擇菜（十）最後的紅歌

到什麽山唱什麽歌，共產黨來了歌變紅。如果沒有中共，頌歌未必會少，但顏色的確會變。因為中國紅歌味道完全不同於蘇聯或其它共產主義運動國家的歌曲。特殊的革命曆程賦予了中國紅歌的草根性和奮鬥激情。中共想保持住讓他們能勝利的長久浴血奮戰的那種精神。國人也被他們的奮鬥目標和成功所激勵，唱起了紅歌。可這把火能少多久？如果說小資產階級的熱情隻有幾分鍾的話，無產階級或農民階級的激情，能燒二十年麽？

用紅歌頌揚共產黨有個悖論。如果在戰爭年代唱“跟黨走”是真有殺頭和坐牢危險，體現了一種奮不顧身的激情。到了共產黨上台政權穩定後，再如是說，有巴結權貴圖升官發財的嫌疑。雖然建國後一再宣傳保持本色，仍要吃苦在前享福在後，擋不住共黨日益全麵腐敗。上下彌漫著革命到站，功成名就。現在是瓜分勝利果實，享受權力兌現的時候。少部分人，尤其是毛澤東，依舊保持著高濃度，圖勞地試圖喚回全黨全國的奮鬥熱忱。無論他如何呼籲“繼續革命”，卻隻能感召一些年輕人。他們既不擁有生產資料也無生活資料，知識不足經驗全無。除了造成些破壞，別無所成。

文革將紅歌至少續命了五年以上，雖然好作品越來越少。隻因強行阻止了歌曲風格的改變。但形勢環境變了，大眾需要唱新歌。文革結束，第一件事就把國歌歌詞給改了！《星條旗》若放在中國是一首妥妥的紅歌。出世後過了一百多年時間才成為美國國歌。《義勇軍進行曲》才坐了不到三十年時間，居然改了，可見心有多急。據說主要原因，是大家現在不再認同“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道理可能是對的。但既然祖國不再危險，也就沒有必要去“獻出血肉築長城”了。

我也覺得一個時代該結束了。曲終人散，人心先散了，再榨也榨不出啥來。尋個裏程碑作標識吧。有一首與其他所有紅歌明顯區別，其主題與曲調的組合，營造出奇特的效果。專作為悼念毛澤東逝世的，歌聲沒有什麽悲傷或傷感，與紅歌主流一致。但這首歌過於沒有時代感，嚴格地說是沒有時間感。首次聽到這首歌，毛剛死了約兩個月。聽到的感覺可以是昨天剛死，也可以是一百年前，或者他還活著。並不像是所說的“時光停留在這一刻”，而是彷佛時間這個概念從宇宙中消失了。不徐不疾，不喜不悲，娓娓道來，內斂深沉。激情過後的休憩中，一個長長的全休止符。恰適合作紅歌時代的句號。

我們唱著東方紅，當家作主站起來。我們唱著春天的故事，改革開放富起來。。。改唱什麽新歌，歌詞自己說了。領袖的死，必然引發各種改變。隻有在絕境中領導人民披荊斬棘走出新路的人，才能稱領袖。因循守成的，最多隻是領導人。這些後來的，與領袖比，不僅在業績和思想上天地相差，人格魅力上也缺親和力。現在，領袖、黨、和祖國三大主題都沒啥激發力了。頌歌還可以唱得熱鬧，顏色未免慘淡，唯一紅的隻有歌星。他畫了一個圈哪，他又畫了一個圈呀。怎麽這麽多圈呢，他就是會畫圈啊。。。

紅歌陪伴了兩代人的青春。她直接就是一個國家的青春，一個時代的青春。今天我們回望，小芳還站在小河旁。黑辮稍甩過我們已粗糲的心尖，也許不再顫栗，甚至不再痛癢。但摩擦生出的熱度，依然能感覺到。。。

 

散場前，你願意再聽一遍最後的紅歌？這不僅是一個人的挽歌，也是一個時代，紅歌時代的挽歌。不經意卻永恒，無時間感卻有畫麵感。一首歌，像夕陽緩緩西沉，卻永垂天空；像激情悄悄退潮，卻濤聲回蕩；像大幕徐徐落下，舞台依舊通明；一代又一代人的背影稀釋於地平線，不絕如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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