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亭外是平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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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陪讀劄記——第三章(1,2)

(2006-08-29 08:15:57) 下一個
                                          第三章 打工歲月 ——苦樂自知 


         提著昨日種種千辛萬苦,向明天換一些美滿和幸福。愛你夠不夠多,對你夠不夠好,可以要求不要不在乎。不要讓你看見我的傷處,是曾經無悔的風雨無阻。擁有夠不夠多,夢得夠不夠好,可以追求,不認輸。 

                                                                              (1)

         去M餐廳的路上,老鼠還試圖說服我讓我別做無用功。我堅持說:“就放一份簡曆在那裏,我也不損失什麽,何妨試試?”
 
        “明知道不行的事,為什麽要去試?”
 
        “就知道打擊我,懂不懂鼓勵對人有多重要?”

        “是,知道了,老婆!”見我扯出了鼓勵這麵大旗,老鼠立刻閉上了嘴巴。 進門以後和前台的小姐說我是來找工作的,那位小姐找來一位高個子的經理,他給了我一張表格,類似簡曆表的東西讓我填,我填好以後交給他,他問我是學生還是新移民,我說都不是。我是探親來的,不過我有工作簽證,打工是合法的!他沒再說什麽,讓我回家等消息。
 
        老鼠一直坐在車裏等我,見我從裏麵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胡亂安慰說:“不用就算了,有什麽了不起的。果脯,別生氣,等我將來有錢了,把他們這個破餐廳買下來,歸你支配。” 我不知道對他的這番論調到底該做何反應,所以也就沒說話。 Chuck給我起的英文名字是Bonnie ,他說是一個很好的名字,是Pretty girl的意思。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好像跟兔子那個單詞挺象的,反正聽上去就像兔子。還在猶豫是不是真的要用這個名字,M餐廳打來電話通知我去麵試了,突然就覺得這個名字好象挺吉利的。


        M餐廳通知我上班的那天晚上,吃過晚飯老鼠圍著我轉圈兒,不停地用手拍我的頭,還一個勁兒地叫我小鬼,“行啊,小鬼,長本事了!”“小鬼,不錯嗎!”“看來是我低估你了,小鬼?”

        氣得我哇哇大叫,“再叫我小鬼試試?不就是給人端盤子嗎?他們有什麽可挑三揀四的?在那裏工作的大部分也都是中國人,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話是這麽說,可是不是還有很多人想去那裏端盤子都端不上嘛。所以說,你不簡單嘛,小鬼!”

        嗨!真沒辦法,不過我知道老鼠真的是從心裏往外的高興,那個時候,那樣一份普通的工作對我們來說居然等同於生存的意義,沒有它,很難想象我們在這裏如何象點樣子的生活下去。 和我同一天開始工作的五個女孩子,一個星期後就隻剩下我自己了。三個因為工作時間太長太辛苦辭掉了,一個是突然生了急病,恐怕短時間很難治愈。還有一個是太笨被炒了魷魚,我這個即不算太笨也不怕吃苦身體還算健康的便幸存下來。可是做為唯一的幸存者留下來的我卻同時承受了本該他們也分擔的一些折磨,對於新人(英文叫做junior staff )總是被這裏的老員工(senior staff)指使和欺負,據說這是M餐廳 的傳統,每個新進來的人都要幹最重的活,拿最少的錢,M餐廳提倡的是團隊精神(team work),所以從來不是分台子自己拿自己的小費,而是都放在一個小箱子裏,下班的時候再分。 工作的第一個星期隻能分到別人四分之一的小費,不過就算這樣, 對我來說也已經是很多錢了。盡管辛苦,盡管受氣,可是一下子能賺到這麽多錢,是我來這裏之前做夢都沒想過的,我還是覺得很開心。說什麽也不讓老鼠再送外賣了,因為這個耽誤了拿學位,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工作幾天之後不再覺得有什麽委屈的,因為我發現盡管別人在不停地指使我幹這幹那的,他們自己也沒有閑著。雖然隻拿四分之一的小費,其實我的效率還不及人家的四分之一。waitress 的工作看起來沒什麽很簡單的樣子,可是裏麵確實有很多的學問。 那些有經驗的人他們每次從工作間裏進到客人用餐的服務區以後,都能同時做到很多事情,他們會在出去以前透過工作間的玻璃看看大廳裏的客人大概需要什麽,哪些客人剛剛進來需要點酒和飲料,哪些桌上的餐巾紙用完了,哪些客人的水杯空了,哪些人的咖啡需要重新添了,又有哪桌的客人吃好了在等著結帳,那麽在他出去以前會迅速的在頭腦裏盡可能地把這些事情統籌安排爭取一次都能作到,他們會把新進來的客人的帳單以及需要結帳的客人的帳單,餐巾紙,和用來個客人水壺同時放在托盤上端出去,回來的時候,不但新的order 拿到了,水加了,餐巾紙發了,客人的帳單也送到了,而且托盤裏還裝的滿滿的客人用過的髒盤子和已經空了的水壺。 指使我也基本是在這樣的時候,他們本來也想把咖啡也同時添了,可是如果托盤上再放一個咖啡壺的話就放不下髒盤子了,於是他們就會讓我單獨提著咖啡壺去給客人加一圈咖啡,或者把新的酒水的order 給我,讓我去吧台去取。因為是自助餐,所以不用擔心點菜的事。
 
       盡管我也在裏裏外外不停地跑,可是每次都隻能做一件事情,和他們相比效率實在太低了,不僅如此,而且還不停地出錯。還清楚地記得我接的第一個order,我們接待新來的客人的時候,一定要先說welcome ,然後介紹自己的名字,說很高興為您服務之類的話。盡管每個人製服的胸前都有名牌,可還是要做自我介紹,這是餐廳的規定。 我告訴那個客人我叫Bonnie ,可他卻堅持叫我BARBI,一個和Chuck一樣親切可愛的老人,隨他叫什麽,有什麽關係!我問他想要喝點什麽?他說要rum and cock,我剛來,不知道還有這種酒可以和可樂對在一起喝的,就聽成了cock,給他端來的時候,他問我:“what’s this ?”我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我那天的搭檔是一個叫Betty 的加拿大女孩,跑過來幫我解圍,說我才上班第三天,是新人,對酒還不是很熟悉,她馬上就拿到吧台給換一杯來。他反過來笑著安慰我說,沒什麽,他還記得他第一天開始工作的時候,簡直是一團糟。我很慶幸,剛開始的時候碰到的是這樣好的客人。
 
        餐廳很大,一共有六個廳,每個廳大約是二十張台子,幾乎每天都是滿員,而且周末的時候即使有預約往往也要排著長隊等位置,等座的人有時候把吧台前麵都擠滿了,想過去拿酒都很困難。一個廳一般隻有兩個人負責,忙起來的時候,如果你的動作慢,你的搭檔有時難免會發脾氣。所以,我自己也覺得很有壓力,於是就很努力地學。

        好在我在照顧人方麵其實滿在行的,酒熟悉了以後,兩個月我的工作效率就和很多senior staff一樣了,這個時候我可以拿到四分之三的小費了。在這裏工作雖然很辛苦,一天要這樣不停地跑十個小時,回到家裏,腿疼得扒在床上直哼哼。 因為端托盤的關係,左手的手腕象要斷了似的,疼得我哭了好幾回。老鼠心疼了,說要不別去了。我說那怎麽行,看在錢的麵子上,再苦也要忍著。現在是難一點,不過等我升到full share(就是百分之百拿小費)的時候,就不用一個星期幹六天了,我可以隻幹四天,那就會好些了,收入也不會比現在的少多少。老鼠聽了也不再堅持。
 

                                                                                (2) 


        算盤是我到M餐廳工作不久搬進來的,其實經濟條件好些了,本來不想再招室友了,可是當初答應了小唐姐,也不能反悔。因為不想在這裏用他真實的名字,也不想胡亂起個不相幹的,叫他算盤,是因為他凡事都愛仔細盤算。 算盤來加拿大登陸以後盤算的第一件事就是進Western讀書,所以急著準備托福,因為想趕上秋季入學。正好,把我的托福資料全部翻出來送給他了,他除了吃飯的時間的都悶在房間裏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都在啃這些書。反正算盤很快就胸有成竹的樣子,張羅著要去考試了。
 
       小唐姐的移民通知下來了,他們登陸回來的那天,算盤也剛好考完托福,又趕上我休息,我決定在家裏“設宴”為她們慶祝,還邀請了另外兩個和我同一天休息的也在M餐廳工作的好朋友。自從去M餐廳打工之後,我不管做什麽動作都很快。才一個多小時的功夫,我就像模像樣的搞了一大桌子的菜出來。老鼠熱情地招呼客人:“來來來,快坐下,嚐嚐我老婆的手藝。”一臉的滿足和驕傲,其實他不知道在M餐廳打工的妻子們都很能幹。


        直到今天我還認為當初去M餐廳工作的最大收獲不是錢,盡管對我們當時的生存狀態而言錢是那麽必不可少,非常的重要,但是我仍然認為那不是我最大的收獲,我最大的收獲是那裏認識了一批很好的朋友,她們在國內的時候都是非常出色很有才華的人,都有過很好的工作,在更能表現她們才能的舞台從容和優雅地展示過自己的智慧。 可是對於這種端茶倒水揀盤子的工作她們幹起來也依然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都說出國了容易離婚,可就在我身邊的我認識的這些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子們大都有著幸福美滿的婚姻,她們無怨無悔地全身心地嗬護著家庭和丈夫。我深深了解那是一種怎樣的辛苦,可是沒有人抱怨。 也許生活不允許我們挑挑揀揀,奮鬥的道路也都充滿著艱難和坎坷,可是走在充滿著艱難和坎坷的奮鬥的路上也不會忘記快樂的歌唱和欣賞路邊景色的人就是她們。她們都是智慧的女人,懂得生活的真正含義。因為認識了她們,我有了榜樣和動力,讓自己在艱難的歲月裏也能快樂而自信的活著。


        可是我要特別說說的嵐姐卻並不是她們中的一個,她差不多比我們年長十歲,眼角眉梢的滄桑感讓人總覺得她生活的不快樂。她很早就出國了,出國以後她的丈夫有了外遇,和她離婚了,並且把兒子也丟給了她。當時她正在讀書,沒有經濟來源的她仿佛掉進了萬丈深淵。丈夫不給兒子撫養費,直到今天嵐姐還在為此打官司。後來嵐姐和一個洋人結婚了,又生了個女兒。洋丈夫是位農學博士,可是畢業後一直找不到工作,為了撫養一雙兒女,嵐姐隻好出來打工。 也許是磨難讓嵐姐學會了保護自己,她總是叫我們要給自己單獨在銀行開一個賬戶,自己賺的錢單獨存起來。她說這沒什麽,外國人都是這樣的。這我們也知道,而且很多中國人也是分開的。可就是我們這批人,居然都是夫妻倆共用一個賬戶。 每每嵐姐勸我們,說這是自我保護的必要手段,說要是萬一發生變故也不至於讓自己措手不及不是?我們當時也都覺得很有道理,應該分開,可是一回到家就忘得幹幹淨淨了。

        也許是因為我們沒有過切身的痛,也許是因為我們還不懂得未雨綢繆。 都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也曾想過,有一天自己人老珠黃了,老鼠卻事業有成春風得意的時候,蜜蜂蝴蝶的自然會蜂擁而來。萬一老鼠守不住陣地,我該如何是好?難道那個時候也要繼續端盤子?盡管總覺得老鼠不是這樣的人,而自己身上閃亮的東西又不僅僅是外表禁不住歲月的洗滌,即便紅顏老去的時候總歸還會有更寶貴的東西讓他眷戀的吧?然而事情就怕反複的捉摸,嵐姐活生生的例子,不當成教訓的話難保自己哪一天不會重蹈她的覆轍。 可是隻是把帳戶分開就能解決問題嗎?再說就因為你現在揀盤子賺得錢比人家多一點就吵著要分開,可是這種情形能持續多久呢。要是有一天你不端盤子了,人家卻有了很好的工作是不是又要和了呢。相愛的夫妻之間,如果沒來由的彼此防範,又怎麽會不影響感情?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些天休息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談論的都是這些話題,有人跳出來安慰說,不用擔心,我們也可以一起讀書的嗎,也在這裏拿個學位,然後找工作。可是馬上就有人舉了例子,說誰誰誰有名有姓,夫妻倆個都是博士,畢業後都找到工作了,一個在多倫多,一個在蒙特利爾,一年難得團聚一個月,還不到兩年就離婚了。
 
        “離婚怕什麽?反正自己有工作,自己能養活自己。”嵐姐馬上表示支持。

        “可是,如果兩個人的感情很好,為什麽要因為工作的事離婚?反正一個人的錢養個家綽綽有餘了。不是我在這說風涼話,明知道會讓自己離婚的工作有誰會要?除非一開始就已經打定主意不和那個人過了。如果因為各種各樣不可預知的原因分手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怎麽也不能老早的自己就奔著離婚使勁兒呀! ”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說不定拿了學位以後就可以在同一個城市找到工作呢?”說這話的人一邊說一邊自己都在吐舌頭。

        “現在扔下這些去讀書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樣的話也許讓他本該四年就能拿到的博士學位七年都拿不到。總得有人養家,你不幹或者少幹要讀書,他難免要分出精力為生計奔波。哪個值得?你把他耽誤了,萬一將來沒離婚,賠本賺吆喝的還不是自己?其實這本來就是個老掉牙的話題,我們女人總是走不出那個誤區。要明白並不是我們自己不懂得獨立和上進,而是夫妻雙方要怎樣合理的分工才對家庭的發展壯大最有利。如果真有離婚那一天,天也塌不下來,我保證你們都能活得好好的。” 又有位朋友跳出來發表高論了。

        雖然我現在根本不用為讀不讀書的事操心,因為我們不是移民,國際學生選一門課的費用就要一千多加元,一個學期學費就要五千多加元,我們沒有那麽多錢,而且銀行也不會給我們這些沒有身份的人貸款,老老實實安安心心的打工就是我當時唯一可以走的道路。但是我還是覺得這位朋友的話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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瑣瑣碎碎,零零散散,平平淡淡,真真切切。與朋友們一起分享,我自己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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