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司令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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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麵狗》 (4-6)

(2009-09-19 13:31:02) 下一個

一周以後,刺青上的小狗已經完全與我融為一體了。
每次看到我的胳臂,我都會高興起來。我經常在鏡子前擺pose。這隻小狗波奇對我來說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刺青,它讓我感到一種真實的存在。我無法用語言表達清楚,不過我經常有種奇妙的感覺,似乎我的手臂上養了一條真的小狗。
不過我還沒告訴我父親繁男和母親美莎繪關於刺青的事,也沒告訴弟弟。
可能我覺得沒有義務非要告訴他們吧,而且我覺得父親知道這件事後一定會生氣。
一天早上,我被狗叫聲吵醒了。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哪裏的野狗!我揉揉眼看了一下鬧鍾,離鬧鈴響隻剩下三分鍾了,再睡一覺的話也來不及了,不過我還是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今天早上好像有狗叫呀。”
今天的早飯是米飯和醬湯,我為了給飯桌上添道菜,於是提起狗的話題。
“果然有人在這個公寓裏養狗。”
美莎繪回答道。我認為是什麽地方的野狗,不過她的說法是狗的叫聲好像就在附近。
那天她的身體好像不太好吧,聲音常常是啞的,聽起來都不像她的聲音了。可能她一直在憂慮丈夫的重病吧。
“我吃東西的時候會卡在喉嚨裏,難道是感冒了嗎?”
“要不要給你點含片?”
弟弟薰提議道。
“美莎繪,你去醫院看看吧”,父親繁男說道,“雖說隻是個感冒,可也有死人的情況。你可要當心點啊。要是在這個年紀就死了,把孩子們丟在世上,那可怎麽得了?”
美莎繪表情很複雜,她隻答了一句“噢……”。
去學校的路上,我在電車裏發現狗的樣子有點奇怪。
我最近總是這樣坐在電車的座位上,盯著左臂上的波奇。我得到一樣喜歡的東西後,最開始的一兩周經常會這樣。這段時間過去後就會覺得喜愛的東西存在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之後取而代之依戀會逐漸增大,但我還是很喜歡這段時間,連看著都覺得幸福,所以總是想盡可能多地看著它們。
但是那天早上的波奇好像有些奇怪。
藍色、孤零零地正對著我的坐姿、要詢問什麽似的歪著的腦袋、嘴裏銜著的白花。我隻看了一眼,就覺得好像跟那位中國姐姐紮的時候有些不一樣。
我在擁擠的電車裏,把臉湊近自己的左臂,然後大叫了一聲,估計當時周圍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這個奇怪的女高中生吧。
對了,小狗的頭以前是歪在右邊還是左邊的?現在它的頭正歪在左邊,但我總覺得方向跟以前相反,可能是我記錯了吧。
我決定不再去想這個問題了,不久便下了電車。
我在車站去學校的路上,與一個溜狗的中年婦女擦肩而過。她牽的狗很小,身體是茶色的,眼珠是黑的,原來是隻約克夏豬小獵狗。我激動起來,這時小獵狗嗅著我的氣味向我走了過來。
難道我身上有什麽吸引這隻狗的氣味嗎?總之我已經做好了摸摸它的心理準備,可是此時從別處傳來另一隻狗的叫聲。簡直像專門對著小獵狗叫似的,我向四周看了看,一條狗都沒看到。
小獵狗好像被嚇壞了,急忙從我身邊跑開。狗的主人也好像對剛才聽到的狗叫聲感到奇怪,在那四下張望著。
這下我沒法摸摸小獵狗了,真是可惜。
我看了看手表,然後加快步伐向學校趕去。這時候陽光已經很強了,估計今天又是一個大熱天,我感到很不爽。我看了一下刺青上的狗,馬上停下腳步。
難道刺青上的狗也會叫嗎?如果剛才是波奇叫的話,就會變成現在這樣。
藍色的小狗依然歪著腦袋,坐在那裏。唯一不同的是,它嘴裏銜著的白花現在掉到了它的腳下。
《平麵狗》 平麵狗(5)
哪有這種事?肯定不是我看錯了!我冷靜下來,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之前就一直從刺青上感受到一種不可言喻的真實感,好像就算有人說刺青狗正生活在我的皮膚上,我也會覺得有這種可能。這在我的接受範圍內,比起半年後將有一個親人離開我,我更能接受這個。
但是山田卻不這麽認為。我告訴她刺青狗動了的事,她卻不相信。
“鈴木,要不要我幫你預約、你去醫院看看?”
她看著我,一副擔心我是不是得了腦溢血什麽的樣子,這樣向我提議。
在課間那很短的休息時間內,我和山田爬到學校的房頂上。有一絲微風,吹起鋼筋混凝土反射出來的太陽熱能。
“山田,我今天沒帶保險卡呢。”
我卷起袖子,讓她看了看我的胳膊。如果她看到狗的圖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應該會大吃一驚吧,這樣她就不會懷疑我生病了。
果然,山田看了我的胳膊後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怎麽樣?你看它嘴裏銜的白花真的掉在腳下了吧?”
“不,不隻這個……”她一副呆然若失的樣子看著我,歪著頭。
“不見了,哪都沒有。”
一下子我明白不過來她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自己看了一下胳膊,刺青還在,不過隻剩下那朵白花了。
最關鍵的狗卻不知跑到哪去了,隻留下了這朵花。刺著波奇的那部分皮膚,又恢複到沒紮刺青前的漂亮模樣了。
狗失蹤了,這讓我感到恐慌。
不過我們馬上就找到了波奇。它正躺在我肚臍以上三厘米的地方睡大覺呢,它閉著眼,一臉幸福的模樣。
我把襯衣掀起來,露出肚臍,於是山田把耳朵貼近那裏。
“刺青小狗正在打呼嚕呢。”
她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這樣咕噥了一句。
在那之後波奇又有好幾次改變地方,在我從學校放學回家的時候它又回到了我的左臂上,乖乖地坐在那裏。它好像知道那裏才是它的固定位置。
我那天拚命地盯著波奇,最終我發現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它絕對不會讓人看到它動的場景。就在我眼睛離開的一眨眼工夫裏,波奇就換了地方,還變了個pose。我一直都在想象它像動畫片裏那樣動來動去的情景,所以這樣的發現讓我感到很意外。從這個意義上講波奇不像動畫片,更像是漫畫書。
剛才還是睡覺的圖案,下一刻就變成了伸懶腰的樣子。中間的圖案肯定不存在,而且有人看著它的時候它會一直表現得像一副圖案。上帝好像給了波奇自由,讓它可以在沒人看到的時候自由活動。所以在我眨眼的一瞬間裏,圖案上的狗就翻了個身。
不可思議的是波奇好像也認識我,不僅如此,它對皮膚以外的廣闊世界的認識也好像跟普通的狗一樣。
我想到今天早上小獵狗那件事,那時候聽到的狗叫聲應該就是波奇發出來的吧。它麵對著走過來的小獵狗,不小心叫出了聲。結果嘴裏銜著的白花掉了下來。
那我早上睡醒前聽到的狗叫聲又是怎麽一回事呢?這個肯定也是我胳膊上的波奇幹的。
我站在車站的月台上等著電車,一麵盯著紮在皮膚上的波奇。月台上還站著正在回家路上的高中生和幾個上班族。天空已經被染成了紅色,這時響起不易聽清的廣播聲,接著一輛減速了的電車駛進站內。
波奇剛剛一直躺在那睡覺,可是我眼睛剛離開幾秒鍾,它就開始在那舔自己身上的毛了。
我走進一個車廂,在身邊的座位上坐下。我輕輕地用食指的指肚摸了摸正在整理身上毛發的波奇的頭,當我被自己的手指擋住視線看不到狗的圖案的瞬間,波奇已經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我會不會跟刺青上的狗結婚呀?
《平麵狗》 平麵狗(6)
我回到家裏,發現母親的兒子薰正不高興地吃著碗裝方便麵,我一下子感覺回到了現實。
“美莎繪呢?不在家嗎?”
“她留了張紙條,好像去醫院了。”
薰用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便條,便條是用鋼筆寫的。
“看來還是為癌症的事啊。”
薰聽到我的嘟噥,轉過頭來。看來他還不知道母親的丈夫患了癌症的事。
我跟他是姐弟的關係,但這段曆史卻有一些駭人的成分。我第一次看到他好像是我一歲半的時候,那時候我還不懂事,不知道剛來我們家的這個家夥是個什麽玩藝兒。如果能回到那個時候的話,我一定會把美莎繪抱在胳膊裏的他塞進紙箱然後扔掉,不過現在已經太遲了。
薰奪走了本該屬於我的父愛和母愛。我曾經為了報複他對他施加過暴力,不過事與願違,我倒挨了父親繁男的打。現在想來,父親開始討厭我可能就是因為那件事。
薰現在長大了,頭腦清晰,生活態度也很嚴謹,跟我這個姐姐很不一樣。父母的期望都放到了他的身上,而且事實上他也不負眾望,今年考上了一所隻有聰明的學生才能進的高中。
我上的是比他那個低幾個級別的高中,當時是在父母的歎息聲中走進那所學校的。從那個時刻開始我和他的鬥爭似乎已經結束了。
累了半天從學校回到家裏,還要對著弟弟那張臉,我才不幹呢,所以我想趕快回自己的房間。
“我借了錢給一個人,還沒還給我。你也應該知道吧,你能不能幫我催一下那個叫優的女孩?你不是認識她嗎?”
“知道啦,我會幫你說的。”
“你不是認識她嗎?”他說話這種語氣讓我非常生氣。
就在這個時候薰咳了起來,看他咳嗽得那麽厲害,肯定是很多方便麵的湯跑進了氣管裏,我這樣猜測著,心情也高興起來。
“難道是美莎繪的感冒傳染給我了?”
咳嗽停止以後,他痛苦地捂著胸口說道。
“哎呀哎呀,去一趟醫院真是累啊。”
美莎繪坐到椅子上,這樣說道,好像累壞了。我發現她的聲音跟平時有點不一樣,難道是感冒加重了?
美莎繪他們兩人好像在外麵吃過飯了,順便買了個蛋糕回來。
趁著美莎繪洗澡的當兒,父親繁男把我和薰叫進起居室裏。薰好像感到了事情的非比尋常,我也隱隱地知道接下來父親會說什麽事。恐怕父親已經從妻子那聽說了自己患了胃癌的事了吧。
父親表情嚴肅地讓我們坐下,我又一次明白自己讓他感到頭疼,我記憶裏自己經常這樣惹他生氣。即使我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了,但父親似乎還是要挑我的毛病。
“今天我去醫院了。”父親開始說話了。“本來是讓你們的媽媽自己一個人去醫院,檢查一下感冒的。但是傍晚的時候醫生把電話打到了我的公司,說有重要的事要談,讓我去一趟。”
我感到困惑了,竟然跟我想的情況不一樣。隱隱地傳來母親在浴室裏洗澡的聲音。
“醫生說你們媽媽喉嚨裏長了腫瘤,也就是咽頭癌,隻能再活半年了。”
我說不出話來。
“媽媽知道這事嗎?”
薰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我去醫院迎她的事,醫生也幫我撒了個謊,跟她解釋說感冒比較嚴重,所以讓我過去。”
父親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煙,準備抽一根,不過拿到一半就把煙捏碎了,他自言自語道:
“要不要從今天起戒煙呢?”
我在心裏小聲反駁道:現在才想到要為健康戒煙啊?
母親好像還沒告訴丈夫胃癌的事。
家裏一下子竟然有兩個人患重病,實在是太偶然了,而且據說癌症的死亡率很高。我覺得父母同時患癌症的幾率簡直太小了,簡直是天文學範圍內才能想象的事。
難道是藍色的刺青狗帶來這些不幸嗎?但怎麽考慮都覺得太不可能了。
當美莎繪洗完澡,濕著頭發出現在起居室的時候,薰故意把電視頻道調到非常輕鬆的綜合節目。他像剛才那樣劇烈地咳嗽著,但仍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
第二天,薰也去了醫院,因為他持續咳嗽。診斷結果出來了,竟然是肺癌。殘餘的生命跟父母一樣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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