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普家的日子

這是我的世界,小而真實;這是我的生活,普通,還是真實。
正文

一個女人的命運 -- 憶外婆

(2014-10-10 08:14:51) 下一個




   我想寫一篇文章紀念你,是因為照片裏的你如此的美麗;我想如果我不提起你,沒有人還會記得你。我們相隔了太久。我不知道你哪年生,不知道你叫什麽。我們沒有血緣,但你是我的外婆。




   1931年外公考上公派留學,去德國學醫。你一個人在國內很是掛念,於是下決心去德國找尋自己的丈夫。你當時不會外文,卻有勇氣一個人乘一個多月的船,最終到了德國。小腳的你為了怕外國人嘲笑,硬是穿起了皮鞋,還學會了遊泳。你在德國大學裏修課程,最終回國後成為一個掛牌行醫的婦產科醫生。



    1936年你同外公學成回國。當時外公34歲,因你不能生育,所以你們抱養了我的媽媽 。在我媽媽的記憶裏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有很多的朋友,家裏常開party。一個女孩子在別人家裏做傭人,總是偷東西吃,挨打。你就好心收留這個女孩子到自己家做傭人,吃什麽隨便她、不限製她。她吃飽了,也就不偷了。那是一個戰亂的年代,你用錢幫助過許多逃難的人。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能因為有了我媽媽做養女,你不育的罪過就可以終止。在你四十幾歲時,你頂不住來自於外公族人的壓力,被迫同意外公納妾。但條件是由你來選,你花十塊大洋買來一逃難的湖南女子。對外稱是女傭。她沒文化、溫順、矮、不好看。但四十幾歲的女人再漂亮,又如何與小二十幾歲的女人比。你的苦隻有你自己知。你和外公住樓上,小的和我媽媽住樓下,你每個月總有幾天裝著去走親戚,讓他們有造人時間。當時我媽也不懂事,一撞見外公背著你和小的有親昵舉止就告訴你,讓你難過。1949年外公有了自已親生的第一個孩子,你視如已出,親自來帶。
     解放了,不允許有二個老婆。於是勸小的走,答應送她去學習,然後幫她找個年齡相當的,她不肯。從此生活就象演戲,你和外公做給外人看是一夫一妻,小的留在家中。但她懷第二胎時,她有意無意地挺著肚子到你和外公工作的地方出現,讓你很難堪。有一天市裏組織開有關婦女解放的會議,你上去發言,有感於自己的處境,過於激動,當場心髒病發作•••••。你去世時才四十幾歲。紅顏薄命。
      在我媽媽的回憶裏,你美麗、溫柔、大方、能幹•••••,如此多的優點集於一身。可惜你生在那樣一個年代。雖然你受過西方教育,但"三從四德"等封建糟粕禁錮著你的思想,你懦於行動,你沒有選擇離婚,而是選擇一種沒有尊嚴的生活。打開歲月的塵封,一個女人的命運就這樣消融於那個時代。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7)
評論
惜福666 回複 悄悄話 唉.....美麗的女人
紫兒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花粉' 的評論 : 外婆死後不久,小的生了一個兒子,可是又不小心在睡覺時用胳膊把他捂死了。小的說是讓外婆給帶走的。外公最終有了自己4個女兒,沒再有兒子。他也躲過了文革的衝擊。善終於87歲,小的也活過了80歲。
閑閑客 回複 悄悄話 才貌兼備的女子,可惜生不逢時。
花粉 回複 悄悄話 後來你外公如何啦?還有那個小的?
海邊的微風 回複 悄悄話 一個動人而又淒美的故事、雖然她美麗有教養,有文化,仍然逃脫不了市俗觀念的束縛、是那個時代的折射、帶有一個時代的悲劇!謝謝你的好文章。分享了!
ellen101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橫塘雨眠' 的評論 : 理解吧!
不羈的雲 回複 悄悄話 好美麗的外婆
幸福劇團 回複 悄悄話 美麗的外婆!
好文!
歎。
雲自無心水自閑 回複 悄悄話 的確很美。
穿皮鞋的那張看不出來是小腳啊。不是說小腳的腳背特別弓麽,她的腳看著挺正常的。
渥楓 回複 悄悄話 寫的真好,感人!謝謝分享。
我冇醉 回複 悄悄話 這才叫美麗。
Diana-Sun 回複 悄悄話 這是曆史的局限性,你外婆的遭遇在那個時代絕不是個例。
這和今天的包二奶,婚外情還是有不一樣的。
Fieps 回複 悄悄話 淒美,感人,簡潔,寫得真好。
rongrongrong 回複 悄悄話 so beautiful
zephyr2014 回複 悄悄話 good story. sigh.
Axyzxyz 回複 悄悄話 你的外婆有你這樣一個外孫輩寫文紀念她,九泉之下。含笑了!
橫塘雨眠 回複 悄悄話 你外婆真美啊,還是位婦產科醫生,可謂才貌雙全。說實話你外公很不像話,都是受過西方教育的留學生了,居然還幹出納妾這種醜陋之事。別推說家族壓力什麽的,要是自己不願意,誰能強迫你?恐怕心裏正求之不得呢。否則怎麽會生了一個又一個,而且還是在解放後不準再養小老婆的時候還讓人家懷了孕?真是為你外婆悲憤不值!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